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橫濱,安田康夫私宅。“將軍!”杜月笙眨巴著小眼睛,有些得意地拿起一枚有個“馬字”的紅色棋子,然後啪嗒一聲,輕輕擺放在了黑棋老將的斜對麵,然後才抬頭看著對麵穿和服的安田康夫。這幾年,安田康夫的日子看來過得非常如意,整個人都煥發著光彩,他頭也不抬的冷笑了下:“現在將軍可太急了些,月笙哥,你的棋藝怎麼總不見漲?”“啪”,說著安田拿起一個早就埋伏在一旁的黑車就抵在馬腳上,然後才抬頭看著杜月笙。杜月笙看著棋盤上的棋子,黑棋占了先手,不過卻是用一個馬的代價爭來的,而紅棋雖然處於被動,但是卻守如金盾,根本沒有空子可鑽。“安田君的棋藝果然是愈發精深了,”杜月笙搖了搖頭,將紅馬往後跳了一步,苦笑道:“兄弟我就不行了,整天在外麵奔波,實在是一點空閒不得,哪裡有時間研究象棋?”安田瞥了杜月笙一眼,噗哧笑了起來。“月笙哥,你這是在說我日子過得悠哉嗎?要不我們倆換一換?”杜月笙忙搖搖頭,笑道:“像安田君這樣深入虎穴的差事我可來不了,我還是老老實實跑腿吧。對了,安田君,上麵想找你核實一些情況。”“蘇聯大饑荒的事情?”杜月笙還沒有說完,安田康夫就開口打斷道:“饑荒當然是有的,還不僅是蘇聯。波蘭、東德、日本的老百姓都吃不飽,不過這對彆的國家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情!”說著他就放下棋子,兩手一撐地麵站了起來。“月笙哥,我們到院子裡走一走吧。”兩個人一前一後就出了和室,來到一處小院。小院之內,假山流水,四周幾株櫻花點綴,標準的日式風格。現在正是櫻花盛開的時候,小小的庭院因為幾株怒放的櫻花樹。竟然有了一些嬌豔的美景了。還有兩個和服女子跪伏在一旁,手裡都端著托盤,兩瓶神戶灘酒和兩個小小的酒杯就放在托盤中間。不過這兩個酒杯卻不是日本式的風格,而是前清官窯的琺琅彩。安田拿起其中的一個酒瓶,將兩隻琺琅彩的酒杯全都斟滿了灘酒,遞給了杜月笙一杯。自己也拿了一杯酒。“月笙哥。陪小弟喝一杯怎麼樣?”“敢不從命。”杜月笙抿了一口灘酒,笑道:“品醇酒、觀美人、賞櫻花,安田君真是好有雅興啊!”“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安田苦苦一笑道:“還是言歸正傳,托洛茨基是個瘋子,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偏偏要去解放全人類,弄得蘇聯、波蘭、東德還有日本的人類全都好像進了地獄一樣!”“那麼說托洛茨基沒有誠意和解?”“這不是有沒有誠意的問題,而gc主義製度根子上的問題。”安田看了眼滿臉茫然的杜月笙。笑了笑道:“說得簡單些吧,現在蘇聯、日本、波蘭和東德實行的體製的優勢就是打仗。不管是開戰前的備戰,還是一旦打起來後動員全部的人力、物力投入作戰。gc主義製度都是有優勢的,而且這個優勢是資本主義和修正主義根本沒有辦法比擬的。比如現在,為了發展重工業,日本可以把本國的女孩子賣掉,而蘇聯則把口糧從農民那裡奪走,讓他們餓死……任何一個民主國家想要這麼做都是不現實的,但是我們卻可以做到!”他頓了下,忽然歎了口氣,苦笑道:“可是gc主義想要和資本主義、修正主義和平競爭,卻是沒有一點勝算的!托洛茨基在過去幾年發表了一係列文章,在文章中他對蘇聯gcd中出現的官僚主義和特權主義作風表示強烈的不滿,同時又對蘇聯工人和農民的消極怠工提出了批評。他在文章中指出,蘇聯工人階級的勞動積極性在革命勝利後呈現出了不斷下降的趨勢,比起沙皇時代還有所不如。而蘇聯農民更是懶惰到了極點,出工不出力和盜竊集體農莊財物的情況多到了另人發指的地步!甚至出動契卡組織都無法使情況好轉!”“竟然有這樣的事情?”杜月笙瞪大了三角眼,吃驚地望著安田。安田苦笑道:“日本的情況也差不多!月笙哥什麼時候去東京的普通商店、菜市場、旅店、飯店逛一逛就知道了。