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少小離家老大歸“哦,原來是這麼個道理!”聽了徐樹錚一番大道理之後,張勳好像是如夢初醒一般,連連點頭,口中喃喃道:“這麼說起來,我之前是誤會芝老了,真是對不住,對不住了。”看著張勳一臉的忠厚樣子,徐樹錚卻是有些個愣住了,像張勳這樣沒念過幾年書的江西農家子弟,可以爬到現在這樣的高位,絕不可能忠厚老實之人,更不可能被自己的一番空話所動。張勳轉眼又笑了起來:“又錚老弟,恢複國權,重拾中樞威望,我老張是沒有不讚成的道理。不過出兵歐洲的事情……我的辮子兵可是心有餘力不足啊,如果芝老有意討伐西南的護**,我老張倒是願意走一趟的。”徐樹錚這才微微一笑,答應了一句:“這個好說,徹底平定西南是早晚的事情,到時候小弟一定為軒帥請命,這廣東督軍自是非軒帥莫屬。”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就一邊說著一邊上了等候的綠呢大轎,向徐州道台衙門的方向浩浩蕩蕩而去了。而此時,在火車站的另一邊,也有一對兄弟手拉著手上了一輛馬車,正是常瑞青和他那個在辮子軍當差的弟弟常瑞元。“大哥,我上回在北京城跟你說了的,咱家現在可闊起來了,城裡的老宅子都已經翻新過了,建了三進三出的大瓦房……城外還新購置了田宅,就在八裡屯,離徐州城(指銅山縣城)也不遠,整整一百畝的好田,都是獨塘獨壩的,還有一所大宅子,一共花了四千多塊,一年能收幾十擔租子……”剛一上車,常瑞元就滔滔不絕的開始介紹起家裡麵的境況來了。“什麼?”常瑞青覺著自己的耳朵好像出了毛病,忙打斷了正眉飛色舞說著家裡麵大好形勢的弟弟常瑞元,他滿臉猶疑的道:“瑞元,咱家哪來那麼多錢?你們家張大帥也沒有那麼大方吧?”常瑞元嘻嘻一笑,又指著自己後腦勺那根大辮子:“咱家能發達起來,當然都是托了它的福了!哥,我跟你說,在這徐州方圓幾百裡的地麵上,天大地大沒有這根辮子大!有咱大帥的六十三營兵在這裡,誰都不敢招惹咱!就連津浦鐵路局的洋大人,也拿咱辮子兵一點辦法沒有,惹毛了咱照樣一頓狠捶!所以這個津浦鐵路差不多有一小半是在為咱定武軍服務的,坐個車當然是不買票的,稍點東西也是不敢收費的,就是運煙土也沒有人敢查……你也知道,咱爹是在津浦鐵路局上麵當差的,小弟我又在大帥身邊謀到了差事,這個靠山吃山的道理,大哥總是明白的吧?”常瑞青這才恍然大悟一般點了點頭,這些事情他從書裡看到過,張勳辮子兵的橫行霸道在曆史上也是小有名氣的,而在徐州交彙的津浦、隴海兩條鐵路其實也是張勳的生財之道,每趟列車總有幾個車廂被張大帥的辮子兵給霸占了運貨,至於販運些什麼也是沒有人敢查的。不過看張勳靠徐州附近的這一小塊地盤養活了六十三個營頭(最多達上百個營)的辮子兵,就知道準是些有暴利的好東西……“瑞元,這麼說起來,咱家也在鐵路上麵運貨賺錢?”常瑞青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喃喃地問。“是啊,咱辮子軍裡麵稍微有點辦法的,都在鐵路上撈錢,怎麼?大哥,是不是有點心動了?”…,常瑞青淡淡一笑,擺了擺手:“過幾個月,有些東西想要稍回家裡麵暫時放一放,一路上方便嗎?”常瑞元眼珠轉了轉,也不問是什麼東西,就忙不迭拍著胸脯道:“有啥不方便的?有咱這根辮子,還有咱爹在鐵路上的人脈,就是運軍火運煙土都沒有問題!”常瑞青笑著點點頭,也沒有說是要運什麼,而是繼續向老弟問起了家裡麵的事情。