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景德和梁化之本來想利用數百萬山西民眾急於返鄉的“民意”作為籌碼，以在同民眾黨的談判中討價還價，卻不料，民眾黨方麵竟棋高數籌，反將了兩人一軍！通過以往幾年對幾百萬山西民眾的安置和如其他西北民眾般的善待，民眾黨不但使得這些民眾的心意徹底倒向了自己一邊，還在潛移默化之下讓這些民眾對以往高高在上的閻老西及其施政方略以審視般的目光重新看待起來。想想以往閻錫山治下的“順民”竟被民眾黨“縱容”成了眼下的“刁民”，賈、梁二人心中可謂五味雜陳。這數百萬深受民眾黨影響的山西民眾若是真的返鄉，那勢必會引發各種矛盾，而以閻錫山在晉西南所積攢下的那點家底，根本就滿足不了這些“活祖宗”般的存在！賈景德、梁化之強打精神同這些民眾代表交涉了半天時間，便不得不將眾人送走，隻留下陳敬棠、郭同仁兩人以了解具體情況。“芷莊兄，這些代表是你們找來的，還是民眾黨方麵找來讓你倆帶過來的？”賈景德難以相信轉移到西北的山西民眾儘皆如此，心中仍對“民意”這個籌碼抱有一絲期待。“煜如，這些人可不是我們找來的，也不完全是民眾黨方麵組織的。他們都是以往幾年裡經山西父老選出來的同民眾黨方麵打交道的精細人，每個人都至少代表著十裡八村的父老鄉親。這樣的代表有很多，他們隻是靠近蘭州這邊的一小部分，又在昨天下午從民眾黨方麵得到消息，說是閻公要派人來洽商民眾返鄉事宜，便在今天一早湧到我那裡，讓我帶他們過來的。”解釋了幾句之後，陳敬棠又歎息著說道，“煜如。化之，民意滔滔，這天怕是真的要變了！”“我也是昨天下午在榆林接到消息，可因為路遠、天冷。就隻有我搭乘西北這邊的軍用飛機趕過來了。”郭同仁也皺著眉頭說道，“這些代表說的都是普遍情況。在西北這邊，有地能分，有工可作，過了免稅期之後，稅率也低，隻要不偷懶。衣食無缺並不是假話。要是閻長官不能拿出令民眾信服的有效辦法，恐怕這幾百萬人還真不見得能有多少回去的！”都說是故土難離，可家鄉再好，也得能讓人活下去不是？山西久經戰火，不少地方都成了廢墟，若是回鄉連活命都難，那肯定沒人願意放著這邊的好日子不過，非得跑回去受罪！“幾年之間。趙振中便儘收人心，真是好手段啊！”梁化之心驚之餘，也不由得感歎起來。“確實是好手段啊！”賈景德眼光看得卻更遠一些。悵然說道，“有了這晉省過半民眾的支持，民眾黨不但能名正言順的就此長駐山西，甚至以民意為旗幟，徹底改變山西軍政局麵也非難事！閻公以‘保境安民、不打內戰’做號召，可若是山西大半民眾都群起反對，那閻公和數十萬將士恐怕也就彆無選擇了……”賈景德搖了搖頭，並未繼續說下去，可其中的意思在場的幾個人卻都已明了。若果真如此，那絕大部分晉綏軍將士肯定不會將槍口對準自己的父老親人。而閻錫山在山西的統治也就算是徹底到頭了！“打了這麼多年了，眼見著北方的小鬼子就要被徹底消滅了，自己國人可就不要再打了！話說回來，以民眾黨現在強悍的武力，真打起來，這吃虧的一方還不是明擺著的？”沉默了片刻之後。年紀最大的陳敬棠歎息著說道，“惟願閻公能以山西父老和山西戰後大局為念，能坐下來同民眾黨通過談判和平解決山西將來的前途問題。若得如此，誠為國家、民族之幸事！