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賀行的狙擊彈已經打在了他麵前的防禦盾上。“砰——”地一下, 震顫的不僅僅是艙體, 還有道森的神經。兩艘戰艦不停地交鋒, 以不同地角度, 就像是相互絞殺。許衝和陳述總是能抓住道森給他們製造地機會, 側麵伏擊【狂瀾-21】。賀行眯起了眼睛,他在等待著,何歡一定還會為他製造下一個機會!他們的戰艦忽然撞向了許衝, 道森立刻抓住機會從斜側麵狙擊何歡的位置, 但何歡卻一個虛晃忽然掉頭, 任憑道森的狙擊彈穿透了艙體,卻忽然翻轉。言喻風的修複速度太快了, 幾乎沒有對操作員造成失壓影響。就在翻轉的瞬間,賀行看見道森的能量盾正在交替, 在那道縫隙之間, 賀行一個狙殺,【狂瀾-21】的性能太過優渥, 正常的戰艦沒辦法以這麼短的半徑回轉,兩艘戰艦距離太近,道森側過了艦體,但是狙擊彈已經穿過了能量盾, 命中了道森的火控手。按道理這麼短的時間,賀行是沒辦法確認自己是否狙殺成功,又或者自己狙擊到的是哪個位置,但是何歡卻和道森的戰艦形成了另一個微妙的角度, 呼吸哽在賀行的喉間,他毫不猶豫地再次狙殺。道森才剛接過了火控係統,但是全息係統提醒,他也被擊中了。這二連擊讓道森傻了眼。月球要塞圍觀的工作人員們差點把天花板都掀翻了。“西區的林德賽·道森竟然輸給我們東區的【狂瀾-21】了!”“還是二連擊啊!先是火控手,接著是舵手,賀行是什麼大寶貝啊!”“你沒看見何歡的那個轉向嗎?忽然就轉回來了,再好的車轉向還得有軸距呢,【狂瀾-21】用了最短的半徑就轉回來了,跟原地轉身一樣!”道森閉上了眼睛,呼出了一口氣,跟身邊的火控手對了對拳。“【狂瀾-21】的性能太高超了。”道森的火控手說。“戰艦的性能越好,對操作員的要求就越高。戰艦的飛行速度越快,對火控手的精準度要求也就越高。何歡……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運,讓他能得到這樣一個火控手。”道森笑了笑。“是我的火控精度比賀行還是低了一些。”道森的火控手說。“不,不是你的問題。我們跟火星上的敵人鬥了那麼久,論反應速度,我相信不會比賀行慢。隻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太難解了。何歡的轉向,賀行的二連擊……”道森摁了摁自己的眼角,輕聲又說了一句,“我們的運氣可真好啊。”“哪裡好?”“沒在火星上碰到他們這樣的敵人。”道森回答。否則,可能已經回不來了。這時候的【狂瀾-21】正一鼓作氣追擊許衝和陳述的【鳳凰-zero】。陳述的冷汗已經浸濕了整個後背,因為至少有三次,賀行差一點打中他的位置。要不是許衝躲避及時,陳述早就退出了演習。許衝心裡也是恨到牙癢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因為把道森給擊落了,也讓何歡跟賀行的信心倍增,更加對【狂瀾-21】操作熟練度也上升了。何歡又是一個短徑轉向,直接對準了【鳳凰-zero】的腹部,然後一個虛晃,艙體又被賀行給擊穿了。“感覺在擊中我們之後,何歡的短徑轉向更加熟練了。”道森的火控手感歎道。“還有賀行的狙擊,之前基本都是縱向虛晃,現在水平向的虛晃,賀行也能命中了。”道森話音剛落,陳述就被賀行給淘汰下線了,許衝不得不一人駕駛兩個位置。這場演習的勝負已經注定了,差彆隻是許衝還能苟多久了。對敵人最大的慈悲,就是快狠準地解決掉它。何歡駕駛【狂瀾-21】一個翻滾,那架勢就像是蒼蠅拍落下來一樣,驚得許衝立刻向一側躲避,這正好就中了何歡的圈套,何歡忽然退後,直接給賀行拉長出了瞄準的空間,那是一個尾部側翼到戰艦頭部的小角度長距離擊殺,【狂瀾-21】的翻轉速度又快,大多數火控手都做不到在那個角度擊中,可賀行偏偏做到了!演習係統顯示許衝也被淘汰下線了。