商店、菜市場裡麵的售貨員是絕對不會主動理睬你這個顧客的,旅店裡麵沒有一間客房是乾淨的,飯店裡麵菜也做得超級難吃,至於輕工業品就更彆提了……現在大部分的日本工人、店員、公司職員和知識分子都在混日子,革命前的那種勤奮和責任心,現在都已經蕩然無存了……好在日本的農業沒有實行社會主義改造,否則日本的饑荒一定比俄國還厲害,恐怕等不到中帝國主義來侵略,我們都已經餓死了!”杜月笙愣愣地看著安田,這幾年他就是橫濱—上海兩頭跑,而且隻關心軍國大事,從來不問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沒有去逛過普通的日本商店、飯店、旅店、菜市場什麼的。當然不知道“大鍋飯問題”現在已經開始困擾日本gcd了。安田康夫哈哈一笑,擺了擺手:“不說這些了,回頭我寫一份報告,月笙哥直接送上去就得了,上麵一看就會明白的。”接著他就指了那兩個女子,笑道:“月笙哥,這兩個丫頭還過得去吧?”杜月笙瞧了眼這兩個有些怯生生的小丫頭,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生得如明珠美玉一般,還都有一張討人喜歡的娃娃臉,竟然有常瑞青身邊的那位孫三小姐的七分神韻。“這是?”杜月笙似乎有些不解。“她們是我從這一批的‘貨物’裡麵覓來的。一個叫和美子,一個叫優子。都是農家的女孩子。什麼都不懂的,也聽不懂中文,就是略有點姿色而已……這隻是送給總理閣下的一點解乏的小物。不值一提。”杜月笙隻是微笑,安田康夫此舉的確讓他感到些許意外,不過轉念一想,也是在情理之中。這個特務頭子在一番機緣巧合下已經做大了,自然會生出一些彆樣的想法。現在送出兩個豔色,既是討好常瑞青,也是一種試探。他笑著對安田道:“安田君果然好手段。隔著那麼老遠都能知道總理閣下的喜好,將來就是回了中國,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安田康夫大笑道:“一點薄禮。不成什麼敬意。如果總理能看得上眼,兄弟還可以再送……兄弟這裡,彆的不多,就是日本花姑娘大大的有啊!”他湊到杜月笙耳邊。放低了聲音。“總理用完以後。如果能把她們留在秘書處就更好了,我在武田亨和俄國人那裡也好交代,關鍵時刻說不定能派大用的。”杜月笙靜靜的打量了他一下,點了點頭道:“行,我一定把安田君的意思轉告給張先生。”……“總理,東西已經送到了。”總理副官長田宇晨推門走進常瑞青的辦公室,低聲報告道。“好吧,就去瞧瞧吧。”常瑞青整了整身上的西裝站了起來。對著同在這間辦公室裡的毛zd和周e來笑了笑:“主席,翔宇同誌。一塊兒去看看吧。”毛zd和周e來互相對望了一眼,都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們來湯山官邸是和常瑞青商量1930年大選的事情,雖然是穩贏的選舉,但是也不能掉以輕心,哪怕丟掉一兩個省份或是幾席參政、立法委員的席位都不大好看。可是常瑞青卻忽然要他們去看什麼東西?“總理,是什麼寶貝啊?”毛zd半開玩笑地問。常瑞青微微一笑,大步向外走去:“是從日本弄過來的重要情報。走,咱們去看看……這些年咱們隻注意大處,遺漏了一些非常關鍵的信息。”他的唇角流露出一絲得意的表情。似乎對自己馬上要看到的東西感到非常有意思似的。毛zd和周e來也沒有再多問什麼,就趕緊跟了過去。三個人還有田宇晨這個副官長沿著總理府的走廊一直走進了一間僻靜的會客廳。門口站著的是常瑞青的小妾甄小茹,看見四個人走過來就恭謹的將門推開,將他們領了進去。一走會客廳就看見孫月薰和她的秘書宮川雲子已經在裡麵恭候了,情報局局長張國燾也在裡麵,他冷冷瞪了和常瑞青、周e來一起走進來的毛zd一眼,就換上一張笑臉對常瑞青道:“總理,您要的東西都送過來了,都是咱們的人從日本當地帶過來的。”說著他指了指放在一張圓桌子上麵的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有小孩子的玩具,有兩卷顏色單調的布匹,有幾件做工粗糙的衣服,有兩三個打開的紙盒子,裡麵都是一些日式糕點,還有一些諸如眼鏡、鐘表、皮帶、扇子、梳子、鏡子、皮包、鞋子、帽子什麼的小物件,還有攤開在桌子中間的一堆大小不一各種顏色的正方形的紙,上麵都印著日本文字。