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1)

堪輿 笑客來 1520 字 2個月前

章柳看著對麵的“章柳”,少年人滿是麻木惡意的眼神看著自己,忽的扯開一個破碎的微笑,裂開的口中沒有唇舌,隻是一片漆黑,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洞。章柳看著這一幕,轉身,踩在那黑色的巨大鏡麵上,慢慢的向前走,然後章柳感覺到了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上來,章柳微微加快了點兒速度,身後的那個東西也加快了速度,章柳開始快速的奔跑,然而身後的那個東西的速度卻比他更快,及至章柳開始狂奔,那東西卻似乎已經開始夠到了他的肩膀。最後黑色的鏡麵融化了,沸騰了,像一個沼澤一樣把他整個人陷住了,身後的那東西終於追上了他,貼在他的背後,和那陷住他的沼澤一樣把他黏住包裹起來,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輕聲道:“你占了我的身體,搶了我的妹妹,是不是該償還我點兒其他的東西?”這一聲歎息一樣滿含惡意的輕喃過後,章柳便被洶湧的黑色沼澤徹底吞沒了。章柳猛地睜開眼,蹭地一下從床上爬起來,衝到門口的用來當垃圾桶的紙盒子前,抱著“垃圾桶”就開始狂吐,但是胃裡根本沒什麼東西的他隻能吐得出大量的酸水。整個人都在顫抖,哆嗦,停歇不下來的嘔吐,一直吐。不知道過了多久,章柳的惡心感稍稍止歇,嘔吐慢慢停止,他抬起頭,看到前麵牆上那隻剩下一半的破鏡子裡自己的影像,蒼白如紙的臉上,一對黑得像黑洞一樣的眼睛掛在上麵,摸摸眼底,這一次,章柳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眼底的陰影。現在天才蒙蒙亮,章秀、章芳還睡得天塌不驚,也沒被章柳方才的動作驚醒,章芳還有點兒小小的打呼嚕。被長時間的嘔吐刺激出生理性淚水的章柳坐在門口旁的地麵上,抱著那個“垃圾桶”,輕輕的用手抹掉臉頰上的眼淚。看著在床上睡得香甜的“章柳”的三個妹妹,章柳有些無力的仰頭靠在那已經脫落白灰露出水泥底的牆壁上,有些頹然的苦笑。對於修士來講,這世間從僥幸一說。天道好輪回,分分秒秒都在計償,所謂得失因果,都在其中。占了便宜就要承擔著這便宜的後果,章柳占了“章柳”的身體,那原本的“章柳”身上的因果,他便要承擔,若不承擔,必然好還。作謝雍時,他的因果最後以他被雷劫焚經燒骨片片焦裂的代價償還,而這個世界,力量的構成法則卻是不同於謝雍的世界,極端汙穢的環境,讓沾染因果的修士不必等到最後的應劫時的報應,卻是心魔自生,最後自己毀掉自己了。搞清楚了這一點的章柳仰頭歎息,有些頹然的看著“自己”的三個妹妹。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日子過得太苦了,這段時間跟著章柳,哪怕其實生活的環境並不是很好,章秀、章芳的臉色竟然比以前還要紅潤了,一直有些張惶情緒的章秀,眼神也漸漸褪去了總是彌漫著的惶然,漸漸的有了屬於這個年紀應該有的笑容,有時候還會和章柳撒個嬌。章柳回想起第一月發工資的時候的畫麵:那時他去買生活用品時給章秀、章芳各買了一個芭比娃娃,章芳開心的拿在手,而章秀有些猶豫的看著自己說:“哥,不要花多餘的錢了,我不要。”章柳直接說:“這些都是已經付完錢的了,不能退。”章秀有些猶豫的接過那個娃娃,還是撅著嘴說:“哥哥下次不要再買這些了,亂花錢。”然後說著這些話時,章秀看著手裡的那個芭比娃娃,眼裡麵的喜歡和愉悅卻是騙不了人的。……情從緣起,孽自情生,孽若不絕,因果不休。因果不休,其後所謂心魔便會趁虛而入……章柳捂著額頭,古井不波的心開始有波動,此時章柳心裡隻有一個想法:必須快點想出辦法來,不然,這樣下去,遲早完蛋。用水壺裡的水洗了臉,章柳微微舒了一口氣,把所有的情緒壓回心底。涮牙洗臉,又下樓去附近的街道買了點兒早餐,章柳回宿舍的時候,章秀正揉著眼睛從床上爬起來,章芳還留著口水睡得天塌不驚。章秀爬起來迷迷糊糊的洗臉刷牙,章柳把燒餅放到桌子上,把買的粥一邊從那個塑料袋裡倒入碗裡一邊道:“大妹啊,三妹要是不鬨你就讓她在一邊玩,哥給你留的作業你要看的,你那個漢語拚音到現在都沒背下來呢。”