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錚!”馬靴聲響動,正無精打采地靠在督署會客廳裡那張西洋式皮沙發上麵的徐樹錚抬起眼睛,就看見吳佩孚和馮玉祥並肩而入。吳佩孚的刮骨臉陰沉如水,衝徐樹錚點了下頭就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去了。馮玉祥好像還沒有忘記軍隊裡麵上下級見麵時候的禮儀,馬馬虎虎給徐樹錚行了個軍禮,就大大咧咧坐在徐樹錚對麵的沙發上了。兩人都從各自的師部裡麵被急招過來的,雖然北洋好像是大勢已去了,可是這兩位北洋係統內數一數二的師長卻沒有一點混吃等死的意思。哈爾濱的防禦主要由他們在張羅,各自部隊的訓練也一點沒有放鬆。兩個人是整日泡在軍營裡麵,除了布防和訓練,還時不時給下麵的官兵講道理洗腦子。吳佩孚寫了不少激勵人心的詩詞,讓人譜了曲教士兵們歌唱。馮玉祥則帶領手下一萬多弟兄一起入了基督教,找來了不少哈爾濱城內教堂的神父給官兵講道……也不管什麼新教、公教、東正教的了,反正看上去有點像就行了!總之就要讓下麵的官兵相信,上帝他老人家是保佑馮大師長的,所以馮大師長一準能帶領大家度過眼下的危機,將來還能乾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至於哈爾濱城內的另外兩個師長,則已經理好了包袱,隨時準備下野跑路的樣子。所以徐樹錚有什麼事情也不找他們,就和吳佩孚、馮玉祥兩個商量著辦了!曆史上是同水火的三個人。在這個時空卻變成了患難見真情的好兄弟!據說他們仨還在關二爺麵前磕了頭,喝了雞血酒準備同年同月同日死了!但是今天北洋第七師師長吳新田和北洋第十六師師長王廷楨都坐在這間小小的辦公室裡麵。兩個人都是眉頭深鎖,好像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情一樣。瞧著這個場麵,哈爾濱城裡的北洋軍四個師的師長已經全都到齊了。吳佩孚和馮玉祥都是心中有數兒,東北的北洋軍已經到了非要選擇一個出路的時候了!兩個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都是神情複雜。馮玉祥先開口說話道:“又錚兄,你把咱們都召集到這裡,是不是準備出兵和老毛子一戰啊?”說著他拍了拍胸脯。大聲道:“打先鋒的事情就給俺老馮了!”徐樹錚抬眼瞧了瞧他,一臉忠勇的樣子!不過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是裝出來的……不過這個馮玉祥也就是虛偽一些罷了,也沒什麼大錯。不像那個常瑞青!既虛偽又狡詐,還心狠手辣,實在壞透了!“煥章。咱們不打老毛子了,咱們回關內去!”徐樹錚看著馮玉祥,一字一頓地道:“現在咱們必須要為了保衛北洋而戰了!”這話一出口,徐樹錚的辦公室裡一片安靜。馮玉祥愣在當場,吳佩孚則瞪大了眼珠子看著徐樹錚。為了保衛北洋而戰?怎麼個戰法?難道扔下占領了半個黑龍江的老毛子不管,調頭南下去和蔣j石決戰?就不怕老毛子占了整個黑龍江和蔣j石來個前後夾擊?徐樹錚也不等吳佩孚、馮玉祥兩人開口發問,就開口解釋道:“當然了……哈爾濱這裡也不會丟給老毛子的!不瞞諸位,我已經和東北抗俄軍總司令蔣j石達成了協議,哈爾濱和半個黑龍江都交給抗俄軍!我們四個師乘火車南下回關內去,準備和常瑞青一戰!”…,“和常瑞青一戰?”