而圍觀的人們在經曆了兩三秒的反應之後,還是沒明白發生了什麼。阿若眯著眼睛,在腦海中回想,到最後她不得不扯了扯旁邊賀修文的袖子:“怎麼擊中的啊?老賀,給我們講解一個唄?”賀修文左看看又看看,身邊有沒有草稿紙,於是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餐廳裡發的餐巾紙,鋪在桌麵上,畫了一個圖。“是從這裡射進了戰艦,然後擊中了許衝。這個基本上等於射穿了整艘戰艦了。”“哦——竟然是這樣,這也太神奇了吧!”“入射的距離越長,就越容易因為戰艦駕駛員的規避而射擊失敗……可賀行正中目標,這也太牛了吧?”“主要是這個角度,哪怕是許衝也反應不過來要怎麼規避吧?”現場好幾個戰艦操作員開始了熱烈的討論。阿若則看著賀修文笑了起來:“基因可真是強大啊。”“啊?什麼基因?”賀修文疑惑地看著阿若。“賀行的空間感很強啊。念書的時候立體幾何一定學得超讚吧?”阿若問。賀修文忽然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他……他數學不大行。每次一有立體幾何……基本都不拿分。”何修文托了托眼鏡,雖然他自己的立體幾何是相當好的。這場演習以【狂瀾-21】的勝利而告終。數據庫又要忙碌起來,他們必須儘快分析出這場演習的細節,從而找出【狂瀾-21】在設計上的不足,以及所有的操作員還需要在哪些部分提升默契度。戰艦停穩之後,賀行和何歡退出了操作係統。李昭華高興得連連跺腳:“我太開心了!太開心了!以前演習一遇到道森的戰艦,我就必死無疑!這一次我不但活到了最後,還親眼目睹了道森領盒飯!感覺人生到達了巔峰!”言喻風則向後靠著椅背,閉著眼睛呼出一口氣來。“老言,厲害啊。修複速度比飛艦競賽的決賽還快。飛艦競賽限製了我對你能力的想象力。”賀行回過頭來,看著言喻風說。言喻風笑了一下,賀行這才發現言喻風的手在發抖。“老言,怎麼了?”賀行打開了安全裝置,來到了言喻風的身邊,托住了他的手,“咱這麼年輕,可彆是得了帕金森啊!”真要是帕金森,不僅僅開不了戰艦,恐怕以後連畫筆都拿不了了。誰知道言喻風反手照著賀行的腦袋就拍了一下。“你才帕金森呢。”言喻風忍不住笑了出來。“那你抖什麼啊?”賀行不解地問,一邊說一邊給言喻風按摩手腕,想要他彆那麼緊張。“這是【狂瀾-21】啊,聯邦最高精尖的科技。你真的不明白駕駛這艘戰艦的意義嗎?”言喻風低下眉,看著蹲在自己身邊的賀行問。“說明我是最厲害的火控手。”賀行回答,“還有,你也是最厲害的修複師。”言喻風在賀行的腦袋上摸了一下,用很認真的目光看著賀行:“意味著駕駛這艘戰艦的人會去執行最危險的任務,而這個任務很可能決定艦隊,甚至人類的未來。”賀行愣在那裡。李昭華也開口問:“怎麼了,怕了?”“怕他個瘸子。老子心誌堅定,一點都沒有顫抖。”賀行轉過頭來,看向何歡。何歡的眼睛很亮,眼底沒有任何猶豫,他隻是很專注地回視著賀行。戰艦裡響起了控製中心的聲音。“請【狂瀾-21】的操作員離艙,機械師需要進行檢修和校正。如有戰略戰術需要討論,請離艙後進行。”李昭華打了個響指:“走了,出艙!”她拉開了艙門,賀行他們跟著李昭華走了出來。之前在艙內還好好的,當雙腿接觸到平實的地麵,賀行忽然感覺到一陣起伏搖擺,就像踩在了泡泡糖上。胃裡麵的東西猛地往上冒。可樂、炸雞、炸薯條的味道直衝嗓子眼兒。“嘔——唔!”賀行一低頭,全都給吐了出來。“我草?”言喻風立刻躲到了一邊,貼著牆,看賀行吐到翻江倒海。“哎喲媽額——開戰艦之前不要吃那麼多……預備役沒教你啊!”李昭華捂著鼻子躲到了另一邊,“小帥哥,形象全毀了啊!”賀行一想到是何歡叫他多吃點,就來氣。他捂著嘴,走向何歡,目標就是要吐他一身,但無奈這家夥躲太快,賀行連他的鞋尖都沒有命中。胃裡的東西吐乾淨了,也就舒坦了。“這灘東西怎麼辦啊?”言喻風皺著眉,不敢看。“還能怎辦……等後勤部門來收拾吧。”李昭華回答。