如今他老爹常老虎的二房已經操辦好了……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常老爹才四十出頭,正是壯年,家裡又趁著幾個錢,在這個年頭找個小的很正常!至於常王氏,呃,就是常瑞青、常瑞元他媽,倒是猛一陣折騰,一哭二鬨三上吊都來了一遍,不過都沒有用,最後也隻能認命!除了自己多了一小媽,弟弟常瑞元也已經定下了一門親事,對方家裡麵是津浦鐵路局的職員,和常老虎算是同事,姓張,閨女今年才16歲,在上海讀過幾年洋學堂,長什麼樣常瑞元也沒見過!標準的包辦婚姻,也不知道小丫頭會不會來個逃婚什麼的?至於常瑞青的婚事……常老爹還真不怎麼上心,似乎對這個從小就不怎麼親近的長子也沒有多少感情,倒是常王氏一個勁兒在張羅,據說對方是她娘家堂兄弟的閨女,今年隻有15歲,還是虛歲……呃,蘿莉小表妹一隻,這個萬惡的舊社會,真是太邪惡了!車子一路逶迤前行,常瑞青一邊和兄弟拉著家常,一邊不時掀開簾子四下張望,欣賞著家鄉的風光。如今的徐州已經比他離開家鄉去南京讀陸軍小學的時候繁華熱鬨了不少,街道兩邊,鱗次櫛比的都是商號酒肆,街道上的行人車馬也是摩肩接踵,看來這徐州通了鐵路之後,的確是日漸繁華起來了。一路緩緩而行,走了大約個把鐘頭,車子才穿過徐州城(銅山縣城),從南門出了城,城門口有抱著步槍站崗收稅的辮子兵,撩開車簾子見了一身戎裝的常家兄弟自然不敢刁難,揮揮手也就放行了。出了城又向西行,道路兩邊都是農田,此時已經過了秋收,所以都是光禿禿的一片,沒有什麼意思。又走了大概十幾裡地,才進了一個被土圍子圈起來的村莊,大概就是八裡屯了。曆史上的徐州一帶經常是兵荒馬亂的,所以這裡的村莊外麵都有用土石壘砌成的防禦工事,村子裡麵的大戶人家還會聯合起來搞個民團什麼的……就是後世俗稱的“地主武裝”,似乎是儘乾一些欺男霸女的事情,好像很反動的樣子。其實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世道裡麵,要真是不設防的和平村落,估計早就給形形色色的兵匪給踏平了,住在裡麵的貧下中農也熬不到迎解放的那一天。才一進圍子,就看見一個好大的宅門,貼著常府的牌子,門口還有兩個穿著棉袍子,長得高高壯壯的年輕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傳說中的“地主武裝”?呃,常瑞青的家庭出身已經從光榮的工人階級墮落成為地主惡霸了!本人還是個北洋軍閥,好像離革命者的標準越來越遠了。門口那兩人看見常瑞元從車子裡麵下來,就笑吟吟的抱拳行禮,其中一個道:“瑞元,師傅、師娘都在裡邊等急了,怎麼才來啊……哦,這位就是瑞青大哥吧?嗬,兩杠一星,是營長的差事吧?師傅真是好福氣啊!”呃,這兩人合著是常老虎的徒弟,標準的產業工人!屬於中國無產階級的先鋒隊是也。常瑞元也衝兩位“先鋒隊員”抱了抱拳,又給常瑞青介紹了一番,這兩個人原來也是一對兄弟,都是姓王,是常王氏(就是常媽媽)娘家的侄子,一個叫二德子,一個叫三德子,家裡麵都是貧下中農,也沒有念過什麼書,長大了就走姑父常老虎的路子,在津浦鐵路上麵謀了個差事,算是常老虎的徒弟。不過這兩兄弟的長相倒不錯,都是濃眉大眼,國字臉兒,看上去特彆正直的樣子,就跟《紅燈記》裡麵那個李玉和差不多,看來得想辦法引導他們走上革命道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