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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十年 兮樂 2012 字 2個月前

第二天, 韓時就接到消息。李勝。王忠良被雙規。他們在瑞士銀行的存款也已追回。獨一處遭查封, 林意柔下落不明。韓時知道鬥爭還沒結束。下麵應該還會有一批人受到牽連。韓時並沒有勝利後的喜悅。在官場多年,他知道就算換上新人,也未必就能保證克己奉公, 清正廉明。他唯一能保證的隻是自己,絕不會同流合汙。不過, 心裡還是鬆了口氣。事情告一段落,該是他接妻子回家的時候了。蘇小燕今天一整天都有點心神不定的。早上給寶寶泡奶粉的時候, 開水濺到了手, 起了個泡,還好及時擠了點牙膏,不算痛。上課的時候, 半中央, 鬨肚子痛,實在忍不住, 隻好跑了趟衛生間。還沒十分鐘, 又開始痛,她隻得又去。一上午,反反複複折騰了四五次。後來,吃了一顆止泄藥才好些。下班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 她的心通通跳,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小燕啊,你外婆出事了, 你趕快來醫院一趟。”劉心琴的聲音有點沙啞。蘇小燕的腦袋炸開了,血液就像是要飆出,“媽,你說什麼?”“你趕快來第一醫院急診室。”劉心琴掛了電話。蘇小燕扶在桌沿,腦子裡不停地蹦出“你外婆出事了”這句話,猛地像蚱蜢一樣,衝出辦公室。心裡默默地念著:“外婆,你要堅持住,一定不會有事的。”她一路跑出校門,跑到路口,攔了輛的士,就直奔醫院。找到急診室,裡麵隻有一位醫生坐在那。“醫生,剛才送來的那位老人呢?”她喘著氣問。醫生抬頭看了她一眼,“已經被家屬帶走了。”那應該就沒事了,她傻傻地朝醫生點頭,就出去找。走廊上沒有,大廳也沒有,走到大門口,才見母親朝她召了召手。外婆就伏在父親的後背,雙手軟噠噠地垂在身側。蘇小燕抓住她的手,“外婆,你怎麼了?”外婆安詳地睡著,沒有回應。“外婆,你醒醒。”巨大的驚恐撲向她。“小燕,彆喊了,讓你外婆走得安靜點,她一向不喜歡吵鬨的。”劉心琴冷靜地說。蘇小燕抬頭看著母親,“你騙我,外婆怎麼可能走了,一定是你騙我。”劉心琴平靜地瞅著她,“人死不能複生,你再鬨也沒用。”“你騙我,她是你的母親,你怎麼可能這麼鎮定?她隻是睡著了。”蘇小燕回頭看著外婆,溫柔地撫摸她的白發,“外婆,你答應過我,等寶寶滿一歲,你就來我家住的。你說過,會看著他長大,就像當初看著我長大一樣。”“小燕。”蘇忠勇說了兩個字,就說不下去了。“小妹,總算找到了一個三輪車,汽車聽到死人都不願拉。”劉心國擦了擦額前的汗珠。“那還等什麼,上車吧。”外婆就躺在她的懷裡。抱住的時候,蘇小燕才發現外婆是那麼的瘦,輕的隻剩骨頭了。“媽,為什麼會這樣?上個星期我去看外婆,還是好好的,為什麼會這樣?”“你外婆在路上摔了一跤,送到醫院,已經沒氣了。醫生說是腦溢血突發,血管破裂了。”蘇小燕的臉貼在外婆臉頰上,就像小時候一樣。世界上最疼她的那個人就要走了。此刻,她感到自己是這麼的無力。為什麼一切美好的事物,她都留不住。外婆離開她了,韓時也不來了。是不是她注定就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初春的晚風涼涼的,蘇小燕抓住外婆的手揣進自己的胸窩裡,“外婆,這樣你就不冷了。”三輪車的車輪軲轆軲轆地往前走,蘇小燕抱著外婆坐在一頭,劉琴坐在對麵。一直到回家,誰也沒說話了。兩邊,兩個老男人一人騎著一輛自行車跟在旁邊。