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方寸之地(1 / 1)

九州的係統提示算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 當然最神奇的地方還在於, 你不知道這句話是單單講給你一個人,還是你旁邊的人也一字不差聽到了。漠寒頭皮發麻的看著謝紫衣,不敢吭聲。他目光詭異盯得久了, 讓謝紫衣有些莫名其妙,疑惑回望。“沒事, 我就看看。”“……”漠寒悄悄鬆一口氣,默默念著九州係統這是純粹報複他上次追問李茂的事情吧…不過, 果然九州係統是知道遊戲公司監督著主線劇情進程的, 他倒沒想到李茂正在捶胸頓足,隻琢磨出估計草原上還有更重要的劇情要發生,這也算誤打誤撞真相了。於是忍不住問:“梁先生, 要是我們出不去…會很麻煩?”謝紫衣不是無緣無故到塞外來的, 他就是想,沒有係統給的強製命令也不可能。“難道你很喜歡待在這裡?”謝紫衣冷淡的反問, 就算那條主線劇情已經開始了, 梟龍堂的堂主估計也將不日達到這裡,可以說,隻要不遇到,係統應該不會有下一步任務給他,但這就能代表“在這鬼地方安心等著完全沒問題”?“這不是喜歡不喜歡, 實在是找不到路…”漠寒覺察出謝紫衣有些許不耐煩,就接著添了一句:“不知道這岩壁有多厚,我們也許全力幾掌擊出去能砸穿, 不過這短暗河的岩窟被水侵蝕這麼久,能不能架得住,會不會坍塌,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我知道。”不然,早就下決斷,還用得著泡在涼透的水裡走一夜?“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嗯?”“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有旁人聽得到,我做了什麼,他也能看得到,這要怎麼辦?”謝紫衣一頓,然後好像明白了什麼,好半晌才問:“你那天行為如此突兀,便是那個意思?”“…呃,我是說我,不是…”“你是因為我。”這個道理很明顯,否則一個玩家就算有100級,在謝紫衣眼裡都不算什麼,用得著九州係統花這個力氣?“其實也沒那麼槽糕,主要都是…”“你不必再說。”謝紫衣神色淡淡,並無不悅,這讓漠寒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說:“真的,比如現在就可以隨便說話,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會那樣。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但還是覺得——”就算是糟糕倒黴到慪死人,也總比蒙在鼓裡好。“是麼,我很好奇,你又是怎麼知道的?”謝紫衣敏銳的發現了漠寒話外的意有所指。“…這個,能不說嗎?”“無妨,玩家總是有很多事情,是我不會懂的。”謝紫衣沒有表情的說著,語氣裡既沒有不滿憤怒,也沒有尖銳譏諷,隻是淡淡的提到一件無法改變的事實。“不是這樣,人可以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但可以決定自己的未來。”漠寒覺得不妙,一時情急就脫口而出。然後他醒悟這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網遊九州一旦停運,一切都會煙消雲散。無論是可憐到被玩家欺負的乞丐,還是舒朝高高在上的皇帝…結果謝紫衣卻沒反駁他這個,反而沉吟許久,才緩緩應了一句:“你是說‘人’麼?”漠寒這次徹底卡殼了。他一直不知道在九州npc心中,九州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或許這跟從前看到的玄幻情節很相似。