煜如、化之都是閻公身邊得力臂助，還望能多勸說閻公以大局為重啊！”…,說罷，陳敬棠竟起身向賈、梁二人拱手一禮。賈、梁二人匆忙避過後，賈景德便苦笑著說道：“不瞞芷莊兄，我和化之此來，除了要與民眾黨方麵交涉山西父老的返鄉問題，還想請其出兵，與晉綏將士一並解決正進入晉東山區的日軍獨立混成第3、第4兩旅團的事。而在此之外，更重要的還是了解一下民眾黨方麵的態度，看趙振中他們究竟想怎麼解決山西問題。閻公也不想打，可就怕民眾黨這邊提出的條件過於苛刻啊！”民眾黨已在昨天對外發布了五個“凡是”及一應接受投誠者的標準，而賈景德卻說還要“了解一下民眾黨方麵的態度”，怕“民眾黨這邊提出的條件過於苛刻”，這分明是想來討價還價的。陳敬棠也是久在官場上曆練過的人物，一聽便明白過來，當下便又拱手說道：“芷莊已是老朽，又常年抱病，雖有心為山西局勢奔走，卻已是力不從心。若是煜如、化之在蘭州這邊有用得著我這老朽的地方，儘管去找。隻願煜如、化之此行順遂，使晉省能消弭兵燹之禍。”“若有麻煩芷莊兄的地方，一定登門相求。”賈景德也笑容可掬地拱手說道。幾人又聊了一陣兒後，考慮到同有關民眾代表的協調以及與民眾黨方麵的接觸，陳敬棠、郭同仁便告辭離去。而等兩人一走，賈景德、梁化之的臉色便徹底沉了下來。“沒想到此行會如此不順！不光數百萬山西父老轉身投向了西北，就連陳敬棠、郭同仁這等被閻公寄予厚望的也想置身事外！這算哪門子事兒？！”梁化之忿然說道。“陳芷莊、郭靜山身在西北數年，對西北的底蘊更了解一些，自然也就不看好困守晉西南的閻公。眼下局勢如此，卻也不能一味責怪他們。畢竟，他們還是希望能和平解決山西問題的。”賈景德無奈地搖了搖頭，又道，“雖是還沒見著趙振中、田雲逸等人，可光是數百萬民眾態度的轉變就是一件大事，這必須要向閻公通報，由他來拿主意才行。否則，一旦我們同民眾黨方麵進行正式談判。那可就被動了！”此次來西北的，除了負責談判的賈景德、梁化之，還有一個梁化之領導的通訊組，專門負責與身在臨汾的閻錫山進行聯絡。經賈景德這麼一提。梁化之也猛省道：“我這就去讓人發報！”而閻錫山在接到賈、梁二人聯名致電後，先是呆了半晌，隨後便苦笑著歎道：“我早應該料到的，西北的物資並不好拿，民眾黨也不會真是彆無所求隻做善事的菩薩，他們接受晉省民眾自有其深意在，卻沒想到竟在這裡等著我！趙振中可真是深謀遠慮啊！”“閻公當年一心為晉省民眾著想。隻是沒料到民眾黨方麵另有心思，而這民心也太過善變罷了。”朱綬光也深為民眾黨方麵數年來所埋下的伏筆憂心忡忡，皺著眉頭問道，“可現在又該如何回複煜如、化之他們？”“有了山西過半民眾的支持，真真是大事已去啊……”閻錫山愁眉苦臉地晃晃腦袋，又道，“閻某人可不為自家考慮，可這數十萬晉綏將士去總要給他們找到個出路。否則。就是我答應了趙振中的條件，恐怕底下人也會鬨將起來。暫且就以軍隊的去留安置和有關人員產業不受侵犯為底線，讓煜如、化之去摸摸民眾黨的底。其他的。等後麵再說！”…,若在以往，閻錫山肯定不會如此輕易就範，可現在晉西南已陷入民眾黨武裝的四麵包圍之中，而閻錫山此前又公然發布“和平通電”，姿態雖做得足夠高，卻徹底得罪了重慶的老蔣，現在又被民眾黨挾晉省過半民眾的民意及五個“凡是”給逼到了牆角，騎虎之勢已成，他也隻得一退再退！