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州, 看熱鬨不是一件容易事, 大家至少都是能出去表演下胸口碎大石的實力,在這樣的人群裡擠著,生命值不高就會苦逼死, 這都是眾所皆知的,不過乍一見眼前情形, 還是有無數人倒抽冷氣。雲霧虛浮,懸崖萬丈。鎖鏈橫空, 露水濕滑的粘在上麵, 隻能眼見著那些輕功高絕的npc輕鬆足尖連點,身形就消失在雲霧之間,那個衣袂飄飛身姿瀟灑——耍帥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有木有!武林大會的重頭戲, 就被這麼無情卡掉了。沒這個能耐的玩家也沒閒著, 紛紛下線刷論壇放大消息去了,他們等了又等, 始終就沒等來山崖下現場轉播實況的玩家, 不可能吧,難道一個都沒下去?九州玩家的級數普遍低武功也就那樣,但如果一個都不在現場,怎麼可能?有腦筋快的就想,漠寒那是不可能來論壇發帖的, 他自己還焦頭爛額著呢。遲素齋,秦獨岸,霓曲思, 席綿乃…等等,有問題啊,剛才武林大會上竟然一個都沒見到。武當山上來參加武林大會的玩家多,npc更多,誰也沒有全場俯視搜索功能,誰有來誰沒來,還真沒找過,但現在一想,憑這些人的武功,在各自門派裡可能還稱不上是號人物,卻絕對是弟子門人裡的佼佼者,各門各派的頭頭哪有不帶著他們的道理。但這些人根本沒在玄嶽觀裡現身,他們會到哪裡?武林大會耶,豈有不來參加的道理?——咳,就在絕塵宮前被積雪覆蓋的密林裡。“喂喂,什麼聲音?”“糟糕,好像又有人從懸崖上下來了。”“早知道就不逞這個能,我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終極副本是肯定過不了的,何必抱著賠一級賺見識的想法來這裡…”“大濕你閉嘴,我們都是自家掌門或者教主派來的,絕塵宮在這座懸崖下是各門派得到的機密,這是探風聲,就你好奇,非跟著秦獨岸來。”“切,貧僧不是舍命陪君子麼,我怎麼知道這是個下得來上不去的地方。”“大濕你真挫,102級都沒霓姑娘80的輕功高。”“秦獨岸你夠了啊,天山派跟少林派能相提並論咩!”遲素齋摸摸光禿禿的腦門,一本正經道,“想貧僧曾經順利從259級的武林高人手下跳崖逃生,眼前是我爬不上去,不然——”“噓,怎麼來這麼多人?”眾玩家噤如寒蟬,立刻趴下,恨不得把腦袋都埋到雪地裡裝不存在。因為他們隔得太遠了,安全也許足夠安全,可是再好的視力也隻能見到模糊人影。“唔,這江湖上到底有誰愛穿紫衣…他旁邊那個,擦,那是漠小寒!貧僧押腦袋賭!!”秦獨岸瞥大師一眼,表情跟著扭曲了,旁邊有接話的:“賭大師你身上那條麻袋吧,大師你腦袋不值錢!”“啥?”席綿乃怪聲笑:“至少大濕你裸/奔的話,我們還能收個參觀費神馬的,就算不能,飽飽眼福也不錯。”遲素齋眼一瞪就抄起船槳,幾個玩家全部急了:“低頭,找死啊!”於是一群人繼續趴雪地裡挨凍。不多會,就有個淡粉色的身影鬼祟的摸到這邊。“霓姑娘,這是怎麼了?”霓曲思摸了把頭上的冷汗,眼睛好像在發光似的,聲音都是喘的。“出大事了!重大新聞,我混在武林大會人群中聽來的,太值了,不枉我昨天晚上花一個時辰才從穀底爬上懸崖!”“……”“能有多大的消息,比如漠小寒認識謝紫衣麼?”遲素齋表示不屑,這是他早知道的事。“沒錯,再驚駭的消息能比…”秦獨岸默默咽下後半句話,能有自家死黨勾搭上謝紫衣驚悚咩?“秦獨岸?遲素齋?!你們啥時候來的?”“咳,昨天晚上…”“等等,遲素齋你100級了,為啥不進絕塵宮去看看!”