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柳從家裡的破木櫃子裡翻出了幾個編織袋,把家裡的那床被子和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和一些換洗的衣物塞進去,這些收拾了下這個一貧如洗的家裡也就不剩什麼東西了,扛著編織袋,懷裡抱著最小的剛斷奶的妹妹章雅,身後是牽著二妹妹章芳的大妹妹章秀,章柳對大妹妹章秀說:“牽著哥哥的衣角,彆走丟了啊。”這個時候章柳萬分想念那以前經常使用的很是基本的袖裡乾坤的小法術,那時不管多少東西都能輕輕鬆鬆收納進來然後瀟灑上路,而此時此刻作為章柳的少年,卻是隻有兩隻手,扛了行禮抱了嬰兒就分不出另一隻手去抱剩下的兩個妹妹了。章柳就這麼帶著三個妹妹到村口等著那從來都不準時的巴車拉自己和三個妹妹去縣城,章柳自己可以翻山越嶺的走去縣城,可是他腿短體弱的三個妹妹卻是不可能陪著他一起翻山路的,就算是能,等走到了火車也早開了。坐在那破舊的“車站”平房前的長凳前等巴車,陸陸續續有些村裡人過來,開始章柳以為是來等車,後來才發現這些村裡人都是來送自己的。要花點兒時間從記憶翻找才能把這些人的姓名身份和眼前的形象畫麵合起來,然後看著這些長輩們,有些可能還被章柳偷過東西砸過家裡的門窗玻璃,甚至握著菜刀追著章柳跑過,這個時候,當章柳要離開的時候,陸陸續續的趕過來,給章柳塞錢。錢都不多,二十塊五十塊的,村子裡窮,每家都不富裕,拿出這點兒錢來都差不多是擠出來的,還有的沒拿錢,拿了衣服被子之類的,還有的塞給你章柳一打用竹籃子裝著的雞蛋。章柳看著這些長輩們塞進懷裡的東西,愣愣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仔細回想,他是劉靈的時候在一個二線城市出生,父親是公務員,母親是會計,家裡生活算是小康,平安順利的長大,做謝雍時威風八麵,隻有自己搶彆人的哪有彆人為難自己的,倒是真沒窮到過現在這種要靠百家施舍的地步。那日在村委會被章柳嗆過的大媽拿了一個紅布抱抱塞進章柳懷裡,然後理了理章柳的那一頭亂毛,道:“出去要當心,不比村裡麵,城裡人都是不好說話的。”還有一位皮膚黝黑年長的大爺,拿著根煙抽著,說:“在外麵過不好就回來,種地是苦點兒,但好歹有口米吃,餓不死的。”章柳把這些叔叔阿姨們塞得東西收好,很有禮貌的道:“謝謝叔叔阿姨。”等到那不知道準時為何物的巴車終於到了,章柳抱著小妹妹,扛著行李,帶著大妹妹和二妹妹,在一村人的送彆下,踏上了他的離村路。章柳坐了三個小時的巴車到了縣裡,把村子裡的長輩塞給他的錢和家裡僅剩的那兩百多塊錢數一數,攢一攢,買了三張去帝都的火車票,硬座,一張成人票兩張兒童票,剩下的一歲大小的章雅,不用買票。半夜時,火車進站了,章柳扯了扯在候車大廳裡靠著自己睡著了的大妹和二妹,抱著小妹扛著行李,擠在人群裡,一邊回頭看著妹妹,一邊在擁擠的人頭裡奮鬥者,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上了火車。及至在位置上坐定了,章柳從行李裡翻出那個破舊的大瓷杯子,翻出那鄉親送的土雞蛋,在火車上的熱水取水處把雞蛋衝開了,用鐵勺子盛著喂給兩個妹妹吃。大妹章秀和二妹章芳還好說,都有幾分懂事了,小妹章雅還是個一歲大小的小娃娃,可能是雞蛋有些腥,不好吃,所以哭哭啼啼的吃不了幾口就不肯再吃了,章柳沒法子,把白糖罐子從行李裡翻出來,那見底的一點點白糖是章家最奢侈的吃食,此時見到章柳把這個罐子翻出來,章秀和章芳都看著罐子直流口水。