通過了接駁通道,就看見一堆人正在那裡鼓掌。其中還包括林工。“乾的不錯。這一次的演習讓你掌握了短徑轉向,這可是【狂瀾-21】最為靈活也是最有輔助攻擊性的功能。”林工激動萬分地握住了何歡的手。何歡低下頭,非常恭敬地拍了拍林工的手背:“也要感謝您,將戰艦的功能提升到了這個地步。在群戰中,短徑轉向也會大幅度提高我們的生存率。”這時候,道森和許衝也走了過來。道森高聲道:“林工,這麼厲害的功能您可不能藏私,得讓我們這些戰艦都配備上。”“這個功能對舵手的要求非常高。一個不小心,就不是短徑轉向,而是往敵人懷裡‘小鹿亂撞’。道森,你能耐夠嗎?”賀行挑了挑眉稍。儘管他知道道森有這能耐,但是錯一錯手下敗將的銳氣,還是十分有必要的。誰知道下一秒,賀行就被道森給撩到了,道森側壓在賀行的背上,拍了拍賀行的後腦勺:“小子,何歡有沒有教過你——生薑還是老的辣。得罪我的都沒有好下場。”這時候何歡也蹲在了道森的麵前,說了句:“得罪我的也沒有好下場。”道森笑了一下,鬆開了賀行,轉身就走了。“我要回去睡覺了。明天返回地球。希望還有機會來接替你的輪值。”“謝謝。”何歡點了點頭。“什麼意思?”賀行一邊活動著手腕一邊問。李昭華小聲解釋說:“如果沒有緊急的戰事,道森至少會在地球駐守一年以上。”如果能等到道森來接替輪值,說明地球至少這一年是安全的。這確實是最實在的祝福了。許衝走了過來,拍了拍賀行的肩膀:“小子,雖然不想承認,但你是真的厲害。”“有空多切磋。”賀行笑嘻嘻地說。其實潛台詞是,我想多一點機會把你摁在地上摩擦。這時候,後勤部門的人怒氣衝衝地趕了過來。“誰啊!到底是誰?在接駁通道裡吐了一地!”言喻風和李昭華一左一右指向賀行的方向。賀行向後一退,把位置留給了何歡。後勤部的一看是何歡,氣勢弱了不少。“歡哥,最近是不是身體不大好啊。身體不好就去看醫生啊。”何歡微微點了點頭:“謝謝關心。”然後抬起胳膊,壓住了賀行的脖子,把他給帶走了。很快,整個月球要塞關於何歡“身體不好”的消息就傳遍了。“身體不好”逐漸又演化成了“身體不行”。大家都對何歡感到遺憾,像是這樣一個外形出眾、能力超群的戰艦操作員竟然不行?老天爺果然是公平的啊,給他打開了大門,就把最重要的那扇窗給關上了。肚子吐空了的賀行去餐廳吃飯,正好還有一些工作人員加班晚了,現在也才吃上晚餐。他們一看到賀行,都用打量的目光看著他,賀行一開始不在意,但是看他的人多了,就有點兒待不住了。“我說各位,你們是有什麼問題要問嗎?我人就在這兒呢,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哦。”賀行的手指在餐桌的桌麵上敲了敲。幾個膽子大的,眼睛一亮,立刻端著餐盤圍了過來。“誒誒,我聽說何歡大不大行啊?是不是真的?”男人對什麼八卦都可有可無,但一旦到了一個男人“行不行”的問題,所有人的耳朵都豎起來了。“對啊,是不是真的啊?”賀行看著一雙雙充滿求知欲的眼睛,緩慢地放下自己的筷子:“我怎麼知道?要不然你們跟他一起去蒸個桑拿?仔細觀察一下他那裡有沒有問題?”大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連賀行都不知道何歡行不行了,那估計就是不行吧?”有一個機械師小聲說了一句。誰知道賀行耳朵尖得很,一下子就聽到了。“啥意思啊?為什麼我都不知道他行不行,他就一定是不行了呢?”賀行問。“唉,誰不知道何歡想睡你已經很久了……”“不是,你們以什麼為依據來判斷他想睡我啊?”賀行忽然有了危機意識。他以為自己跟何歡的那點兒事,也就天知地知,還有幾個熟悉的人知道。這這麼就整個月球要塞……都知道了?“兄弟,一個男人想睡另一個男人,捂住了嘴巴和褲子,眼睛裡也藏不住啊!”“什麼叫想日的眼神,看歡神就曉得了嘛!”“何歡的房間都讓你進去了,說他對你沒有想法,誰相信啊!”賀行哽了一下:“他的房間就有那麼金貴呢?”“那當然。