“貧僧傻呀,找死的事情誰去做?”席綿乃聞言砍了遲素齋的心都有,不少玩家也有點牙癢癢,還是秦獨岸麵不改色的給無意中狂拉仇恨的大師解了圍:“我們剛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個惹不得的人進了絕塵宮。”“咦?”“黃山宗掌令…”看到狄焚雪進去的不止是玩家,還有潛在附近的npc,全都神色一凜,就是想進去的都仔細掂量了下自己,更勿論是看到狄掌令就頭皮發麻的遲素齋。“果然是這樣,黃山宗竟然是幫著國師跟謝紫衣的!”霓曲思兩眼發光的說:“誰要聽重大新聞,拿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來換!”“……”一分鐘後霓姑娘看著幾件破衣服一隻破鞋子無語了,都是九州目前最高端的玩家啊,混得忒慘,她打消了發一筆財的想法,畢竟他們隻要肯下線去論壇,她的消息也就不值錢。“國師跟謝紫衣是同一個人,就算不是同一個人,也是雙生兄弟!長得一模一樣的那種!”遲素齋,秦獨岸:……!!等等,這個信息量大了點,秦獨岸深思表示,至少要搞明白死黨喜歡的到底是哪個。“現在,這兩個人要決戰!”所有人都被砸暈了,兩眼無神張大嘴。眼見著那邊人越來越多,席綿乃當先,乾脆就偷偷摸摸混入人群,雖然內功高不怕趴雪地上,也沒道理有熱鬨不看,遠遠躲著的,他這一回神,其他人呼地跟著往那邊跑。開玩笑,這是千載難逢的大場麵啊。如果武當掌教是一位長得跟謝紫衣完全一樣的人,那決戰的話,光腦補下那個視頻,近距離看武功經驗閱曆蹭蹭往上漲是必然的,這種大片就是去電影院也看不到,機緣是可遇不可求的啊魂淡,不搶好位置看都對不起苦苦學來的武功。轉眼間就剩下秦獨岸與遲素齋你看我,我看你,石化僵硬中。“武當湛羅真人是漠小寒他師父吧-…”“謝紫衣還是阿梁他——他的!反正比湛羅真人重要!”兩人又靜默一陣,忽然跳起來異口同聲吼道:“擦,那還等啥,趕緊過去幫忙啊!”正脊蹲獸為單尾螭吻的絕塵宮,並未化去的積雪,將那猙獰精巧微微上翹的頭顱遮掩了一半,遠遠看來,就是華麗非常的建築,正下斜緩戧脊上的獨角獬豸,在一片雪色裡的青銅材質閃爍著冰冷光華,上鑲的寶珠寒芒讓許多人都紅了眼睛。這,這就是隨便取去一顆,至少五年十年都舒舒服服不用愁了啊!“智恚大師,請!”湛羅真人示意了下,就當先踩上台階,他還沒靠近那扇鑲滿鉚釘的大門,就聽得常梟龍冷笑一聲:“原來中原武林的人都沒長著腦子,這麼貿然的就敢隨便進,就不怕是有些人設下的陷阱?”他這一說,雖然不滿者眾,但果然有大多數npc停下腳步,再也不敢接近。“對,誰知道你們師徒二人搞什麼鬼?”“也許進門就有機關,要一網打儘。”聽著這七嘴八舌的話,少數幾個腦子清醒的都要冷笑,這是九州啊,死了是可以刷新的,殺人滅口與一網打儘不是笑話麼,再說眾目睽睽之下,肯定有不進門的人,武當派,臨淵派哪怕加上黃山宗就能堵得住悠悠之口了嗎?隻不過——身份越高的npc,就越惜命,越不肯冒險。萬一這是主線劇情呢?萬一不能再刷新?江湖越老,膽子越小。“謝紫衣不能出絕塵宮,你們又不肯進去,這可就沒辦法了!”芩教主忽地掩口一笑,等做出那種引人注意的姿態,才裝模作樣的感歎,“想看戲麼,哪裡有這麼簡單,不冒點險如何成?”她輕蔑的一揚袖,徑直就要往裡走。這番激將,不但沒使人熱血衝頭跟著進去,相反不著痕跡往後退的人更多了。能被這三言兩語煽動的都在懸崖上呢,做到一門一派首腦的,且不說性格如何,至少都不笨,哪有這麼輕易就將自己置於死地的道理。