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1 / 1)

堪輿 笑客來 1901 字 2個月前

《四郎探母》這一段是京劇中的名段,這一段不僅詞藻好,而且從“劇情”上來講,高chao迭起,兩人對唱你來我往即有針鋒相對又有相互試探,十分精彩。而比起這一段很多人聽不懂的京劇名段更精彩的是,章柳一連串下來沒卡殼的一人變換男女聲把這一段唱下來的這個過程,不論是現場觀眾,還是電視機前的觀眾,還是評委,都被鎮住了。直到章柳唱到最後一段:“公主:(白)怎麼樣啊?楊延輝:(接唱)黃沙蓋臉屍骨不全。公主:(白)言重了!(扶四郎起,唱西皮快板)”收音,畢,然章柳掃了有些發愣的楚蔓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完事兒了,接話了。楚蔓的反應也很快,她是分不清楚京戲裡麵一幕戲哪裡算是唱完了,但是章柳一使眼色她就反應過來了,立刻接話,一臉驚奇聲音裡也滿是驚奇的道:“章柳,你真的會唱啊!這可真不容易。”楚蔓這裡在接話,耳機裡王成彥再對她說:“楚蔓,章柳剛才那段拖了快兩分鐘了,現在你們在拖五分鐘左右就行了。”楚蔓耳機裡聽著王成彥的話,臉上嘴上依舊沒半分停歇,接著說:“這真是沒想到啊!章柳,你從哪裡學的?”章柳說:“看電視,跟著學的。”這個時候其實正常節奏應該讓評委來講幾句,但是這個時候自然是沒法切鏡頭的,隻能靠著楚蔓和章柳兩人乾說,楚蔓依舊是很驚訝的樣子,說:“跟著電視學得,恩,肯用這份心學到這份似模似樣的程度,一定是很喜歡才會花這份努力,這證明我們傳統文化的魅力無遠弗屆,不然怎麼能吸引像章柳你這樣這麼年輕的人呢?”章柳點了下頭,然後笑著看著楚蔓說:“你這是睜著眼睛說假話,粉飾太平。”楚蔓一路被章柳牽著走,此時又被這樣調侃,心中怒火上湧,很想找回場子,所以也有幾分豁出去了,直接眼睛一閉上,嗆回去說:“誰說我睜著眼睛說假話,我明明是閉著眼睛在說話!”這是,編導很應時的切了楚蔓的近鏡頭,給了張楚蔓閉著眼睛的鏡頭。章柳沒想到楚蔓真豁得出去,敢這麼嗆回來,倒是讓他有些反應不及,微微頓了下,而就是這一下微頓,讓從剛剛開始一路被他牽著鼻子走的楚蔓看到,心中暗自得意。章柳看到楚蔓再睜開眼時眼底掩藏的得意帶調侃的神色,笑了下,馬上接回去,說:“閉著眼睛也漂亮。”這話打的楚蔓一個措手不及,一個久經曆練的抗台主持人竟然臉紅了,但馬上板住,楚蔓說:“章柳啊,誇我漂亮可是不能轉移話題,你剛剛說我說假話,我怎麼說假話了?你要是不把話說清楚,我可不能讓你下台。”章柳笑了下,接著說:“我記得一位在哪裡來著,看過一位自稱公共知識分子的人批命國人看戲叫好不禮貌,不如外國看歌劇時安安靜靜的有素質有文化,我覺得這種批命挺可笑的,就像你非要拿蘋果和葡萄比,說蘋果沒有葡萄小巧可愛,不是這麼比的。我還記得有一位相聲表演藝術家說,相聲必須回歸劇場,我還隱約記得有看到一位前輩演員說過,演電視劇不如演話劇過癮。傳統戲劇是從劇場裡生長出來的一種藝術形式,就像“叫好本”就是傳統劇場文化的一部分,樹離開了生養它的土壤隻能變成標本,電視作為一種媒介傳播可以說是一種完全不同的土壤,要在這篇土壤上把傳統的文化種下去讓它們活下來,不能一成不變。”