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外, 一身黑西裝的男人拉著行李箱挺著格外板直的腰身走了出來, 他在原地停頓了兩秒, 扶了扶墨鏡,找準車牌號上了車。歐仁錦坐在後座, 朝他投來一個嚴肅又冷冽的眼神。他摘下眼鏡,轉過頭,先做了一個深呼吸。“先彆告訴我,吃了飯再說。”歐仁錦打斷了他原本要說的話, 發話讓小劉開車, 臉色看上去有種壓抑著的平靜。賀奕鑫便把話咽了進去,直到坐在了歐仁錦名下的一間餐廳包廂裡, 菜也上齊了,看著歐仁錦稍微動了幾口筷子,神色勉強,完成任務般地放下筷子直直望著他的時候, 他才配合地開了口。“她承認了。”賀奕鑫放下手裡的杯子, “那個醫生不是醫院裡的醫生, 是收買她的人帶過來的, 藥也是他們準備的,她隻負責帶人進病房,然後處理好監控。”氣氛有些壓抑, 歐仁錦沒有說話。“收買她的人很爽快,給了她一大筆錢把她送到國外,她中途用光了錢, 還找那邊要過兩次,那邊也給了。她被養大了胃口,對那邊竟然還挺忠心,我廢了很大的功夫才讓她開口。一直跟她聯係的那個人表麵上跟歐易雲的關係不大,我拐了幾道彎,發現他的確是在幫歐易雲做事。”賀奕鑫儘量平靜地說完,補充道,“我手段不太光明,所以這些都不是能有法律效力的證據。”這是在說,想向法院提交證據走法律程序是絕對不可能的。“在你心裡我這麼天真嗎?”歐仁錦抬眼看他,“那場車禍呢,是人為的,還是意外?”“車禍那邊我確認過好幾次了,暫時沒有發現人為的痕跡。不過我開始調查的時候都已經過去太久了,查不出什麼很正常。”歐仁錦點了點頭,輕輕地笑了出來,“行,我就當他們是看到我爸媽車禍入院後的臨時起意。那也很好,他們畢竟年齡也大了,總會有頭疼腦熱需要住院的時候,我慢慢等著,總能等得到的,對嗎?”他朝後靠上了椅背,語氣有些詭異。賀奕鑫望著他皺了皺眉。“彆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不用擔心,我隻會把他們對我父母做的事一模一樣地還回去,保證一樣也不多,一樣也不少。到時候等他們死了,我就如同救世主一般把公司納為己有,然後好好對待他們的一雙兒女,噓,寒,問,暖!”他全程的表情都很平淡,沒有那種咬牙切齒的恨意,反而顯得有些陰森森的。賀奕鑫沉默了一會兒,突兀地笑了兩聲,換了個話題,“我看到你前段時間的微博了,怎麼,這次的小孩挺合你心意的?我還下了兩期他參加的那個節目在飛機上看完了,是挺帥的,性格也好。”“好是好,就是有點傻。”說起他的時候,歐仁錦才又變成一個正常人了。“那哪天帶他一起跟我吃個飯?”他作為歐仁錦少數不多當做親人的人,說這句話其實是帶著某種特殊信號的,但是歐仁錦依然敷衍了過去。“再說吧。”他站起身來,“你這次回來準備住哪邊,我送你過去。”賀奕鑫和父母早已定居國外,他這次回國主要是不太放心歐仁錦知道這件事之後的狀態,總覺得要回來盯著一段時間才安心。下車之前,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轉頭問道:“表哥,陳醫生之前跟我打電話的時候說過一句很奇怪的話。”“什麼話?”“他說,‘你絕對想不到我們在什麼情況下找到了一顆匹配成功的心臟’,後來我再問的時候他又不說了,所以你們……”歐仁錦打斷他,“是他弄錯了,沒這回事。”“哦。”賀奕鑫有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些什麼。之後,歐仁錦一直表現得很平靜,跟之前沒多大區彆。但是如果是管齊俊在他身邊,一定老早就發現他整個人的狀態已經極度不對勁了,小劉大大咧咧,竟也沒發覺,隻覺得老板最近有點不太愛說話,也不太愛笑,偶爾麵無表情看著你的時候還怪滲人的。《燈光之下》第三次舞台公演也結束了,歐少文的粉絲線下投票簡直一騎絕塵,選歌的時候幾乎霸占了兩首歌的c位,後來還是內部投票了一輪,才選擇了其中鼓點節拍都更快更燃的一首。果不其然,最後出來的效果十分驚豔,歐少文最後兩個後空翻直接跪地的特技動作立馬a爆全場,現場的歡呼尖叫衝破雲霄,整首歌的舞台cut和他的個人直拍在熱門上掛了好久才下來。伴隨著這樣的熱度,到最後一次淘汰的時候,他一如既往斷崖式拿下第一,甚至隨著節目越到後期,差距反而越拉越大,四五家粉絲都打出了第二出道的口號,已經對這個c位毫無覬覦。