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左民是誰？公元一九一七年，二月二十七日。冬日夜間的寒風從棗莊城頭冷冷的掠過，高大的城頭上麵，似乎並沒有正規陸軍的蹤跡，隻有幾個舉著火把，無精打采巡邏的團丁。棗莊的城門已經緊緊關閉了。這是中國自古以來的慣例，現下除了上海這樣壓根就沒有城牆的“不夜城”，大部分的中國城鎮都還遵循著這樣的慣例，特彆是沂蒙山周圍的這些個縣城，誰也不知道山裡麵的土匪啥時候就下山來了。“大掌櫃的，棗莊城一切如常！”在距離棗莊城不過十幾裡地的一個鎮子周圍，已經滿布了耀武揚威的沂蒙山土匪，道路兩側的山地田野，滿滿的都是三五成群的土匪，正在一邊飽餐著從鎮子裡麵掠來的食物，一邊等待著出擊的號令！而這夥土匪的高層，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棗莊城那頭突然起了什麼變故！畢竟周子才手裡麵不過兩千民團，常瑞青可有六、七千的正規軍呢！雖然新兵滿營，可也不是烏合之眾的民團能對付得了的。不過等來的結果似乎挺讓人放心的，毛思忠派出去的探子已經和周子才的人接上了頭，棗莊城裡麵一切如常。隻有常瑞青旅那邊前天好像捉了個女匪，拷打了一頓也沒有問出什麼結果，就給押在了旅部裡麵，沒有再受什麼虐待。還有消息說常瑞青那廝看上了女匪的美貌，想納她為妾……聽到女兒沒事兒，趙嬤嬤大鬆了口氣，微笑著向另外兩個匪首道：“大掌櫃，三掌櫃，俺閨女果然沒有給抱犢崮丟人吧？”劉黑七一笑，衝毛思忠抱了下拳：“大掌櫃，咱們這就準備出擊去撲棗莊城吧，這頭陣就由小弟擔當了！”毛思忠看著劉黑七一臉急切的樣子，隻是微微一笑。知道對方是想摟草打兔子，順手在棗莊城內外洗上一邊。他伸手按著劉黑七的肩膀道：“老三，這回俺們和周子才約好了的，目標隻有常瑞青旅看管的黃金，棗莊城內外可不能太過了，要讓周子才的麵子上能過得去。還有一定要小心行事，俺們和周子才約好是舉火為號，東城牆上點起三堆篝火，如果沒有瞧見，你千萬彆魯莽行事。”“小弟明白，大掌櫃就瞧好吧！”劉黑七用力拍著胸脯，眼睛卻是笑成了一條縫，好像已經看見金光燦燦的金元寶飛到自己的口袋裡似也。……“常將軍！您大人大量，就饒了俺這一回吧！”一聲慘痛到了極處的哀嚎，一個四十多歲，骨瘦如柴，麵色青灰，一看就是被鴉片掏空了身子的男子已經匍匐在了常瑞青跟前。他就是棗莊民團頭目周子才，根據趙香兒的介紹，這個周子才原是棗莊一帶大刀會的頭頭，年青時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不過這兩年發達起來以後，就沾染上了煙癮，身子骨自然就不成了，才讓唐九稍稍動了下刑，就哭著喊著什麼都招了！還主動獻計幫著對付抱犢崮上下來的匪幫，看來這鴉片還真是碰不得！常瑞青鄙視的掃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饒是不可能的！不過罰到什麼程度就要看你的表現了！政府的政策就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就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下身邊侍立著的女扮男裝成小聽差的趙大小姐。這位不就是抗拒從嚴的典型嗎？都抗拒成了旅長太太了………,“俺坦白，俺都坦白……”周子才磕頭如搗蒜，看起來真是服軟了。常瑞青點了點頭，厲聲問道：“周子才，你在赤色旅裡麵是什麼職位？赤色旅大頭目左民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還不從實招來！”“啊？”周子才一怔，一抬頭就看見唐九在那裡摩拳擦掌，心裡麵一下子就全明白了！對方這是要拿自己去冒功啊！這套把戲在前清的衙門裡可是司空見慣的……“小的，小的隻是赤色旅的排長，最小不過的官兒，沒有見過左大頭領。”周子才知道不能雞蛋碰石頭，要不然又是一頓毒打！於是就順著對方的意思開始編。“排長？我看你這份氣度，怎麼也該是個團長吧？”常瑞青冷冷道：“那個左民想必也是沂蒙山裡的巨寇托名，是不是姓毛啊？”“將軍果然是英明神武……小的一點都沒有辦法隱瞞，小、小的正是赤色旅的團長！左、左頭領的真名叫毛……毛思忠！”周子才心道：“這次算是凶多吉少了，不是被段祺瑞的中央明正典刑，就是被眼前這個常大旅長給殺人滅口了！就算是毛思忠，恐怕也不會放過自己吧？”“嗯，周子才，記住你現在說的話！等到見了世續還有張文生、張懷芝的人可彆想抵賴！”說著常瑞青冷冷一哼，又道：“你執法犯法，勾結土匪，意圖洗劫棗莊城，都已經是死罪了！不過罪不及家人，你的一對兒女和三房妻妾都是無辜的，本旅長已經讓人好生照看了！”“將軍、將軍，您、您饒命啊……”聽到自己終究難逃一死，周子才當即就癱軟在地，口中一個勁兒喊著饒命。常瑞青自然不去理他，而是轉頭問身邊的高級參謀徐祖貽：“土匪的大隊還有多遠？”“不足十裡了！”徐祖貽大聲報告，旅部的參謀每隔五分鐘就會把最新的戰報送到他手上，因此他對前線的情況是一清二楚。“十裡地，頂多個把鐘頭就要到了！”常瑞青站了起來，吩咐左右道：“把這個姓周的看管起來，等我應付了土匪，再回來收拾他！”接著他又對唐九道：“帶上警衛排去保護世續大人和葉先生他們，告訴他們城裡麵有赤色旅的內應，這夥赤匪沒準會攻城的，讓他們不要外出。”“旅長，我還是保著您的駕吧！”常瑞青一笑，一邊大步朝外走一邊道：“我用不著你來保，今晚上又不會真打……也就是喊喊城罷了，他們要真敢攻城，咱們混成旅還會怕了一幫子土匪？”說完他又掃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趙香兒。趙香兒怔了一下，就連忙跟了上去。今晚上這一仗，一邊是她的男人，一邊有她的親娘，她可不希望真的大開殺戒！而且常瑞青這裡可是嚴陣以待，城裡麵的民團也都已經繳了械看管起來了，這會兒在城頭上巡邏的團丁都是混成旅的士兵在假扮，如果真打起了，老娘那裡怕是凶多吉少了！當常瑞青帶著人上了棗莊城牆的時候，已經能瞧見五六裡開外的原野上星星點點的火光，那是土匪大隊用來照明的火把。這些火把並沒有繼續向棗莊城前進，而是遠遠停了下來，好像在觀望著什麼？“耀如，他們是在等暗號吧？咱們要不要點起篝火把他們引過來？”早就在城頭上督戰的白崇禧見著常瑞青過來，立馬就提出建議。常瑞青神色不動，隻是遠遠在看著，過了半晌才微微搖頭：“不用了，把他們引過來做什麼？他們不是來取‘贖金’的嗎？不打起來就對了，就這樣對峙著到天亮吧，到那時他們自然會撤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