不過，閻錫山雖亮明不為自身計的高姿態。可不管是臨汾這邊的朱綬光，還是身在蘭州的賈景德、梁化之，卻都不會以此為真，反而首先要想法在談判中保住閻錫山這塊招牌。而明了閻錫山的態度後，賈、梁二人也便按捺住性子，耐心等待著同民眾黨方麵的談判。在賓館裡又悶了一天多。直到21日上午，田雲逸、唐明、薑一山才出麵與賈、梁二人就其所提的民眾返鄉、清剿兩個日軍旅團等事宜進行交涉。雖然沒有見到趙振中，可賈、梁二人也知道民眾黨方麵今非昔比，趙振中身為一黨首腦不是兩人想見就能見的。隻打定主意，準備在會談之後，再另行拜會趙振中。“我黨此前就承諾過，待抗戰勝利後，遵從去留自願原則，允許移往西北安置的山西民眾重返家園。不過，山西民眾在西北安居五年多，基本上都紮下了根基，恐怕大家去留之間還得多考慮一番。至於我黨答應過的幫助山西在戰後重建，因現在已進入冬季，我黨我軍又忙於新占區域的穩定，在物資供應上要優先支援冀、熱、察、豫、陝等地區，暫時也無力向山西方麵提供更多地支持。”在聽了賈、梁二人所說的請求後，田雲逸便表明立場，並又說道，“當然，若是閻先生準備好了充足的物資以待民眾返鄉，我們也可動員民眾早返家園，甚至也可多派一些人力幫助山西重建。”田雲逸話雖不多，意思卻很明白：民眾黨現在是有條件的支持山西民眾返鄉，而且不會向山西提供物資。“閻公率眾在晉西南堅持抗戰至今已殊為不易，若貴黨不能提供物資幫助，山西方麵眼下實無能力在冬季安置數百萬民眾。”賈景德斟酌著說道，“那不知貴黨能否出兵，與晉綏將士一道解決晉東日軍兩個旅團？”數百萬心有他屬的民眾已被賈景德、梁化之視為燙手山芋，能拖延上一段時間那是更好，賈景德自然略過不提，甚至不惜放棄原來準備提及的請民眾黨方麵按以往每年提供的物資數額補上有關缺額。但對於那兩個日軍旅團，賈景德卻秉承閻錫山的意旨，希望民眾黨武裝能出兵相助。實際上，閻錫山若是真傾數十萬晉綏將士之力，完全能自行解決總共才萬餘兵力的兩個日軍旅團，而他堅持要請民眾黨出兵，卻是另有用意。一來，閻老西不想獨自麵對小鬼子的垂死之前的困獸猶鬥，有保存實力的心思；二來，他還想借民眾黨武裝大舉出動之機。把盤踞在晉東太行山區的武裝驅離出去，然後再好和民眾黨方麵討價還價。“晉東日軍兩個旅團，總共才萬餘兵力，閻錫山坐擁數十萬大軍卻仍要我軍出兵。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晉綏軍現在已不堪一擊，可以全部裁撤了？”代表民眾黨軍方參與談判的政治部主任薑一山犀利地質疑道。麵對薑一山的諷刺，賈景德先是一滯，隨即便苦笑著說道：“抗戰以來，晉綏將士迭經苦戰，昔日精銳早已折損大半。後來補充的人員雖多，可在裝備上卻與日軍相差甚遠。加之重慶方麵又以‘抗戰期間軍需物資統籌調度’為名。多次從晉西南抽調本就有限的重裝備，致使晉綏將士現在嚴重缺乏重武器。若是晉綏軍現在去打那兩個日軍旅團，就是真的獲勝了，恐怕也是用人命填出來勝利，代價太大了！…,相比之下，貴軍不但有絕對的空中優勢，在地麵上的重火力也完全能壓著日軍打，閻公希望貴軍出麵。不過是想避免不必要的損失，給晉省在戰後多保留幾分元氣罷了！”賈景德雖然言辭懇切，可田雲逸、唐明、薑一山卻不完全相信。雙方隨後又就有關問題你來我往的交涉起來。