歐仁錦看完視頻,把手機摔到一邊,臉色不是很好看。小朋友到是學厲害了,私下采訪的時候都知道給粉絲福利比小心心了,卻連電話都沒有再打過來一個。之前還甜甜膩膩地追著攝影師一遍遍問什麼時候能跟外界聯係,後來節目組正兒八經地拍攝選手跟家人通話,他卻壓根沒有打過來。歐仁錦看著他對著手機屏幕發呆了半晌,攝影師還特彆貼心地過來拍下了屏幕上的名字,然後他轉過頭,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神情對著攝像機說,“我可以不要這次機會嗎?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麼。”這個片段成功上了熱搜,粉絲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麼,鋪天蓋地而來,逮著他那條最新微博就開罵。“我見過打臉的,沒有見過打臉打得這麼快的。”“歐仁錦,你都沒有心嗎?我家哥哥就是太傻太單純,才會被你這樣的人渣欺騙,他的真心你有珍惜過嗎?娛樂圈那些人不夠你玩的嗎?你要找他玩。”“傻逼,詛咒你一千一萬次。”“他臉上的表情你看到了嗎,他因為你有多難過你能體會到嗎?”“一想到文文跟你在一起過,我都替他覺得惡心。”“你要是還有點做人的基本道德,就不要想著在決賽弄什麼貓膩,哥哥自己爭氣,不求你捧他一手,彆拖他後腿。”“你知道你把他變成了什麼嗎?你把他變成了一個永遠被看輕永遠被最惡劣的揣測淹沒,被懷疑可以輕易進行權.色.交易,被磨滅自身努力,無論他費勁千辛萬苦得到什麼,都會被認為是有金主所以輕而易舉的人。讓他跟綺夢解約吧,求你了。”歐仁錦此刻的心情不是太好,所以他沒心思去欣賞這些自我感動的粉絲哭天搶地的戲碼,點開發布就開始打字。歐仁錦:永遠有些用十根手指頭數智商的粉絲,用一種自以為是救世主的心態,看見“哥哥”捂一下胸口,都能腦補出他昨晚被刺客刺殺胸口中劍帶傷上陣的戲碼,美其名曰“大膽發聲,替他抗爭”,實則宛如瘋狗,在網絡上發泄一下自己在現實生活中看見小偷都目不斜視、比誰站得都直的委屈,繼續意.淫去吧,滾!打完感歎號,他忍住無數句更加直接犀利的辱罵,直接發了出去。小劉似乎是刷到了他的微博,過來跟他確認明天行程的時候都頗有些小心翼翼,過程中瞄了好幾次他的臉,欲言又止地張了兩次口,最後還是安安靜靜地出去了。被公事打斷了一下心情,他總算能還算平靜地收起手機,穿上外套起身往外走。坐上了車,他看著時間吃了兩顆藥,幾乎是有些惡劣地開始想,等到節目結束,歐少文一夜成名享受無數歡呼和喜愛,金錢人氣統統都不會缺的時候,他氣息奄奄,需要他那顆心臟,他還會像之前一樣,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嗎?而這個讓他觸動震撼至今的舉動,到底是因為他什麼都不懂,所以可以輕易回報每個對他好的人,還是因為他真心愛他,所以隻願意為他為歐仁錦付出生命,又或者是,他是世界上最高明最優秀的騙子和演員,看清他的虛偽和惡意,所以下了猛料,也欣賞欣賞他涕泗橫流感動不已的戲碼。想到這裡,他終於清醒過來,靠上坐墊,揉了揉鼻梁,自嘲地輕笑了一聲。明明是自己太過惡劣,連帶著也把彆人想得那麼惡劣。他見慣了人性的卑劣和險惡,所以內心深處總是對這樣水晶般清澈透明的人抱有某種猶如附骨之疽的懷疑,時不時冒出來刺上一下。小劉瞅了一眼後視鏡,興許是看他臉色總算緩和了兩分,終於開口道:“歐總,《燈光之下》節目組送了總決賽的邀請過來,您打算去嗎?”歐仁錦抬起眼,小劉就急不可耐地開始解釋:“也不是隻邀請您一個,前二十名選手大部分有點名氣的公司負責人都被邀請了,所以……您去嗎?”他沉默了一會兒,答道:“去,為什麼不去。”外麵的歡呼聲震耳欲聾,大家站在後台等著上場,宋亦久撞了撞歐少文的肩膀,“有沒有想好等下拿了第一名獲獎感言說什麼?”“沒有什麼特彆的,跟前幾次應該差不多。”歐少文做了個深呼吸,難得有些緊張。“聽說歐總會來,平常總是跟個小媳婦似的拿著照片看,等下見著人了你彆激動得哭出來啊。”宋亦久經過三個月的集體生活洗禮,已經變得皮了不少。歐少文不信,“他不會來的,他說了他來不了這種亂糟糟的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