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費章節(12點)第一百十二節憤怒第一百十二節憤怒她說的輕鬆,畫樓聽著卻唏噓。吳夏采嫵,還真是長了一顆金剛鑽般的心,堅毅,美麗,高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畫樓一時間反而不知應該說什麼。“……她有些本事。我家那位,雖然荒唐得厲害,對女人還是挑剔的,他的姨太太個個都是三月鮮花一樣水嫩美人,像她那種聲名狼藉的,居然能攀上他,倒也不易。”吳夏采嫵言辭間,有感歎亦有淡淡讚許。“我也覺得她一生算是完了……”畫樓輕笑,“不成想,還有這般造化。”“誰有造化?”白雲展不知何時在她們身後。手裡端著茶杯,身量高挑,眉眼****,一身得體西裝襯得氣質出眾。他跟吳夏采嫵打了招呼,便坐下來同她們說話。畫樓幽靜的眸子有光暈浮動,目光試探望向白雲展,斟酌言辭:“說陸冉呢。吳四少新娶了個姨太太,居然是陸冉……四少奶奶跟我說,陸冉有些造化。”白雲展手中茶杯一頓,險些將淺綠清香的茶湯潑出,瞠目望著畫樓,又瞧向吳夏采嫵。采嫵頷首:“前幾日的事情。為這個,我們家老爺子又氣得病了一場……”得罪了白督軍,陸冉就算再絕色聰慧,男人亦不敢公開收房。她倒是機靈,尋上了吳時賦。在東南一帶,吳將軍的海軍艦隊,是白雲歸陸軍的掣肘之力,吳家不怕白雲歸;在俞州,隻有吳時賦那種跋扈的公子哥,才敢公開與白雲歸叫板,加上奪妾風波,他對白雲歸恨之入骨。陸冉這等姿容的佳麗,也隻有吳時賦敢消受。吳將軍卻不想同白雲歸交惡,反對兒子納娶陸冉,父子二人大吵一架,吳將軍愣是氣得病倒了。白雲展有些恍惚:“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沒過幾日,這件事就在俞州傳開了,一時間眾人嘩然。吳家又成為話題中心。吳夏采嫵跟畫樓說:“這幾日我就不出門了,免得婆婆覺得我不夠穩重,成天瞎歡喜。丈夫出了這等醜事,我還是避避嫌,裝裝樣子……”口吻有些幸災樂禍。畫樓啼笑皆非。她便又感歎:“從前覺得新時代可惡,那些新派女人沒皮沒臉的,跟旁人的丈夫約會看電影,甚至逼得老式正妻離婚。如今倒是覺得,新時代不錯,新派女人能走出來,咱們這些老古董,使把勁也能走出去。要是前朝,丈夫不喜,家中姨太太成群,我又沒有子嗣,簡直活不成。如今,很多人家媳婦鬨離婚,家宅不寧。丈夫荒唐,我就忍讓,婆婆還覺得我是個頂賢惠的……哎畫樓,我最近在學油畫,回頭我給你畫一幅……”畫樓聽著她的意思,心頭突然一跳。學鋼琴、學英文,又學油畫……她若是有點積蓄,大約可以出國去念書的。難不成吳夏采嫵一直在打這個主意?她娘家是山東大戶,陪嫁應該豐盛;如今沒有分家,她的陪嫁自然是一分不動捏在她手裡。從前她說,學習鋼琴、英文是為了讓丈夫不小瞧,不想輸給新式女子;可她說起自己的丈夫,語氣比陌生人還要冷淡三分。丈夫被人看笑話,她亦跟在一旁湊熱鬨。她學這些,絕對不是為了討好吳時賦。那麼,她一定在打出國的主意。畫樓不動聲色,心中卻對采嫵話中暗含之意留心。晚上白雲歸回來,畫樓便跟他說了吳時賦娶陸冉做姨太太的事情,笑了又笑:“大約是跟督軍賭氣……吳將軍和吳夫人氣得不輕。聽說吳四少這幾日都不回家,天天流連在陸冉的小公館。”白雲歸聽了,不置一詞,心不在焉地躺下。估計對八卦不感興趣。畫樓潺潺然,也和衣躺下。這幾天她的月信準時而至,心情不錯;白雲歸卻有些失望。他最近情緒特彆不好,總是有參謀來官邸商量事情。肯定不是為了畫樓沒有懷孕而生氣,大約是政治上又有異動。他不說,畫樓不問。次日五點多,突然有電話打來,白雲歸穿著睡衣下樓接了電話,便匆忙出去。而後一連好幾天,書房裡總有白雲歸的吼聲,偶爾還會有摔東西的聲音,整個官邸人心惶惶。畫樓卻過得很淡定。她幫慕容半岑請了家教,是個很清純漂亮的女學生,十六、七歲,叫羅疏煙,一口英式英語很地道。羅疏煙總是穿著白色襯衫黑色套裙,標準的學生裝,顯得很年幼內斂。從來都是紅色綢帶綁烏黑的辮子,不著脂粉,麵如冰雪白皙,眼睛似葡萄般澄澈透亮,很有靈氣。慕容半岑很滿意,沒過幾天就羅姐姐羅姐姐這樣叫著。