吳佩孚微微搖頭:“蔣j石和常瑞青不是把兄弟嗎?他會放咱們回去找常瑞青的麻煩?再說了……常瑞青現在是在幫孫中山打天下。咱們要是打敗了常瑞青,不就等於打敗了孫中山嗎?他蔣j石不是孫中山的人?”吳佩孚的話音方落,徐樹錚就斬釘截鐵地道:“子玉兄,這些你不用操心!我已經和蔣j石的密使達成了協議,至於我和他之間達成什麼交易你不用管。總之他一定會放咱們入關的……而且他還會派抗俄第二軍和抗俄第三軍來接管哈爾濱的防務。到時候咱們的四個師同時上火車離開,先去長春,在那裡換乘日本人準備的火車返回北京,一路上絕對安全!現在咱們要考慮的不是回不回北京,而是回了北京以後怎麼辦?”吳佩孚怔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徐樹錚的問題。緩緩的將目光轉向馮玉祥,馮玉祥的臉色已經陰沉了下去,咬了咬牙,沉聲道:“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和他們打了!現在咱們這裡有四個師,北京城還有第十三師、第十五師,察哈爾有第一師,山東有第五師,湖北有第二師,江蘇有第六師,江西還有第十二師,再加上三師三旅參戰軍……可以調用的軍隊有十四個師又三個旅!都是成軍多年的精銳。還有徐州的定武軍、安徽的安武軍,還有各省的地方部隊和混成旅。總兵力不下數十萬,怎麼就不能和國民政府一戰呢!”吳佩孚沉沉開口:“餉呢?幾十萬軍隊,沒有幾千萬的餉這仗沒法打!”徐樹錚冷冷道:“問日本人借!甭管是德國在山東的權益,還是中東鐵路,還是關東州租借期延長,都可以同意,隻要能借來軍餉讓咱們和國民政府一決死戰!”“那是賣國!”吳佩孚跺了下腳。徐樹錚臉色鐵青得都快變成了黑色,不屑的哼了一聲:“國民政府沒有賣國?他孫中山、蔣j石沒有賣國?他們不賣國,蘇俄和日本人為什麼都支持他們?這個國難道隻許姓孫的姓蔣的賣,不許我們北洋賣?”吳佩孚還想說什麼。徐樹錚卻自顧自又說了下去:“賣國的罪名我來背!等咱們進了北京城立即就發動政變,把馮大總統和王聘老請下台。我來做最高執政官!我去賣國籌餉……等打完這一仗,不論勝敗我都辭職下野,以後再也不問世事了!不過眼下這一戰你們一定要支持我,支持我就是支持你們自己!”說著他猛地站起身,提高了嗓音大聲道:“咱們北洋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了,再不拚就要被孫中山、常瑞青他們徹底瓦解消滅掉了!而且是不戰而敗!不戰而亡!將來曆史上給我們的評價就和孟昶一樣!是四十萬人齊卸甲,更無一人是男兒!”說到這裡。徐樹錚的眼眶裡麵已經全是淚水了,看到吳佩孚還是低頭不語,他突然掏出手槍交到了吳佩孚手中。哭著道:“子玉兄,我實在不能看著北洋就這樣滅亡!你如果不肯幫我,就一槍打死我算了!我這就去見袁宮保。去見李中堂了……”看到徐樹錚如此表現,吳佩孚也隻能長歎一聲:“又錚,你這是做什麼?我也沒說不幫你嘛……我吳子玉也是北洋的人呢!”……“什麼?你再說一遍?”當哈爾濱市內的四個北洋師長謀劃著要帶兵入關,同國民政府來一場生死較量的時候。常瑞青的“北上抗俄”計劃卻遇到了另一個麻煩。今天上午,他剛一走進他在觀音山軍事委員會的辦公室,就看見新上任的陸軍次長吳石拿著一張電報紙出現在自己麵前。…,“耀如,江西那裡好像出了點狀況!中g江西省委得到密報,陳光遠準備鎮壓安源煤礦工會和萍鄉、上粟兩縣的農會了!