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安蒙之議常瑞青的馬車匆匆的停在了徐樹錚公館門口。車夫停住兩匹西洋種的高頭大馬,常瑞青和趙振兩人推開車門,慢的走了下來。徐樹錚的公館距離常府不遠,在西交民巷附近,宅子的大小也和常府差不多。門口兩名扛著步槍的北洋大兵站得筆直,目不斜視。在徐樹錚家裡站宅門可來不得半點馬虎,要不然非得丟了差事不可。趕車的是胡卷簾,他栓好馬車,就拿著兩份名帖上去投帖。常瑞青和趙振則站在門口候著,徐家的門房不收門包,自然也不會端茶送水款待來賓,哪怕你是堂堂少將旅長照樣沒人理睬。胡卷簾進門不久,就看見一個又高又大,一臉憨厚的北洋軍官迎了出來。常瑞青和趙振都認得此人,他是察哈爾副都統高三升的弟弟高四升。他和哥哥高三升是山東人,少時家貧,靠乞討為生,後來實在活不下去就投了袁世凱的新軍。因為名字起得好(叫三升),所以被袁大頭賞識,當了親兵,據說還救過袁大頭的性命。袁世凱當了大總統以後就封了高三升當侍衛管帶(團長的銜兒,不過旅長見了他也得矮半截)。在袁世凱倒台以後,這位高三升不知道怎麼搭上了徐樹錚路子,不僅沒有丟官,還當上了察哈爾副都統。不過高副都統卻難得在張家口的衙署裡,有事兒沒事兒就往京城走動。在曆史上,這位還走動出了個西北邊防軍副司令,跟著徐樹錚一塊兒去收複外蒙,當然後來又讓蘇俄紅軍給攆到了黑龍江……看見是常瑞青,高四升笑嗬嗬的就拱了拱手:“喲,原來是常旅長,聽說老兄去山東剿匪來著,收獲如何啊?”常瑞青也還了一禮,對方雖然是個中校營長,可畢竟是北洋的前輩。常瑞青笑道:“高副都統也來北京了?兄弟可是要去登門拜訪一番的。”高四升笑著擺了擺手:“不用那麼麻煩了,俺三哥現在就在裡麵和徐錚公喝茶呢,待會兒不就見著了。”正說話的時候,就聽見腳步聲響動。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了出來:“常旅長、趙團長是嗎?徐次長請你們進去。”說著那管家就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再前麵帶路了。常瑞青衝高四升拱了拱手,就帶著趙振大步走了進去。一進客廳,就看見徐樹錚一身便服,悠閒自得的坐在上座,手裡捧著一杯清茶,正和一個軍服筆挺的山東大漢在寒暄談笑著。看見常瑞青和趙振,就連聲招呼他們倆落座,又吩咐下人上茶。常瑞青和趙振卻依足了規矩向徐樹錚和高四升行了軍禮,然後才各自找了把椅子端端正正坐下來,雙手扶著膝蓋,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兒。徐樹錚也沒有和常瑞青寒暄,而是直接問起了山東剿匪和交付贖金的事情,常瑞青也一一做答。這些事情,山東督軍張懷芝和徐州鎮守使張文生都已經行文上報了,和常瑞青所說的差彆不大。徐樹錚也就是隨口問問而已,隻是在聽到那個勾結赤色旅的周子才在押送徐州途中遭赤色旅刺客暗殺之時,微微歎了口氣。常瑞青和他說完山東的事情,話鋒一轉就提起了俄國的內亂,就看見他從皮包裡麵掏出兩張英文報紙,雙手遞了上去:“錚公,不知道您有沒有留心這兩天俄國國內的動蕩局勢?自3月8日開始,彼得格勒就陷入了一片混亂,雖然俄皇尼古拉二世已經下令鎮壓,可是局勢非但沒有好轉,還呈現出武裝起義的苗頭來了!俄國大亂將至了!”…,徐樹錚一愣,常瑞青說的事情他一點兒也不知道!這段時間他的精力都在籌備向西南用兵上頭。接過常瑞青手中的報紙,他看了幾遍上麵介紹俄國內亂的文章,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道:“會不會像日俄戰爭時那樣(指1905年革命),有驚無險的讓俄皇度過危機呢?”常瑞青一笑:“一半一半吧……不過咱們總要做好應付各種局麵的計劃吧?總不成事到臨頭,因為沒有準備而白白錯過收複外蒙國土的機會吧?”“什麼?要收複外蒙?這是好事啊!俺們要是辦成了這件大事兒,可就是國家的功臣了。”一旁的高三升忽然插了句話。“是啊!”常瑞青向高三升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接著他的話題又道:“錚公,眼下咱們要廢止《臨時約法》,解散國會。必然會弄得天下輿情洶洶,隻有收複外蒙國土這樣的功勞,才能讓輿論和民心都傾向我們。”徐樹錚點點頭,沉吟著道:“如果能收複失地自然是好的,隻是攘外必先安內,西南不靖,又如何能對外用兵啊?”常瑞青擺了擺手:“錚公,蒙古撤治,不是對外用兵,同樣是武力統一全國的一部分!而且外蒙距離北京可比西南近得多!他們的兵力也比西南弱小,如果俄國陷於內亂無力乾涉,有一旅之兵就足以收複外蒙了。”徐樹錚聞言一愣,反問道:“耀如,你是不是想出兵外蒙?”常瑞青笑著搖搖頭:“收複外蒙是不世之功,瑞青何敢自居?學生以為,這份功勞應該由錚公自取!”說著他加重了語氣:“平定西南功勞再大也不及收複外蒙河山之萬一啊!有了這樣的功績,錚公就是名垂千古的功臣,咱們中國當之無愧的第二人!也是將來領導咱們北洋和中國的不二人選!”徐樹錚直直看著一臉鄭重的常瑞青,心裡麵快速盤算起來了。恢複外蒙的功勞自然是大的,而且外蒙的武力薄弱,沒有俄國人撐腰就根本不堪一擊!能有一個旅的兵力,應該能把這片土地給收回來。可問題是收複外蒙容易,守住這片國土卻不容易,不說俄國內亂結束之後會不會卷土重來,就是日本人也一直對外蒙垂涎三尺,那些心懷大清的蒙古王公背後可都是日本人在支持!到時候可彆走了病虎,來了惡狼!這蒙古撤治,還是要從長計議為好……過了好半晌,徐樹錚還是一言不發,隻是凝眉苦想。室內安靜已極,到了最後,才聽見常瑞青咳嗽一聲兒,繼續勸說道:“錚公還記得學生在天津時向您提出的‘聯日抗俄’之策嗎?如果錚公覺著單憑咱們中國的力量不足以保持外蒙,不如就向日本借力,許以開發資源、修建鐵路、自由通商等優惠條件,想必日本人會動心的吧?”“那日本的野心你就不管了?”徐樹錚的神色微微有點陰冷,常老虎和岡村寧次拜把子的消息他已經知道了。在他看來,常老虎一個粗人懂什麼?這事兒背後準有常瑞青的意思,這是要投靠日本人呢……也不想想日本人對中國在打什麼樣的心思!“學生就是要禍水北引!”常瑞青臉上閃過一絲陰霾:“現在日本的野心主要在滿洲!他們在滿洲步步為營發展殖民勢力,扶植親日派軍閥,隻怕早晚要起武力吞並的心思!而以中國之弱,到時候恐怕是沒有力量擊敗倭寇保衛東北的……如果咱們能借著俄國國內大亂的局勢,把日本侵略擴張的目標引向西伯利亞和遠東,讓日俄結下死仇!中國不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哪怕現在出讓一些蒙古的權益,又有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