整個世界是被創造出來的,然後有照一日,又會全部毀滅,而這個世界被創造的目的,所有“活著的人”悲歡離合的全部,隻不過是一個有趣的娛樂。許多話都憋在嗓子眼裡說不出來,最後漠寒隻能重複:“對我來說,你是不一樣的。”“你也是。”可惜,就隻是“不一樣”而已。謝紫衣一點不介意的隨口說出,卻在看到漠寒臉上掩飾不住的驚喜恍然以為聽錯的遲疑時,微微一愣,反倒有種詭異的感覺,好像不應該這樣輕描淡寫的說出來,更不應不提後一句話。他定定看了漠寒一陣,才移開眼。也好,在有限的時間裡,何必非要使自己不開心。——這跟人不可能因為自己遲早都是要死的,就自暴自棄無所謂是一個道理。玩家與他們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都是無論如何,一樣要死,就算沒有九州的差異,人心難道就會不變?這世上的一切都是如此,可有可無,隨他去罷,但若是要去較真,一心一意相信什麼情與愛,那才是愚蠢。“等等,我說的是——”漠寒都有點稀裡糊塗,僅存的理智估摸著要再來一次誤會,讓他心情坐次過山車的話,估計九州係統就要直接踢他下線。謝紫衣沒吭聲,就等著聽漠寒說什麼,神情裡竟有了絲戲謔。“江湖小報其實說反了。”“嗯?”“他們應該傳我跟梁先生的。”“……”確實奇怪,謝紫衣等著看漠寒笑話的,聽到後卻又覺得怪異,果然有趣得很,於是有意冷聲道:“你說這樣的話,膽子確實不小。”“沒事,我要是死了,這漆黑的鬼地方,梁先生要一個人待嗎?”“……”謝紫衣發現他還是看錯了漠寒這家夥,真是隨時隨地,都會出人意料。等等,在南楓鎮的第一眼,不就領教夠了?水流的聲音依舊空寂單調,不過謝紫衣一直隱約的焦躁不耐卻消失了。忽然他注視前方的目光一頓。那片陰影,是一塊突出水麵的岩石。隨著距離的接近,漠寒也看到了,而且這塊岩石還不小,勉強夠五個人站在上麵,不過那隻是站而已,按照現代的說法,估計三平米都沒有,卻難得臨水微微傾斜的那麵稱得上平整。任誰在水泡了一整晚,還是那種地下暗河帶有怪異滑膩說不清是啥的涼水,但是各種頭皮發麻,恨不能趕緊爬上岸,現在沒有,有一塊岩石將就一下也沒關係。此處水麵隻齊胸高,就算不會武功,爬到岩石上都不怎麼費力,更彆提輕功好的了,漠寒直接竄出水麵,穩穩的落足其上。正準備招呼謝紫衣,卻沒看見人影,一愣後肩膀被拍:“難得有立足之地,彆把你身上的水滴得到處是。”漠寒差點被嚇得重新跌進水裡去,苦著臉,這武功果然還是差太遠,都不知道謝紫衣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的。嗯,名門正派的內功就有這點好處,掉到水裡也沒關係,附加功能有烘衣服這項。不過隻能保證衣服乾,那黏糊糊的不舒服感還在那裡,衣服也一樣臟兮兮。不知道能不能收回剛才的祈禱,這鬼地方待久了真的架不住。漠寒剛往岩石上一坐,準備歇口氣,一隻手卻抓住了他衣襟,那手指靈活的隨意勾帶,就將他破得不成樣的道袍拽下來一半,他差點跳起來,一把按住謝紫衣的手:“我衣服已經乾了。”“你準備插著那兩支箭頭多久?”“…但,這地方?”不曉得九州會不會因為傷口發炎死掉?“又說蠢話,你玄嶽綿勁與涵元一氣都是白練的?”“內功好還能防細菌?咳,我是說內功好,傷口就不會化膿了?”“你都泡了一天一夜,不挖出來,一樣會要你的命。”那可不行,死了他到哪裡去找梁先生,挖地三尺嗎?於是漠寒很乾脆的解衣服,脫到最後一件時,才突然想到關鍵:“昨天突兀發大水,我的劍也跟著被衝走了,這會要用什麼?”說著很心痛的皺眉,梁先生唯一送他的東西,不不,是他跑江湖的吃飯家夥!沒了混什麼?難道要把武功練到登峰造極,落葉飛花傷人?“你趴下去躺平,管那麼多做甚?”“啊?”這話怎麼聽著很不對味?