已經從南昌調了一團北洋兵開過去了……所以毛zd同誌在和江西省委書記蔡h森同誌,安源煤礦工會主席劉s奇同誌,萍粟貧農協會主席李l三同誌等人商量以後。決定提前發動武裝起義了!”而常瑞青一聽到這個消息,就幾乎跳了起來。陳光遠要調兵鎮壓安源煤礦工會什麼的肯定是誤報,他手裡能戰的也就是一個北洋第十二師,現在就龜縮在南昌周圍。而江西省南部和浙江、湖南兩省地麵上,掛著國民政府旗號的軍隊至少有六個軍十八個師。總兵力近三十萬!現在陳光遠會考慮的,無非就是卷鋪蓋下野,還是帶著軍隊撤到江蘇去和李純會師,哪兒還有心思鎮壓工農運動啊!第一時間,常瑞青的腦海中就出現了毛zd同誌的音容笑貌,這事兒十有就是“他老人家”的手筆……難道這位中g中央局書記兼組織部長。還是覺得在這場國民革命之中,工農運動的作用實在不夠突出,所以才想將這場實在沒有必要發動的起義發動起來,好顯示一下工農運動的存在嗎?可是在現下的革命形勢當中,這樣的起義還有多少意義呢,除了把萍鄉、上粟等縣的社會秩序搞亂,再讓安源煤礦和漢陽鐵廠停產上一段時間,大概就是拉出一支由中g控製的工農武裝吧……雖然自己一直在避免“黨軍”的出現,可是現在國民黨一邊出了個東北王蔣j石,中g這裡毛zd又在領導安源起義,真不知道等到孫中山逝世的時候,這兩個黨會不會再上演一場龍爭虎鬥啊?但是現在,他想要阻止這場起義大概也來不及了,看來隻能捏著鼻子承認下來了……他重重的歎了口氣,因為眼下革命形勢大好而有的一點得意也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他沉聲對吳石道:“你去以軍事委員會的名義起草一道命令,同意安源煤礦工會、萍粟農會發動武裝起義。至於起義勝利以後的工農武裝……虞薰,你有什麼處置的辦法嗎?”吳石沒有常瑞青想得那麼多,這場起義在他看來頂多就有些畫蛇添足罷了,他稍稍思索了下,笑道:“處置的辦法無非就是兩個,一是改編為軍事委員會的直轄部隊,編入第十二軍的序列裡去。二是給個新編某某師的番號,讓安源煤礦工會的領袖們當師長、旅長。”“給個新編師的番號吧。”常瑞青臉上突然露出了古怪地笑容:“再把這個師調往東北去怎麼樣?蔣j石那裡的兵力還是單薄,缺乏可靠的武裝啊!”就在常瑞青和吳石謀劃著要派些可靠的革命武裝去東北幫助蔣j石的時候。在江西萍鄉安源煤礦礦區附近的一個教堂裡麵,剛剛自封為安源起義總前委書記的毛zd正在一間臨時布置作戰室裡麵。指手畫腳的分派任務。“槍支彈藥什麼的都發下去了沒有?彆以為現在的革命形勢大好就掉以輕心了,咱們的敵人可不止是南昌的北洋12師!萍鄉、上粟的地主武裝可都有些實力的!我們這次一定要把他們徹底消滅乾淨!”“改編革命軍隊的計劃做好了沒有?記住,要按照蘇俄紅軍的辦法進行改編,要把gcd的支部設在連上,連上設政治指導員,營上設政治教導員,團以上要有政治委員……各級軍官也要儘可能安排忠誠可靠的gcd員出任!一定要將隊伍牢牢控製在gcd手中!所有的軍官、政治乾部都要由中g中央組織部任命……”…,“萍鄉、上粟兩縣的土改工作隊都準備好了嗎?吩咐下去。讓他們在土改過程中一定要注意政策……對土豪劣紳采取殺一儆百的辦法就可以了,除了像張鵬霄這樣的罪大惡極的土豪劣紳,我們能不殺掉的還是儘量不要殺……至於殺人的權限就下放到縣貧農協會吧!”作戰室內有十幾個做工農打扮的男子。在毛zd分派好任務以後就一個個興衝衝地跑出去執行了。剩下的就是一些穿著軍裝的青年,或是跑進跑出,傳遞著各種各樣的情報和命令。或是圍著一幅軍用地圖在寫寫畫畫。