何歡的房間沒有人進去過。”“可拉倒吧,許隊沒進去過?”“我可沒有。”許衝的聲音從賀行的身後傳來。“許隊,來吃宵夜呢?”賀行笑嘻嘻地說。許衝一來,其他人識相地讓開了一個位置給他坐下。“廢話,被你這家夥給收拾了,我還能不吃點東西讓自己痛快一下。”賀行湊了腦袋去看,還真是為了讓自己痛快,許衝點的都是甜的——湯圓、焦糖布丁還有蛋糕。“你這是留給陳述,要安慰他的吧?”賀行一下子就看穿了。“嘖。”許衝算是承認了。“不過月球要塞裡的房間就那麼點兒大,許隊跟何歡窩在那麼小的房間裡,萬一鬨點兒什麼……”“呸,我能跟他鬨什麼?”許衝的臉都紅了。“我是說比如你們打起來,空間不夠大,拳腳都發揮不起來。”賀行用無辜的眼神看著許衝,意思是我再胡思亂想也不會把許隊你跟何歡那條老狗配成對啊。許衝抬起眼來,環視一周,所有圍觀的人都紛紛端著餐盤,能坐多遠坐多遠了。等大家都散了,許衝下開口說:“何歡的寢室是他來這裡之前就申請好的。算是月球要塞裡的豪宅了。”“那家夥生活應該挺講究的吧?”賀行撐著下巴問,能聽彆人說說何歡的事情,他覺得挺有意思的。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何歡。“他是個需要他精致的時候,他可以很精致。需要他粗糙的時候,他也可以粗糙到你無法想象的人。”許衝回答。“說來聽聽啊。那是我的舵手,可是我還沒你了解他的事情多。”賀行很認真地問。“其實……我也不是很了解他。我第一次見到這家夥的時候,不是很喜歡他。原因你應該可以猜到。”賀行摸了摸下巴,開口問:“長太漂亮了?”“嗯,是啊。太漂亮了,顯得很金貴很嬌氣,也很容易得到彆人的寵愛。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樣的人不適合待在艦隊裡。他適合去做新聞發言人之類。”賀行愣了愣,忽然笑了:“彆讓他去禍害艦隊的新聞發言部啊!”“那是肯定的。”許衝也笑了起來,“後來我也是一點一點地發現這家夥很有能耐。比如,搏擊訓練的時候,他把我、周洪還有顧淮都打到沒脾氣。去跟西區的人較量,道森都被他的瑣十字鎮壓在地,隻能拍地認輸。”賀行想起了老早以前關城給他的那段視頻,忍不住笑了:“論格鬥,何歡確實難有對手。”“即便這樣,我還是覺得他金貴。金貴的人都麻煩。有一次在空間站要塞,我們被火星上的敵人輪番攻擊,空間站的外沿都已經被擊落了,起碼三分之一的戰艦回程之後找不到接駁口。何歡出去迎戰了三次,加在一起時間差不多能有十八個小時吧。”賀行聽到這裡,指尖顫動了一下,他可以想象長時間駕駛戰艦和敵人周旋,何歡的大腦和身體機能都很疲倦。“他一直在到處找水。我能理解他很渴要水喝,但是那個情況下彆說水了,很多戰艦連氧氣還來不及加注就又出去戰鬥了。水什麼的……我挺想揍他。”許衝的眼底有一絲歉意。“他找水,應該不是給自己喝的吧?”賀行輕聲問。“不是。因為他的戰艦過熱,冷卻槽缺水。他找到了水之後,就全部灌入冷卻槽了。剩下的一口水也給了自己的隊友。沒有休息,也沒多喘一口氣,他就又出戰了。戰後的分析,他的戰艦擊落敵艦的數量最多,而且後來很多戰艦因為冷卻槽的問題不得不返航,他堅持到了最後一輪。回來的時候,他的火控手瀕臨休克,修複師重傷,防禦師因為過度疲倦而暈厥……他當時也意識模糊,差一點錯過和空間站的接駁。他的作戰時間是49個小時,創造了連續作戰的最長記錄。”許衝半仰著頭說。“聽起來,你還有點崇拜他?”賀行問。“對,我崇拜他。”許衝回答,“你呢?”“嗯,一點點吧。那……何歡有沒有崇拜過什麼人呢?”賀行有一點點好奇。但是何歡骨子裡還是有點自負的,要說他崇拜的人,大概是他的父母吧。許衝眯著眼睛想了想,“你知道何歡是‘黑魘之戰’擔任駕駛戰艦返航而被評定為s級的戰艦飛行員吧?”“知道啊。”賀行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