走到近處,楚雄越發感覺到那巨大鑾輿的規格之高,絕對比前世那些帝王更加有派頭。全副古鐵木的質地,精湛的雕刻工藝,於奢華之中透露出磅礴大氣。四周低垂的是金羊獸妖毛編織的掛毯,價值難以用金錢衡量。這還沒有加上那些琳琅滿目的金玉裝飾。楚雄雖認不全那些華貴的材質,但那股逼人的奢華之氣還是能夠直接感知。女人終究是女人,哪怕她地位再高、實力再強。沿著精致的台階直上三尺,雨綺率先揭開了低垂的門簾。透過那一絲縫隙,楚雄瞥到了一張精致而雍容的美女臉頰。若說雨綺的美在於刁蠻,虹的美在於狂野,那麼這個名滿天下的幽月宗主,則美在一種雍容典雅的氣質。這種華貴自然而然,源自靈魂深處的高傲。但是表麵上,卻依舊是一團和氣。嫵媚的眼神,高高的鼻梁,高挑的身材,被鳳釵綰起的一頭青絲。任憑你怎麼看,也不會相信眼前這位的真實年齡。當然,楚雄不會荒唐的認為,自己和這個幽月宗主之間會發生什麼。再怎麼說,此女已經年逾四十,足以和今世父母同輩。雖然雨綺的年齡更加誇張,但那畢竟是獸妖的年齡。在獸妖之中,雨綺還隻是一個小丫頭而已——雖然天賦出眾、實力高強。“在下楚雄,拜見宗主!”楚雄進得鑾輿,合乎禮節地施禮。麵前,幽月宗主瀾月寫意地坐在一張厚厚的繡榻上,麵前的一張小幾,上麵端放著一張華麗的古琴。“免了吧,又不是在宗門之中,嗬嗬。請坐!”瀾月淡然笑道,“這偽裝的手法,就是出自你手吧?好精妙,堪稱一絕!”“不敢,雕蟲小技而已。”楚雄謙虛道。雨綺卻不解地看著瀾月,笑問:“宗主,你是如何一眼認出我的?”“是你耳垂兒上的那枚耳釘啊,嗬嗬!那是我當初親手送你之物,整個幽域僅此一對亂焰琉璃耳釘。另外,你用慣了茶花香氣的脂粉。你知道嗎,哪怕是使用同一種脂粉,每個女人由於用量不同,自身體香不同,最終所散發出的香氣也不會完全一樣的,嗬嗬。”瀾月笑著,似乎說的事情非常簡單,但楚雄卻大感震驚。如果一個人的觀察力細致到了這個境界,那麼絕對不容輕視。因為這種才智用到修行上三兩分,也絕對不會弱於常人。看到雨綺已經將那薄薄的麵具摘了下來,瀾月便將之輕輕取過,放在手中細致審視。她那雙手細而柔,全然不像一個實力強大的魂武。隻聽瀾月讚道:“好技藝!本宗有一不情之請——若是閣下有了閒暇,可否為本宗做一副這種麵具?”“宗主言重了,不費什麼大事的。隻不過,”楚雄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此物的原材料,是——人皮。宗主若是……”在楚雄看來,像這種高貴的女人,一定不屑於一張人皮貼在自己的臉上。其實哪怕是男人,也會覺得有些惡心。記得當初讓雨綺帶上的時候,這丫頭的抵觸情緒就非常大。但出乎楚雄預料的是,瀾月卻淡然一笑,將那麵具交還給了雨綺,道,“活著的是‘人’,死去的便是‘物’,這有什麼呢?人食五穀,卻不知五穀的生長吸收了多少死物的軀體骨骸——無非是個輪回嗬!若是看開了,還不是都一樣?”言語之時雖然盈盈而笑,卻又流露出一種淡淡的哀愁。看得透徹,卻又有些偏激了。或者說,這個女人或許有些傷心的往事,這是楚雄的第一判斷。他表麵上卻道:“宗主高見。既然如此,他日必然奉上。”“如此,多謝了!還有,可否請教一下琴技?”瀾月又道,“剛才聽聞閣下一言,鞭辟入裡。我這曲《清泉石上流》乃是多日前尋到的一份古本,已經覺得受益匪淺了。但是聽了閣下的斷語,卻又覺得非常在理。”“請教不敢當。這曲子本屬小雅的曲調,卻又參雜了一些大雅之趣,音聲不諧,反倒落了下乘,嗬嗬。”楚雄道。“嗯,有道理。不知閣下能否演奏一曲,讓本宗恭聽一番?”“久居山野,都荒疏了。不過宗主既然有令,在下就獻醜了。”楚雄笑著取過古琴,雙手試了試那琴弦。確實好久沒有碰這東西了,但自己的意境還在。叮——一道清脆的音符自琴弦發出,如泉水般清澈,如山風般透涼。伴隨著指尖的滑動,一串串音符宛如天籟之音,輕輕地流淌在鑾輿中,又飄蕩向外。漸漸的,所有人都近乎癡迷。哪怕是琴技大家瀾月,也竟然陷乎一種沉醉。其實,楚雄的手指撥弦的速度不見得多快,但一抹一挑頗具大家氣度。哪怕不聽音律,隻看指法,也絕對是一種享受。一旁的雨綺更加不堪,雙目之中流露出了如醉的神彩。鐺——最後一個音符戛然而止,卻又顯得餘韻無窮。良久,瀾月才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道:“果然高明,受教了!此曲聞所未聞,實在歎服。”“此曲乃上古隱逸高人金庸所做,名為《笑傲江湖》。”楚雄心中暗笑自己的惡搞,卻一本正經地說道,“若是琴簫合奏,便更加傳神。在下一人孤奏,依舊不能完全演繹出曲魂。”