楚蔓沒想到章柳這個年紀竟然會有這樣的一些想法,雖然看著有些稚嫩,但是比這段比起許多滿腦袋還是早戀、零食、漫畫、青春偶像劇之類的同齡人,真是想得遠多了,楚蔓此時倒是蠻誠懇的說:“沒想到章柳你會有這樣的想法,坦白說,在你這個年紀,能想到這些真是很不容易,其實你說的事情我想很多老一輩的藝術家們包括現在很多喜歡傳統戲曲的人,他們都是在考慮的,也在努力的去在傳統的基礎上進行創新,我們會把我們的文化延續下來,因為它們存在過那麼久,讓這些存在了這麼久的老祖宗的瑰寶延續下去是……”楚蔓本來說是“我們所有人共同的願望”,但是被章柳突然開口打斷了——章柳說:“是我們的責任。”楚蔓被章柳突然開口打斷了,但是好在貌似在前麵的那幾分鐘你來我往的過程裡她已經被章柳突襲慣了,倒是很穩得住,連火氣都沒怎麼往起冒,隻聽著章柳又重複了一邊剛剛的話說:“是我們的責任。”後,像相聲裡捧哏的那樣“哦”了一聲,然後接著說:“章柳你倒是很有雄心壯誌。”章柳說:“不算雄心壯誌吧,這裡是什麼地方?電視台;我來參加什麼比賽的?選秀歌唱比賽;楚姐您做什麼工作的?主持人;我們現在所做的算是哪個圈子的事情?娛樂圈吧。所以,這些事情難道不是我們的責任嗎?”章柳說到這裡,他和楚蔓的耳機裡同時又響起王成彥的聲音說:“楚蔓、章柳,燈光那裡還有點兒問題,在多拖兩分鐘。”楚蔓和章柳對視了一眼,這一瞬間,他們“心靈相通”,思維不自禁的同調了——都想罵娘了。楚蔓微微吸了一口氣,微微平複了心裡的情緒,臉上,從剛剛和章柳你來我往比較“真情流露”的樣子,瞬時掛上了一個主持專用的假笑,對章柳說:“說到傳統戲曲的創新,章柳你剛剛說的頭頭是道,能不能來一段呢?”楚蔓這話一出口,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一段京戲引起了觀眾們的興趣,即使觀眾席上依舊一片漆黑,但是依舊能聽到有的觀眾在喊:“來一段!來一段!來一段!”一邊喊還有觀眾跟著節奏拍手。章柳掃了楚蔓一眼,罕見的眼神裡有些微氣惱的情緒看著楚蔓,半響沒說話,楚蔓見狀,帶著點兒假假的“訝異”說:“章柳,怎麼不說話了?”章柳麵上仍舊沒什麼情緒,隻是微微垂眸沉思狀,說:“需要處理的程序太過複雜,cpu正在瘋狂燃燒中,顧不上說話。”這話讓楚蔓眨了眨眼,然後馬上轉頭對觀眾席上,一擺手臉上很“無奈”的樣子,說:“看來我身旁這台名為章柳的電腦過熱了,我們還是讓他自然冷卻下吧。”這麼說著的楚蔓心裡也有點兒後悔,剛剛章柳不管她怎麼刁難都能接招,讓她一時間有些“任性”了,忘了章柳的年紀,開始隨便丟包袱給他,眼下看來是有點兒玩過頭了。楚蔓明白這個時候他要給章柳拖時間,所以腦子飛快的開始轉,馬上的想到一個話題,說:“其實說起來啊也真是慚愧,我呢,平時不是很關注傳統戲曲,我記得我在國外留學時,有一次和朋友去聽交響樂,說實在的啊,我這個人呢,從小就缺樂感,我母親送我去學過一段時間的鋼琴,最後老師說啊,您這孩子,除非回娘胎重新投胎一次,否則,真是不適合學音樂。哎,所以咱今天做主持人了,沒走上音樂的道路。那一次和朋友去國外聽交響樂,我這個平時隻聽流行音樂的人,哪裡懂得交響樂啊,這中間有個簡短的停頓,我就抬手鼓掌了,可是緊接著音樂就起來了,我那個尷尬啊,我到現在還記得,當時身旁有一個看上去五十幾歲但是著裝很端莊的白人老太太她帶著一種很不屑的眼神看著我,那眼神好像在說,這個中國人好沒素質。”