大街上不時有人朝這邊張望,又轉回頭,連他們也感受到了蘇小燕的哀傷。外婆就安置在父母的床上。客廳裡,劉心國搓著手,“妹妹,本來按道理我應該接母親回家的,可你嫂子說家裡剛裝修好,說老人死在家晦氣。”劉心琴點頭,“哥,我明白了。按風俗是應該在兒子家的,既然這樣,那就在我家辦後事。”蘇小燕出來後,就聽到他們的對話。她衝上前,“舅舅,你們還是人嘛?你是外婆的兒子,僅僅因為妻子的一番話,連母親的屍骨都不敢接回家。我為外婆難過,都說養兒防老。可她一輩子給你們做牛做馬,臨死了,兒子連個落腳的地方都不給她。”劉心國心裡有愧,也不反駁,“妹妹,那我先回家了。明天我們商量下怎麼辦後事。”罵掉一番話,蘇小燕也沒有氣力了。她倒了杯水,咕嚕嚕喝光了,飄飄搖搖地走回房間,脫掉鞋子,就上床,睡到外婆身邊。她躲在外婆的胸前,抱著她的身體,小聲說,“外婆,你好冷。我記得小時候,你身子可暖和了。”可就算這樣,她也不願鬆手。她怕一鬆手,外婆就不見了。她想抱著外婆睡覺。自五歲,外婆去舅舅家後,她就一直沒有再抱過。現在終於可以抱了,這是她的外婆,此刻真正屬於她一個人了。沒有表哥表姐和她搶了,誰也搶不了。蘇小燕好久沒有做過這麼美的夢,沒睡過這麼安心的覺了。在夢裡,外婆拿著棒棒糖逗她,“燕啊,你跟外婆說你幾歲了?”“兩歲。”她脆生生地回答,伸手欲接過糖。外婆故意舉高,“你叫什麼名字?”“蘇小燕。”“你家裡有幾口人?”她扳著手指,“五個。”外婆摸摸她的腦袋,“我家的燕子真聰明,長得了肯定有出息。”棒棒糖真甜,她舔了舔嘴角。還未等她吃完,就被打斷了。“小燕,起床了,你怎麼能睡在這裡?”她掙紮著睜開雙眼,劉心琴站在她床側,聲音很不耐煩。“為什麼,為什麼我不可以睡在這?”“不吉利,怎麼可以和過了的人睡在一起。”“我就要睡在一起。”蘇小燕挑釁地看著母親。“你怎麼回事?年紀大了,腦子倒像是裝了漿糊,什麼對,什麼錯都不知道了。”“那也是拜你所賜,我可是你的女兒。”“你給我起來。”劉心琴伸手拽住她的胳膊。蘇小燕的手牢牢抓住床沿,心裡有個念頭,她不能起來,一起來,外婆就不見了。外麵的蘇忠勇聽到聲響,走進來,低聲說:“心琴,你先彆氣了,彆吵得你媽不安生。”劉心琴聞言鬆了手,歎口氣走出房間。剛到客廳就接到了電話,“韓時啊,她是在家裡。好,你過來最好了。”蘇忠勇遞給她一杯開水,“讓他勸小燕回家好了。小燕這狀態,真令人擔心。”韓時來的時候,大概八點鐘。他今天傍晚去了蘇小燕的住處,結果隻有劉姐和兒子在。等到吃飯時間,也沒見到蘇小燕回家。打電話,手機關機。最後想到打她娘家的電話,幸好在。打通電話的時候,他內心長噓口氣。剛走進客廳,蘇父就將他拉到一邊,“小韓,你去勸勸小燕。到現在都沒吃飯,還抱著她外婆。”韓時悄悄地推開房門,走到床邊。蘇小燕手摸著外婆的臉,“外婆,明天我把你接回家。你喜歡吃蠶豆,我剝給你吃。哦,我忘記了,你牙齒不好,那就吃水煮的,軟軟的。小時候,你幫我洗腳,等到了我家,我給你洗,你腳上的繭很厚,可是不怕,我有工具,我會幫你修得好好的。你說好了,明年就來我家的,你答應了,幫我照顧寶寶的。外婆,你怎麼說話不算話,外婆,你答應我一聲,就一聲。”韓時的眼睛有點潮濕,心裡某個地方也濕乎乎的。他的妻子,他的燕子,其實隻不過是內心極度缺乏關愛的小女人。愧意油然而生。作為丈夫,他做得太少了,給得也太少了。他走上前,搬了個凳子,坐在床邊。此刻的他,隻能靜靜地陪著她。這一陪,就是一個晚上。蘇小燕說著說著就睡著了,可睡得總是不安穩,翻來覆去的。一會兒胳膊伸到被子外,一會兒腿伸到被子外。韓時起身,走到床邊,拉平被子,給她蓋得嚴嚴實實的。手撚起她散落在眼簾的頭發,彆在耳後。她的眉頭是皺著的,嘴唇嘟著,整張臉看起來繃在一起,像是在跟誰鬥氣。韓時的大巴掌輕輕地給她撫平,女人喜歡皺眉可不好。