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說英文。畫樓覺得羅疏煙看上去靦腆,年紀也不大,可是教書很有一手。總是用對話練習英文,比照本宣科要好得多。白雲展瞧著羅疏煙舉止溫雅,素淡如荷,跟畫樓清純模樣倒是有幾分相似,總是愛用炙熱又肆無忌憚的目光追隨她,弄得好幾次羅疏煙紅了臉,手足無措。“你不要打她的主意”畫樓嚴詞告誡他。白雲展微愣,繼而哈哈大笑:“我憑什麼不能打她的主意?我覺得她很可愛,很特彆……”“你能娶她嗎?”畫樓聲音微定,說話也輕柔幾分。他則無所謂聳聳肩:“有何不可?隻要她願意……”後來,他也乾脆纏著羅疏煙學英文。相處久了,羅疏煙慢慢發覺,白雲展看她的時候,眸子總是炙燙,又恍惚遊離,好似隻是從她身上,看到旁人的影子。看著是她,心中所念的,卻並不是她。也許他心中有那麼一個人,遠不得,近不得,愛不得,恨不得,連目光裡的炙熱亦要隱藏,所以才在她身上表現出來。羅疏煙冰雪聰慧,看得明白了,亦不再窘迫,倒也落落大方,教著一大一小兩位少爺英文,頗有良師派頭。畫樓見他們沒有鬨得過分,亦不想多管。轉眼便是正月底,天氣漸暖。官邸前那一排排木棉樹,虯枝梢頭又火焰般花苞,似血色絲綢輕攏。等紅火木棉盛開,定會烈烈妖嬈,似燃燒的愛情般炙熱。白雲歸卻一日比一日暴躁。他早出晚歸,有時甚至歇在外麵,回到家亦是神情疲憊。亦不跟畫樓親熱。這樣的他,似一頭憤怒的獅子,隨時可能將身邊的人吞噬。白雲展與白雲靈、盧薇兒躲得遠遠的。李爭鴻走後,畫樓身邊無人可用。易副官隻是忠於白雲歸,履行保護畫樓的責任,不與畫樓親近。她想知道白雲歸到底發生了何事,隻得求助於李方景。給李方景打電話,那頭接電話是個老管家,聲音和藹:“我家六少去香港了……”上次宴會他匆忙離去,說家裡的生意出了事。難不成真的出了大事?“那六少爺什麼時候回來?”畫樓又問。那管家搖頭:“這個就不知了,小姐是哪位,回頭讓六少打給你……”畫樓微愣,這才聽出這管家是應付李方景那些紅fen知己的口吻來回答她的。掛了電話,畫樓沉思片刻。李方景不在俞州是真的,去了哪裡卻不一定……是去幫白雲歸辦事?思量了半天,依舊沒有頭緒,管家便道:“吳家四少奶奶來了……”吳時賦納了陸冉為姨太太,吳夏采嫵躲了一段日子沒有出門。今日換了新黃色繡錦簇芙蓉花旗袍,比迎春花尚且豔麗三分。踩著杏黃色高跟鞋,姿態婀娜,步步生輝。眉眼依舊明亮輕快。她也不跟畫樓客氣,坐在沙發上,捧著女傭端過來的茶喝了幾口,就開始抱怨:“我們家今年怕是撞邪了……我家那口子的事情還沒有消停,三哥又出事了,真是心煩……”畫樓見她不停說煩,眼梢卻毫無愁色,好似事不關己的淡然,便抿唇微笑,漫不經心問她到底怎麼了。“丟了差事”吳夏采嫵聲音雲淡風輕,卻有些不屑,“老三托父親的關係,在銀行做事。說最近銀行裁員,他的飯碗就丟了……”畫樓有些吃驚。吳將軍在俞州什麼身份?就連白雲歸亦要給他三分麵子,什麼人連吳三少爺亦敢炒了?“什麼銀行啊?”畫樓問道。“李家的銀行……”采嫵睃了畫樓一眼,笑容有些尷尬。李方景如今替白雲歸做事,李家銀行就等於白雲歸的銀行。就是說,白雲歸炒了吳三少爺,怪不得吳夏采嫵神色尷尬,大致是來說情的。畫樓正要開口,吳夏采嫵便迎麵道:“畫樓,你可彆誤會我我雖然是內宅****,不懂經濟上的事情,也是念過幾天書的。李家六少是東南六省官銀總號的總經理,他的銀行,不就是官銀號分行?就算俞州所有的銀行都混不下去了,也輪不到官銀號裁員。我想著,大致是老三真的犯了事,督軍容不下他吧?我在家裡,三嫂哭哭啼啼,非要逼著我來說說……我是出來躲事,可不是來求情的。你就算跟督軍說了,三哥回去上班了,我也不見你的情。”畫樓卻後背一凜。她又想起過年前遇到的那個法國人和那個華人女子,他們出手大方……吳夏采嫵說對了一點:李方景的銀行就算官銀號的分行,全俞州銀行裁員,也輪不到官銀號裁員。如果官銀號裁員……絕對不是為了個人私怨。那就是金融出了大問題,官銀號要倒閉怪不得最近白雲歸這般暴躁憤怒。金融出了問題,整個經濟即將要癱瘓,整個俞州又要動蕩不安。畫樓倏然站起來,臉色肅穆:“采嫵,我要出門一趟……你彆多心,我有點急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