再說,即使能夠在絕塵宮裡殺了謝紫衣…得來的不過是一個招人眼紅,麻煩不斷的‘天下第一’稱號,副本的意思就是,謝紫衣根本不畏懼彆人上門找麻煩,反正死了掉級的都是彆人。再沒有比這更不劃算的事。“芩教主,湛羅真人請慢!”少林智恚大師不得不說:“此事,看來要從長計議。”“說要在此地的人是常堂主,眼下聽了常堂主一句又不敢進的也是你們。”湛羅真人淡淡而笑,目光望去,眾人不自覺的閃避,隻有漠寒不吭聲的瞥常梟龍,同情的想,其實這丫的是來幫自己師父的吧,瞧他自以為得意的把這事整的一團糟!上官瓴素輕咳一聲:“老朽的意見,本就不該在此,隻不過…”這時絕塵宮的門驟然打開,也是遲素齋秦獨岸竄到漠寒身後,伸出手去準備將漠寒往後拽的那瞬間,霎時不少人都驚訝望去。四個容姿雋秀的薔衣女子,輕巧悄無聲息的維持著扶著門的姿勢,她們全都低著頭,盤桓髻上斜插攢珠金步搖服帖的自雪白脖頸上與耳側垂落,然後齊齊向兩側退去,並沒有邁出大門一步,她們身後所站的人,距離門雖然還有一段距離,卻不妨礙站得近的人瞧得分明。“這,你——”眾人紛紛瞠目結舌,看湛羅真人,又望那門內所站的人。淡紫綴有銀灰蘭紋的縐袍,衣帶上墜有寒玉血紋佩側,神色雍冷,不言不動。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兩人,甚至連神情都——這本來就是難以描述清楚的容顏,猛地一下看到兩個,從玩家到npc,都有那麼瞬間的腦子空白。遲素齋石化中,秦獨岸扶額,一把拽了漠寒就低吼,“你小子搞啥?”漠寒乖乖的被他拉走了,連秦獨岸都有些納悶。“那兩個,怎麼回事?”“你看到的這麼回事啊。”“你,你說他們打起來誰輸誰贏?”“不會的,至少今天不會打起來。”漠寒笑得秦獨岸恨不能一拳砸過去,“這些心懷叵測的,才不會敢冒險進絕塵宮,就算有懷疑的,這番見了,還有啥可說。”“似乎是,等等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呢,要是這些人腦子發昏,敢衝去怎麼辦?”那可是你師父,那也是你小子腦子抽風看中的那啥不是嗎?“進去也無妨…”九州裡有什麼抵得過這兩人聯手。“那也不能證明他們打不起來啊。”“九州默認的兩派決戰地隻有劍屏峰。”“所以?”“在這之外的決戰都不算!”想假裝就假裝,說是決鬥,九州才不承認,隨便你折騰。“原來如此,不對,你怎麼知道?”“因為我是湛羅真人的徒弟。”漠寒與秦獨岸至始至終說話的聲音都很低,卻若有若無的掃了周圍一眼,江湖上自有高手耳力過人,有人聽不見,當然也有人聽得清楚。秦獨岸看死黨表情就懂了,趕緊開好友頻道:“知道你是他徒弟,那又怎麼樣?”漠寒簡直想歎氣了,聽不到聲音,並不意味著周圍沒讀得懂唇語的高手啊。就陳墨這德行,還邪教高手,一點謹慎習慣都沒。“你說呢,決鬥神馬的,以後總要輪到我的。”頓時四周有人神色一凜恍然大悟,那邊謝紫衣見了湛羅真人,不動聲色的問:“你來了。”“半月之後,不,十日之後,劍屏峰,貧道不急,但長痛不如短痛!”謝紫衣看了漠寒一眼,微微挑眉,隻說了一個字:“好!”繼而轉身,謝紫衣也不管門外站的都是誰,一聲寒暄場麵話都不撂就拂袖而去,四個薔衣侍女複又圍上,絕塵宮的門重新合攏,有個彆躍躍欲試的,看著神色冷肅的少林方丈,與表情猙獰的常梟龍,又縮回去不敢吭聲。漠寒盯著那扇緩緩合攏的門,忽然長長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