他要她做個快樂的,簡單的,沒有煩惱的女人。韓時俯身,輕輕地吻她的嘴唇,“燕子,以後,我們一定會幸福的。”早晨醒來的時候,蘇小燕感覺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她不舍地看了外婆一眼,然後有條不紊地穿好衣服。夜晚的時候,人總是容易軟弱。當太陽升起的時候,理智就會附體。她已經傷心了一晚上,夠了。剛下床,韓時就推開房門進來了,“燕子,快來吃點東西。”蘇小燕走到客廳,一家人正圍著餐桌,熱熱鬨鬨地吃著東西。蘇武的聲音最大,“媽,我想吃麵包,好久沒吃麵包了。”劉心琴沒好氣地回答,“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看你自己有多胖。”還是他好,沒心沒肺,無憂無慮。蘇小燕低頭喝著稀飯,她一定得吃得飽飽的,白天還要去殯儀館,晚上的酒,她就不吃了。不知道為什麼,本城竟然會流傳這樣的風俗:死了人,竟然還要辦酒,美其名曰“白喜事”。她不知道那麼多的人圍坐在一起,喝著死人的酒,是什麼心情?她也參加過這樣的酒席,一桌人談笑風生的,哪有半點哀傷可言。“吃個包子。”韓時夾了個包子到她碗裡。蘇小燕包子蘸著米湯,慢慢地吃,細細地吃,心情也漸漸地沉澱了。在送葬的路上,舅媽,舅舅,表姐,表哥都嚎啕大哭,舅媽邊哭還邊聲聲叫喚著外婆。好一副婆媳情深的感人場麵。隻有她,一滴淚珠都沒有流。她坐在汽車上,身體繃得筆直,仿如一位戰鬥者,英勇無畏。韓時伸出手,握住她。他的手很暖,而她的手很冰。晚上,她推說身體不舒服,不參加酒宴。舅媽瞪大眼看著她,“小燕,你外婆可是最疼你的。你怎麼飯都不吃,就走啊?她可是白疼你了。”蘇小燕累得沒力氣和她鬥嘴了。“舅媽,我尊稱你一聲舅媽是看在小燕的份上。我的妻子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想當長者,就要做出個長輩的樣子。”韓時說完後,拉著她就上了車。車子開得很平穩,一點也不像他平時開車的風格。越野車開到這個速度,也算是難為他了。穿過大街小巷,汽車停到了熟悉的院子裡。“怎麼來這裡?”蘇小燕坐在車上不動。車內沒有開燈,黑乎乎的,隻有韓時的眼睛發出閃亮的光芒,“老婆,我們回家了。”蘇小燕避開他的光芒,看著擋風玻璃外。“老婆,我這人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也不會發什麼誓言。我唯一能保證的就是我會給你一個幸福的家庭。”韓時的表情很認真。蘇小燕抬頭笑問,“韓先生,請教你什麼才是幸福的家庭?如果說是金錢,你早就給得夠多的了。”這麼冷靜的蘇小燕看著他心裡沒底。韓時昨晚就將劉姐和寶寶安排到了以前的宿舍,他這是釜底抽薪,這樣,燕子就會回家了。可現在她的表情,讓他很緊張。他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緊張的時候,比求婚的時候,結婚的時候,甚至是她生小孩的時候都緊張。蘇小燕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推開車門,“韓時,我想回自己住的地方。”韓時一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蘇小燕已跑下車。韓時急忙推開車門,追出去,“燕子,你聽我說。”蘇小燕沒有停下,越走越快。“我給的幸福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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