這話說完,場下安靜了一些,楚蔓也稍微停頓了下,接著說:“可是更讓我難過的是,我在想,如果台上不是在演奏交響樂,而是在唱我們中國人自己的戲曲,比如京劇,比如昆曲,比如蘇州評彈,我知不知道該在什麼時候叫好呢?可能我也不知道。”在楚蔓說話的時候,章柳腦袋正在瘋狂的運轉,他知道他不能隨便抽取過幾年後的一首彆人創作的帶京劇或者傳統戲劇腔調的歌曲的記憶,然後把彆人的東西當成是自己的唱出來博取名聲,那是剽竊,是抄襲,取之不正,後患無窮,但是好在腦中有那幾年的一些歌曲的流行趨勢的一些記憶,哪怕進行完全純粹的原創,也不算是有源之水、有本之木,不算是憑空建造空中樓閣,不算太難。把腦中傳統戲曲曲目、唐詩宋詞等等的詞藻過一遍,又急急的拚湊出一個音曲合詞,章柳點了點自己的腦袋,說:“電腦運算完畢,請求開機了。”楚蔓這個時候把自己的故事剛好講完,聽到章柳這話,又是一臉“訝異”表情,對章柳說:“運算速度很快嘛。”章柳對著話筒說:“你這是臨時加考,我連作弊都沒法子作,隻能燒壞cpu傾情奉獻了。”楚蔓笑了,說:“好好好,是我臨時加考,那麼現在就讓我們來欣賞一下章柳選手的考試結果吧。”章柳咳了下清桑,開口開場:“大江東去,浪千層疊,一葉小舟,千丈狼穴,水湧山疊,灰飛煙滅。一帶江山如畫,二十年流不儘的英雄血。青山依舊,周郎何在,千古風流,多少豪傑,是非成敗,儘付笑談。好一派江景,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到此處為止,章柳都是用一種比較舒緩比較流行歌曲的語調在唱用一些古詩詞拚湊起來的有幾分古意的詞句,換句說,就是詞古曲不古,然後突然間,章柳的強調變了,變成女聲,就像《新貴妃醉酒》裡那樣突然出了一種京劇花旦唱腔的唱法:“道德三皇五帝……”一個帝字拖音很長,像是女花旦唱腔上挑的感覺,緊接著章柳用這樣的唱腔把後麵的幾句詞都是這樣用花旦的強調唱出來:“功名夏後商周。英雄五伯鬨春秋,秦漢興亡過手。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爭虎鬥。”唱完這幾句詞,馬上聲音恢複正常男聲,同時恢複到正常流行歌曲的唱法,重複最開始的那些歌詞:“大江東去,浪千層疊,一葉小舟,千丈狼穴,…………”再次唱到高chao的部分,章柳沒在用女花旦的強調去唱方才那一部分,而是用偏京劇裡麵男子唱腔的感覺重複:“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前人田土後人收,說什麼龍爭虎鬥。”這兩最後兩句,章柳特意拉長了,吐字十分清楚,最後斬釘截鐵的的結尾。在下麵聽完這首歌的彭飛十分激動,忍不住的想要說什麼,但是耳機裡編導說:“各位評委不好意思,因為剛才燈光的失誤,給章柳的時間已經太長了,所以評委的點評這段我們就不進行了。”注:文中章柳唱的那首“原創”歌,詞藻分彆來自楊慎的《二十四史彈詞》(我大愛,強烈推薦親們讀一讀),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還有關漢卿的《單刀會》,非本人原創,特此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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