他們這些人都是毛zd通過中g湖南省委或是國民黨籍的湖南省主席程潛的關係,從湘軍裡麵招募來的低級軍官。為首的兩人名叫彭得華和黃公略,都是湘軍裡麵排長、副排長一級的小軍官,現在被毛zd破格提拔成了安源起義前敵正副總指揮了。起義的計劃,起事成功後部隊的編製,還有參加起義的工農們的軍事訓練,都是他們兩人帶領著一群湘軍小軍官們張羅起來的。當然了,他們現在所掌握的軍事知識和經驗還非常有些,倉促之間搞出來的東西也是漏洞百出,如果不是遇上眼下這樣的好時機。這場安源起義一定會以悲劇收場的。不過毛zd對這群經驗不足的湘軍下級軍官還是給予了充分的信任。在分派完了任務以後,也不過問具體起義指揮,而是在作戰室裡麵找了一張空著的辦公桌,又讓人拿來紙筆,開始起草給中g中央彙報工作的電文了。這次起義的勝利是毫無疑問的。不過起義勝利以後,工農武裝應該如何安和發展排卻是個不大不小的難題……從現在全國革命的形勢來看,革命勝利已經是指日可待了,國民政府的武裝正在迅速膨脹,還有大量的軍閥武裝也趁機投靠到革命隊伍中來,這對中g來說也是一個抓武裝。擴大軍事實力的良機!將來革命勝利之後,兩黨的合作和鬥爭,歸根結底還是要看各自所掌握的實力大小……在控製和發展武裝這方麵,中g可千萬不能落在國民黨和常瑞青之後啊!在他此時的思路裡麵,常瑞青似乎已經不是中國gcd的一分子了!作戰室裡突然響起了報告的聲音,驚動了毛zd。被打斷了思路的他有些惱火。抬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老朋友蔡h森笑嗬嗬走了進來,手中還捏著一張抄報紙。看來是有什麼好消息從廣州傳來了吧?他直起身子,朝蔡h森笑道:“潤寰兄,怎麼?有什麼好消息嗎?”蔡h森一笑,將手中的電報紙遞給毛zd:“是中央轉來的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的命令,同意我們發起安源起義,還給了我們一個新編第八師的番號。新編師不是軍委會直轄的,這個師就算是咱們黨的武裝了!還有,中央還告知我們,軍委會準備把這個新八師調去東北幫助蔣j石。陳主席想征求一下我們的意見……”他說到這裡,就看見毛zd臉上的笑容已經收了起來,兩撇眉毛也漸漸蹙成了一團。蔡h森忙問道:“潤之兄,你難道認為去東北不好嗎?”毛zd微微點頭,麵上的神色無比凝重:“東北才多大的盤子?蔣j石已經進去了,哪裡還有我們的容身之地?常瑞青想把我們的新八師送去東北給蔣j石添亂……不過兩虎相爭,一死一傷啊!最後得益的隻能是他常瑞青。”他站起身,走到牆壁上掛著的一幅全國地圖前麵,指著上麵的徐州地區和河南省一帶對蔡h森道:“從現在的局麵來看,北洋和國民政府的總決戰將會在這一帶展開,咱們想要迅速壯大就隻有去那裡……北洋的幾十萬大軍一旦被擊潰,我們就能趁機吸收大批潰散的北洋軍官兵,而後再向西北尋求發展的空間……我黨能夠掌握的省份不在東北,而在西北!”“決戰?北洋現在這副樣子還能和我們打決戰?”蔡h森愣了下,反問道。毛zd的目光死死盯著地圖上的中原地區,沉著聲回答道:“當然了!現在是北洋政府和國民政府爭天下!自古爭天下就沒有兵不血刃的事情。北洋的幾十萬大軍如果不被消滅,他們是不肯退出曆史舞台的!現在孫中山和常瑞青有點掉以輕心了,看來我要拍封電報去廣州提醒他一下才是。”(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