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小皇帝,大買賣七天津,公共租界,劍橋道,小德張公館。“孟先生,朝廷辦事,絕對都是在路子上的。可是,你小哥也要講點道理不是?複辟的事情是張少軒一手包辦的,朝廷也是被逼無奈,這點連馮大總統(馮國璋)、段總司令也已經表示認可。你們赤色旅憑什麼一口咬定皇上是複辟禍首?皇上今年才12啊,12歲能辦什麼事情?當得了禍首麼?你們明明是綁架勒索,還非得借著革命的名義,這是想得了便宜還賣乖,想著名利雙收啊!可是你們的要價也太狠了些吧?二十五萬兩金子!還一分不讓……這、這也忒狠了吧?就不怕天下人指著你們赤色旅的脊梁骨罵娘嗎?”說話的是振貝勒,他是慶親王奕劻的兒子,也是天津滿清遺族的領袖人物,和小德張是鄰居,都住在劍橋道上。小德張在安置了孟離這個上門要錢的赤色革命者後,第一個通知的就是慶王府,振貝勒更是被北京的醇親王載灃委以“首席談判代表”的重任,來和孟離討價還價。這次的“宣統綁架事件”,不管是在滿清遺老遺少眼裡,還是北京、天津的平民百姓看來,都是一個很不單純的“綁票勒索”事件,不過和革命什麼的壓根搭不上一點關係的。隻是這個“赤色旅首席談判代表”孟離的表現實在是有點那個太……大義凜然了!一見麵兒,就代表中國人民強烈譴責“遜清朝廷”陰謀顛覆民國,挑起內戰的滔天大罪,把赤色旅綁架溥儀事件定性為“革命行動”,呃,一下子就占據了道義上的高度!而且明明是勒索金錢,也非得說成是代表中國人民討還血債!好像那二十五萬兩黃金不是流入赤色旅的腰包,而是要分給全體國民似的。至於討價還價,更是門也沒有!額,那個啥,那是替中國人民討還血債!怎麼能討價還價?不收利息已經是仁至義儘了,你們還想壓價?孟離同誌的狠話當時就撂下來了:“就等著給小皇帝收屍吧!”至於社會輿論什麼的,孟離也壓根不當回事兒,還振振有詞地說:“你們八旗入關,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殺了多少漢人?還壓迫了咱們二百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何止數十億兩白銀?還同列強簽訂了一大堆喪權辱國的條約,讓現下的國家步履維艱……現在赤色旅代表人民討回的還不到你們從人民手中奪走的萬分之一,天理公道到底在誰一邊?”這話一撂下來,振貝勒的頭都大了,這幫赤色旅根本就不講道理嘛!既然不講道理,那總該講點江湖道義吧?於是,振貝勒和小德張就下貼子請了天津地麵上幾個洪門堂口的龍頭老大出麵說合。可是讓振貝勒和小德張無奈的是。雖然孟離在麵子上對幾個洪門龍頭禮敬有加,還和他們稱兄道弟好像很給麵子似的,可是說到這個條件,孟離就是死不鬆口!二十五萬兩金子,少一錢都不行!北京醇王府那邊兒,則是一天七八封急電在催著,而張勳的複辟更是明擺著長不了了,市麵上更是出現段祺瑞要取消“清室優待條例”的傳聞。振貝勒的心裡麵也是七上八下,到了今天,終於是壓抑不住怒火,和孟離在小德張的公館裡麵大吵起來了。……一邊在唇槍舌戰,另一邊則在把酒言歡,一團的和氣。…,1917年1月25日,段祺瑞的心腹徐樹錚秘密抵達了北京城南常瑞青模範團的團部,陝西巷的上林仙館。與此同時,封閉了好幾天的北京正陽門也突然開了條“縫”,一輛掛著英國公使館標記的西洋馬車悄悄駛出,穿過兩軍陣前,也直接駛到了上林仙館的後門。從這輛馬車上下來的,正是“北洋之龍”王士珍和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徐樹錚和常瑞青兩人親自把貴客迎進了上林仙館二樓的雅座,接下來就是由正陽樓和全聚德的大師傅親自掌勺的酒宴,一桌之上就是徐樹錚、王士珍、朱爾典,連常瑞青常大團長也隻能在門口伺候著,不過裡麵說些什麼,常瑞青卻豎著耳朵聽了個一清二楚。“又錚呢,說句公道話,這一回的確是張少軒行事魯莽,惹出這麼大的風波。可是那也是因為他心念故主,是情有可原的……我們北洋的這些人,多少也是受過皇恩的,對於張少軒的所作所為總是能理解、包容一二的吧?”說話的是個老人的聲音,估計是北洋之龍王士珍。常瑞青在心裡麵搖了搖頭,這位爺還真是個好好先生,張勳都快拆了北洋的台了,他還在那兒替他說話呢!“徐將軍,張勳將軍的罪行雖然不能原諒,可是北京城內上百萬黎民百姓,還友邦僑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也是不得不予以考慮的。這段時間,由於定武軍和第13師模範團的連番惡戰,已經讓大英帝國的商人蒙受了數十萬英鎊的損失……大英帝國不希望這樣的動蕩局勢再持續下去,大英帝國認為和平解決事變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說著一口流利京片子的,應該是英國公使朱爾典。他在中國從事外交工作已經有幾十個年頭了,中國話說得都比英語還溜了。不過這個話卻是沒有一點道理的!張勳發動軍事政變,複辟清王朝,這樣的行徑毫無疑問是叛國!如果這樣的行為也能不了了之的話,北洋中央以後還有什麼權威可言?連軍事政變推翻政府的禍首都能原諒,那擁兵割據,對抗中央還算個什麼事兒?兩個“和事佬”說完話以後,屋子裡麵就是長時間的沉默,好像徐樹錚在做什麼思想鬥爭似的。不過在外麵守候者的常瑞青卻知道,北洋一幫官僚,官官相護已經成癮了!不管多大的事情,總是要想儘辦法周全的,肯當惡人的,還真沒有幾個。就算是徐樹錚這個曆史上有名的惡人,估計也擰不過這樣的大勢。過了半晌,徐樹錚的徐州口音就從屋子裡麵傳了出來:“聘老,朱爾典先生,這一回張少軒的作為確實是有些過分了……雖然是心係故主,也是情有可原,可是畢竟釀成兵災,如果不加以懲治,日後中央政府又何以服眾?我們芝老的意思是,眼下麵子上總要交待得過去。北京城裡麵的幾千定武軍肯定要繳械,參與複辟的罪魁禍首也肯定要緝拿……至於不能拿住,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特赦的事情將來風頭過了,政府自然會安排的。”“那張少軒和所有複辟參與者的家財呢?”王士珍沒有糾纏定武軍繳械的事情,而是將話題轉到了張勳等人的私人財產上麵了。“禍不及家人,當然也不會累及家產了。”徐樹錚回道。奪人家產可是犯大忌的誰都知道,這些北洋軍閥,個個都是大財主。而張勳本人的財產更是多達上千萬銀元,如果全都沒收了,至少可以裝備一個師!“那宣統皇帝和清室優待條例呢?”王士珍追問道。“清室優待條例當然不變了,畢竟這一場複辟風波中宣統皇帝根本就沒有參與嘛!”“可是宣統皇帝現在卻被強盜綁架了!不知道段芝老準備如何處理此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