章柳讓大妹妹章秀看著二妹妹章芳,把剩下的雞蛋吃完,還叮囑她們呆在座位上不能亂動,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也不要和不認識的人亂走,然後抱著章雅端著那個打白瓷杯子去放熱水的地方把剩下的那點兒白糖挑出來幾勺衝成了糖水,回來把糖水放涼了,在一點點的喂著章雅喝。這回章雅不鬨了,乖乖的把糖水喝完了,然後就開始打著帶著點兒奶香味哈氣,在犯困了。喂三個妹妹吃完了雞蛋,章柳站起來讓二妹妹橫躺在硬座上,又從行李裡翻出被子在硬座底下的地上鋪好了,讓大妹妹躺進去,哄著兩個妹妹道:“大妹,二妹啊,吃飽就睡的啊。”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章秀和章芳都很懂事,聽話乖乖的躺下,加上在候車廳等火車等了到半夜,早就困了,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章柳抱著最小的剛一歲的章雅,壓著硬座最外麵的座位坐下來,哄慰著章雅,不一會兒,章雅也打著帶著奶味的哈氣,趴在章柳的懷裡睡著了。這一連串的忙活,讓坐在桌子對麵硬座的乘客看得滿是好奇,有個看上去三十幾歲的女的忍不住開口問章柳道:“小夥子,你多大?”看著章柳那張細嫩的臉,道,“你爸媽呢?”又打量了下章柳的三個妹妹,剛才圍觀了章柳這一連串忙活,女的滿是好奇,道,“這是你妹妹?”方才她有聽到章柳叫章秀、章芳做妹妹。章柳抱著章雅微微放鬆了下靠在硬座的靠背上,直上直下的靠背讓人根本靠不住,很難受,所以靠了一會兒章柳又直起腰來,擦了擦章雅睡出來的口水,章柳回答那女人的話道:“都是我妹妹。”女人旁邊的男的皺著眉頭看著章柳,道:“你自己出門?帶著你妹妹出門?你家家長呢?你爸媽呢?”章柳對這些查問有些不耐煩,直接道:“媽死了,爸坐牢了。”一句話把男人和女人的問話都給噎住了,然後章柳也不去注意這兩人了,抱著章雅閉目養神起來。閉上眼睛,感受著身邊流動的氣息,空氣裡麵凡人察覺不到的汙穢之氣讓章柳覺得非常的不舒服,這個世界的環境已經被折騰的瀕臨崩潰的邊緣,即使如章柳家鄉那樣的深山老林裡也是靈氣稀薄滿布穢氣,更彆說其他的地方了。按理來說,對於修行,大城市的環境隻會更加不利,如果章柳想恢複修為,他應該做的是去更加人跡罕至的穢氣更少的地方,而不是去所謂“龍騰”之所的帝都折騰,但是師父傳給他的堪輿易理之術從來沒出過錯,卦象說若想恢複修為就該去卦象所指的地方,那麼在帝都應該就會有一些他目前還想不到的機緣吧。閉著眼睛眯了一會兒,卻是根本睡不著,因為周圍那一直環繞著的穢氣讓章柳有一種身在“糞坑”一般的感覺,常人感受不到,但是經過謝雍殘餘靈氣洗經易髓、奪胎換骨後的章柳卻是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這些穢氣在空氣中漂浮旋轉,然後有些穢氣黏在人的皮膚表麵,鑽了進去,沉澱下來,在人的身體裡累積的過程。這些章柳都感受得到,所以他難以抑製的覺得不舒服,以至於根本不可能放鬆下來入睡。“小夥子,要不你做我這裡?”一個女聲將章柳拉出了自己的思緒,章柳睜眼,看到剛才和自己聊天的那個對麵硬座的女人正在和自己說話,看著自己睜眼了,那個女人說,“小夥子,你過來做我這裡,你妹妹躺著睡覺,腿還放在邊上,你壓著個座位的邊邊做著,還抱孩子,哪裡睡得著?咱們換個座位吧。”女人身邊的男人聽到這話,微微皺眉,但是也沒說什麼,章柳眨了眨眼,看著對麵的女人,有些反應不過來,良久,直到他懷裡的章雅吐了個奶泡泡,章柳才回神,掃了眼女人身邊的皺著眉頭的男人,道:“不用了,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