微涼的手指觸到脊背,漠寒跟著心情詭異了,然後就是那處傷口。箭頭深陷在後背的那處肉裡,彆說碰到周圍,就是偶爾動作牽扯到都要皺眉。等等,沒麻藥啊,真的要靠武功硬扛?冰冷的鋒刃挨近的時候,漠寒還苦中作樂的想著也許是暗器,或者纏做腰帶的軟劍,武俠裡都是這麼說著,暗藏著武器,反正平常是看不到的。漠寒還沒想完,眼前一黑,痛得差點被九州係統踢出去。這還是謝紫衣的動作極快,又並指急點了漠寒附近幾處穴道的效果。“還有一處在哪?”“…左肋。”太狠了,漠寒默默咬牙忍著。不知道是不是痛得過火的緣故,漠寒覺得那微涼手指碰觸到地方,全都像火燒一樣的燙,結果被摸到肋下時,他都要跳起來了,九州這也太擬真了吧,那處恰好是他一碰就癢得不行的地方,這種抓心撓肝的感覺,難道這就叫痛並快樂著?“噗咚。”又一根染著鮮血的箭頭被隨手丟進水裡。“行了,也沒得包紮,你撐著罷。”“……”漠寒扭過頭,看著謝紫衣在他身邊坐下來。岩石並不大,他整個人一趴,空餘的地也就隻剩那麼一小塊了。兩個人挨得太近,一不小心甚至有可能滾下水去,如果他下線,大約就會好一點,不過——漠寒繼續扭脖子左看右看。“你找什麼?”謝紫衣不解。“板磚是沒有,有塊石頭也好,”“你不就趴在石頭上麼?”漠寒辶艘幌攏謔嵌孕蛔弦濾擔“我晚上再來。”不等謝紫衣反應,瞄準眼前一塊稍微突起的地方,一頭砸上去。“……”謝紫衣怔住。梁爽睜開眼的時候,如願以償的聽到了那句:“係統提示:你的人物已經失去知覺十五分鐘,現在你可以選擇強行離線,並在人物恢複正常之後,可以重新登錄遊戲。”呼,要拿穩力道正好砸暈,果然也隻有武林高手才能做到啊。梁爽脫下全息頭盔,忍不住先跑到浴室去衝澡。嗯,是因為遊戲裡身上黏糊糊的難受,跟彆的事沒關係,就是這樣。現實世界中陽光正好,天氣晴朗,塞外也一樣,隻不過很多事情都悄悄在發生,噶沙部落裡梟龍堂的人馬來來去去,但包括所有人在內,都沒誰敢去打擾暴躁易怒的彌護法,今日淩晨才到噶沙部落,怒喊著要最好的美人陪他喝最好的酒,估摸著現在肯定酩酊大醉。一處帳篷裡,潞王正低聲問一個異族裝扮的女子:“皇姊,你的藥真的可以值得住那混賬?”“那家夥怕死,梟龍堂就是再有奇術,可也沒辦法解蠱。”那女子模樣妖嬈,又得意一笑,“早先這玩意在宮廷裡可是很希貴的東西,你還能不知道?”“不是我不放心,隻是皇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這還用你說,什麼勞什子王妃,什麼部落,不到一萬人,看起來威風,時不時還去騷擾邊疆搶掠財物,卻這麼窩囊要看草莽之輩的臉色,還要我給一個彌護法勸酒,塞外這地方我可不要再待了!”“會有我們揚眉吐氣的那天,皇姊,你聯絡上萬蠱教了?”“做為我朝所供奉的教派,我們沒好日子過,他們還不是委屈憋在苗疆,這次可是千裡迢迢趕過來的…你昨日忽地出現在部落,可真嚇到我了,好好的,平白掉一級…”“若非這場意外,怕是還不能見到皇姊。”潞王說著,神色忽地陰沉,完全不複漠寒所知的那種平庸懦弱的模樣。“對了,皇姊,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什麼高手,是姓謝的?”“彆說江湖了,這塞外的事情,我都不儘知道,怎麼好好問這個?”“無甚。”潞王想起那夜商隊遇到狼群,他瞥見漠寒後故意大喊,並不隻是指望漠寒救他,因為他知道這個道人對複國什麼的實在興趣缺缺,鼓動不了,於是自稱孤好像嚇呆了似的暴露身份,就是覺得那馬上之人,是難得的高手,至少比漠寒的武功高,卻完全沒想到,對方全不感興趣,甚至——他神色陰沉,微微握拳。這些小看孤的人,總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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