但受局勢所限。賈景德就是口才再好，腦筋轉得再快，也改變不了大局，在交涉中也隻能通過軟頂來維護閻老西的利益。一個上午的會談下來，在有關民眾返鄉和山西戰後重建問題上，基本是按照民眾黨的版本達成了一致，即在明年夏季之前，身在西北的山西民眾暫不返鄉，等民眾黨穩定新占區域並騰出人力、物力後，再考慮有關問題。對於民眾黨所提出的。屆時有關“返鄉民眾須在民眾黨的指導下，分配土地、重建家園和村、鄉鎮、縣等三級地方政權”等條件，賈、梁二人雖是忐忑不安，卻也隻能以自身無法做主、須向閻錫山請示為由，暫且擱置下來。而對於出兵清剿兩個逃入太行山區的日軍旅團，民眾黨方麵則並未推脫。隻不過因關外戰事尚未結束，而華北新占區域又亟需穩定，加上冬季山區作戰難度大，有關作戰行動還要準備上一段時間才能展開。“我知貴黨趙主席事務繁忙，可煜如受閻公所托，對於國內的局勢以及山西的將來等問題，還想當麵請趙主席指點，不知何時能得以拜會？”在會談結束之際，賈景德趁機提出了與趙振中麵談的請求。“我們先生和周參謀長正忙於指揮關外戰事，剛拿下齊齊哈爾、哈爾濱，又打掉了日軍第1師團，殲滅了戰車第1師團大部，有一大堆事情忙著處理。你們要想拜會，恐怕最早也得明天下午！”薑一山狀似不經意地透露出了關外戰事的進展。對於關外戰事，賈景德此前隻知道民眾黨武裝進占了大半個熱河，還從未聽說過人民軍或護衛軍出兵東北三省的任何消息，可現在民眾黨竟不聲不響的就占據了齊齊哈爾和哈爾濱，闖入了關東軍的腹心之地，這如何能不令人震驚？！強自壓下心中的震撼後，他滿麵笑容的拱手說道：“貴軍竟在關外再創輝煌，實在可喜可賀啊！”“有關戰報在將在今天下午對外公布，現在讓賈先生和梁先生提前幾個小時知道也沒什麼。”薑一山繼續用有關消息來考驗賈、梁二人神經的堅韌性，意味深長地說道，“我軍現在已收複外蒙全部，又沿中東鐵路進占了齊齊哈爾、哈爾濱等地區，在關東軍腹心區域插上了一把尖刀，為今後全麵收複東三省以及遠東地區奠定了基礎！隻可惜，關外冬季氣候惡劣，我黨我軍現在又集中精力穩定豫、陝、冀、察、熱等新占區域，好讓數千萬災民、難民度過這熬人的冬季，同時還要為明年的春耕春種做好準備，暫且隻能讓梅津那老鬼子及其麾下關東軍多活上一陣了！等明年開春，新占區域各方麵都進入正軌了，既是我軍全麵收複東三省和遠東的時機，也是關東軍覆滅之時！從現在到明年開春，在此期間，給閻先生選擇的時間可是不多了！希望我們雙方能和平解決山西問題，也好在國內樹立一個典範！”“對和平解決山西問題，閻公是抱有最大誠意的，否則，也不會在此之前就發出了和平通電。”賈景德聽明白了薑一山話語中濃重的警誡意味，他壓下心中的不安和憂急，強笑著說道，“閻公一定會做出正確選擇的！”沒想到民眾黨武裝現在就開始對關東軍動手，若是等其收複了東三省，新站區域也穩定了，百多萬大軍再騰出手來，那閻錫山可真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了！一想到這些後果，賈景德、梁化之便心急如焚，均想著把這一重要消息儘快傳回臨汾，好讓閻錫山早做決斷！(。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