章秀一邊刷牙一邊嘟嘟囔囔的道:“太難了,看得眼花繚亂的。”章柳說:“難也要學,你看二妹不就是挺喜歡學習的嗎?”章秀含了口水把口中的泡沫漱乾淨吐到水桶裡,嘟嘴道:“二妹是傻,女孩子讀書又沒什麼用。”章柳聽到這話,一愣,手上正在倒粥的手瞬時就頓住了,轉頭看向章秀道:“誰和說的這話?”章秀聽到章柳的問話,轉頭有些奇怪的看向章柳,好像章柳問出了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問題。而就在章秀回頭看自己的時候,章柳腦袋裡一下子就冒出了很多畫麵:幾個老人圍在門口坐著凳子聊天,門口的老楊樹長得很高,給樹下的人帶來一片清涼,知了聲陣陣。章柳的媽媽唐美也在,還有一兩個中年婦女圍在一起一邊打毛衣一邊聊天,章柳帶著兩個妹妹在稍遠的地方玩撲克牌。有個女人對唐美說:“你這也是挺好的,第一胎就是個兒子,一下子就穩當了。”唐美歎了口氣,說:“我最近又犯惡心,怕又是有了,家裡都三個,再生一個怎麼養啊!”另一個正在打毛衣的女人說:“怕什麼,不就是添一雙筷子的事兒,再難,地裡刨點兒糧食還不是就養活了,一個娃娃能吃幾兩飯啊!”唐美歎氣說:“哪裡是就一雙筷子的事情,這不是還有買衣服的錢,上學的學費呢。”開始說話的那個女人這個時候接過話說:“哪裡費得了那麼多啊,大妹、二妹的衣服改小了給小的穿,衣服錢就省了,學費的話,要是個女娃娃不也就省了。”唐美皺著眉說:“這樣……也不是女娃娃就不該讀書啊,我們都供章柳讀到高中了,妹妹一個都不讓上學,也不太好。”話說到這裡有旁邊的老人開口了說:“女娃娃讀書有什麼用?長大了都是要嫁人的,都是外姓的,有老公養著呢,把兒子顧好才是正經。”……章柳捂著額頭,承受著腦中一幅幅畫麵從記憶深處翻出來暈眩感。飯桌上,章爸爸章複看到章秀不小心把一個饅頭掉到了地上,抬手照著章秀的臉上就是一個嘴巴,罵道:“賠錢貨!敗家的玩意!不會吃飯就彆吃!”小小的章秀捂著臉頰,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卻捂著嘴不敢哭出聲。……村裡有喜事擺桌子,章柳在桌子上吃飯,往一旁沒上桌的章秀、章芳的碗裡夾菜,旁邊有個一臉褶子的中年男人問章柳說:“還在鎮上讀書呢?還是一個人住宿舍?”章柳答話說:“恩,媽說等到大妹也上學了,就把一家人都搬到鎮上。”中年男子皺眉說:“你媽糊塗,女孩子讀什麼書啊,浪費!”……“章柳”的記憶很多,他並沒有完全消化,但是此時此刻,當那些被塵封在腦海裡的記憶翻攪上來時,章柳才明白自己剛才問的那個問題有多奇怪。誰對章秀說女孩子讀書沒用的?很多人都說過。章柳站在那裡,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忙碌了一天,下午五點鐘的時候正好輪班休息,章柳帶了飯給章秀、章芳送回去,走到宿管那屋時,發現章秀、章芳、章雅都在,在和張姐一起看電視。整個宿舍都沒有電視,隻有宿管張姐那裡有一台就電視,章柳和張姐熟了以後,可能是看章柳三個妹妹每天都憋在宿舍裡太無聊,張姐沒事兒就叫幾個女娃娃到她那裡去看電視。章柳拿了飯盒進來,剛放下飯盒想要叫章秀、章芳吃飯,就聽到電視機裡響起的音樂異常的熟悉。章柳轉頭,看到電視上一個長得很是帥氣的男明星正在演唱歌曲,而片刻後鏡頭又切放到了這個男明星的采訪鏡頭上,那明星對著記者的話筒說:“創作這首歌的靈感,恩,其實是前段時間我去海南,正好趕上一天下雨,我就呆在酒店裡哪裡都不能去了,一邊對著落地窗看海,一邊憋著玩吉他,當時海和天都是一樣的顏色,我覺得特彆有靈感,然後差不多花了十分鐘弄出了這首歌的旋律。”記者是個女孩子,聽到這男明星的話,一臉讚歎的說:“十分鐘啊!?太厲害了!”那個很帥氣的男明星笑得很是謙虛。章柳站在電視前,眨了眨眼。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旋律,不是自己譜的那首寄到《歌壇》雜誌的歌嗎?怎麼變成了這個男明星在海南弄出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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