“金庸?恕本宗孤陋寡聞,實在未曾聽聞。此曲若是和著簫聲,確實意境更勝一籌。不過既便如此,也已經宛如天籟!”瀾月讚歎道,“不知閣下意欲何處?若行至未定,不妨到我幽月宗暫住。小女虛月亦癡心琴技,若是先生肯屈尊指教,本宗便先行謝過了。”請為東窗教習?這地位又比東穹弟子的身份高出很多了,畢竟是宗主女兒的老師。隻不過,這種老師隻是教授音律,卻不涉及魂武。楚雄也知道,就憑這一曲笑傲江湖,便讓瀾月這個高高在上的女子有些折服了。對於癡迷領域的莫名崇拜,本來就是人類的本性弱點之一。不過,去為一個小毛丫頭當老師?楚雄實在提不起興趣。不過雨綺卻搶先說道:“很好啊!去給虛月姑娘教授琴技,一般人哪敢奢望。”說著,雨綺還向楚雄使了個眼色。楚雄不明所以,也隻有點頭說道:“若是如此,倒是在下的幸事了。”“看來,雨護法還是能做得了楚雄先生的主啊,嗬嗬!既然如此,便多謝了。”以瀾月的觀察力,當場便看透了一切。“雨護法,前日聞言你出了殘月城便一直未歸,莫非遇到了什麼凶險?”雨綺稍稍理順了一些頭緒,將自己近來的遭遇敘述了一番。最後,她不無憂慮地說道:“那黑衣刺客是否來自於幽月宗,這也僅是我的個人猜測,做不得數。不過隱約之中,我總覺得那個大妖的氣息有些熟悉。”聽了雨綺的敘述,瀾月那固有的笑容漸漸凝固,似乎在深思。良久,瀾月這才幽幽歎道:“風雨飄搖的時候,莫非內部已經有了亂起來的征兆了麼?前有拜望月的直接威脅,後有星隱窟的咄咄緊逼,若是此時內部的暗流再浮出水麵,那就麻煩大了。對了,雨護法你受創之後,還能保持多少實力?”雨綺想了想,也不對瀾月隱瞞,道:“即將恢複到四環獸妖的境界,但完全恢複的話,我心裡也沒數。”“可惜了!大敵當前,卻先折損了你這個好手。”瀾月歎息一聲,“不過你也不要再懷疑妖妲了,刺殺你的七環大妖,絕不是她。”“為何?”瀾月嫣然一笑,道,“她的身份特殊,而且尊貴。而且本宗確信一點:凡是對幽月宗不利的事情,妖妲大護法都不會做。”被堂堂幽月宗主評價為“身份尊貴”,那可就說明妖妲的背後還有諸多隱秘。對於這個傳聞中的大妖,楚雄的好奇心也越發膨脹了一些。但是,瀾月將話說得這麼肯定,是不是在安撫雨綺?是不是想在大亂時期,保持基本的平衡,促使兩名大妖暫時和平相處呢?這些可能不是沒有,所以對於“妖妲不是凶手”的斷語,楚雄也不敢全信。“好了,你們先回宗門吧!這是我幽月宗客卿牌子,楚雄先生拿好。以後先生在幽月宗的一切行止,不受宗門規矩的約束。”瀾月淡然笑道,“我也要去妖劫關一趟了,那邊的形勢不容樂觀。”楚雄接過瀾月遞來的金黃色牌子,當即合乎禮節地珍藏起來。客卿?看來身份不同尋常呢。此時楚雄說道:“不過,貌似東穹大執事說要收我為徒,嗬嗬。這兩個身份,會不會衝突?”“不必理會東穹,凡事有我。對了,你們回到宗門之後,直接去找小女虛月,她會安排一切。”瀾月忽然笑道,“虛月那丫頭,對音律也有些天賦。說不定在楚雄先生的點撥下,能奏出一曲笑傲江湖也未可知,嗬嗬,去吧。”辭彆了瀾月,楚雄和雨綺等人再次上路。楚雄悄悄問道:“去給人當音律教習,這也太跌份兒了吧?你怎麼搶著替我答應下來了?”雨綺笑道:“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做了宗主之女的教習,不正好讓你擺脫了東穹的束縛?東穹那人心胸狹隘,你跟著他絕對討不了好處。”真能擺脫吧?楚雄暗笑。自己不僅先賴了他兩枚固本丹,更重要的是,東穹對於自己的殺技可是眼熱得緊。說不定進了幽月宗之後,自己和東穹的小衝突還是不可避免。再怎麼說,東穹也是幽月宗的高層。******浩蕩的隊伍再次啟程,透過鑾輿的窗簾,瀾月看了看楚雄的背影,心道:低等魂武,卻握有六等巔峰的殺技,這可不是什麼尋常的事情。等拜望月的事情結束,再仔細觀察盤問吧。楚雄自己不知,他擁有高等殺技的事實,已經引起了幽月宗的高度重視。既然東穹都能注意,作為宗主的瀾月又豈會不知?早在楚雄一出手,就已經有探子將此時向瀾月彙報了。而瀾月也沒想到事情這麼巧,竟然在路上遇到了他。若非如此,還要費心思去找楚雄呢。於是,瀾月直接將楚雄安排在自己女兒的身邊,也就是為了牢牢拴住他,進而再打探出更多的消息。什麼音律,什麼笑傲江湖,無非都是些浮雲。堂堂一位大宗派的宗主,豈會為了這些小事而占用精力。“倚翠,馬上給少宗主傳信,讓她好生接待楚雄。”瀾月對著鑾輿外的一個俏丫鬟低聲說道,“另外,讓少宗主多加留心,注意此人的特殊舉動。”支持文學,支持(全本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