“薰,雲子,這些東西都看過了?”常瑞青微笑著問道。兩個美女都蹙著秀眉微微點頭,孫月薰看了看身旁的宮川雲子,雲子反問道:“閣下,這些東西真的是從日本弄來的?”常瑞青看看張國燾,張國燾說:“雲子小姐,這些東西每一樣都是通過特殊渠道從日本本土買來的,這樣的東西在彆的地方恐怕都很難弄到啊!”宮川雲子秀眉微蹙,臉上浮現出說不出的難過表情,輕輕歎了一聲:“比起革命前,質量差了不是一點半點,式樣也不好看,要是放在上海、南京的商店裡麵恐怕根本就沒有人買……”孫月薰也有些失望地道:“連西陣織的綢緞也沒有看到,不知道下次能不能買到。”“西陣織還在的。”張國燾笑著回答道:“不過產量極低,現在是特供商品。隻有少數人能夠享用。就是這裡的貨色在眼下的日本,都屬於緊俏商品。”他又指指桌子中間的那堆紙道:“都是要憑票供應的,普通的東京市民。每戶人家按照人口多寡,每個月都可以配給到一些糧票、油票、布票、糖票、豆腐票、雞蛋票、煤球票、工業券……數量都是非常少的,僅夠維持最基本的生存需要。”“配給製在革命前就是有的,”雲子道:“可是那時的東西可比這些好多了。”常瑞青點點頭道:“那時候日本的輕工業品可是暢銷南洋,在我國市場上也有一定的占有率,而且當時日貨的質量也普遍高於國貨。”說著他回頭看看毛zd和周e來道:“主席,翔宇。你們怎麼看?”毛zd有些茫然,他向來是不怎麼關心瑣事的。不過周e來卻緊鎖起了濃眉,搖搖頭道:“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雖然在日本革命的過程中有不少技術工人和工程師流失。可這些輕工業品又沒有多少技術含量,照理不會衰弱至此啊?”“這是正常的。”常瑞青倒絲毫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笑道:“日本沿襲蘇聯的舉國體製和計劃經濟,在他們重點投入的鋼鐵、造船、機械、化工等行業發展都很迅速。技術提升也很快。但是在這些重點行業之外的非重要行業。就不免走上持續衰退的道路了。一方麵缺乏國家的重點投入;一方麵管理也跟不上,原來的資本家和經理階層要麼逃跑,要麼被日g消滅,而取代他們的日g乾部又哪裡懂得生產經營?而且這些工廠現在都變成了日本的國有企業,彼此之間再無競爭。生產也按照高高再上,完全脫離市場的國家計委的指令進行,如何能搞得好?”“計劃經濟理論上應該是最科學,最能解放生產力的。怎麼會弄成這樣呢?”周e來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毛zd臉上則滑出了惋惜的表情。心裡大概是認為日本的武田亨沒有“好好計劃”日本的經濟吧?張國燾大概比他們二位更了解一些計劃經濟,他到底在蘇聯負責過地方工作,又是北大經濟係的肄業的。他笑了笑道:“日本出現這樣的情況一點不奇怪,事實上,蘇聯的輕工業、服務業和農業在革命勝利後也萎縮的厲害……這幾塊太複雜了,不像重工業就是幾十個大行業,一千幾百家大型工廠能搞定的。輕工業、服務業和農業的中小工廠、各種商業機構、集體農莊加在一起總有十萬八萬的,蘇聯gcd才多少黨員?怎麼可能找出那麼多會經營管理的人才安排到那麼多的崗位上去?而且俄g打天下的過程中還湧現出許多的功臣需要安排,這些大大小小的經營實體的領導崗位,最後大都成了酬功的獎品。蘇聯gcd讓一幫打手去管理企業,能搞好才怪!而下麵的乾部不得力,上麵的計劃定得再好也沒用,而且上麵的計劃也不見得有多科學!”“乾部不得力可以慢慢培養嘛!”周e來還是搖搖頭,低聲嘟囔道。“問題是誰來培養?”張國燾反問道:“全世界除了咱們中國,哪裡有資本家和資方經理人來乾gcd的?隔行如隔山啊!上麵的人都不會經營企業,怎麼教會下麵的徒子徒孫?”這番討論差不多已經觸及到馬克思主義最大的bug了,就是依靠高高在上的政府,根本不可能管理好數量以十萬、百萬計的各種生產經營實體!也根本不可能製定出一個科學、嚴謹、高效的計劃來指揮整個國民經濟,就算有這樣的計劃,也會因為缺乏足夠多的經濟管理人才而讓這個計劃永遠停留在紙麵上!常瑞青的目光在會客廳裡一掃,將幾個重要人物的表情都收入眼底。毛zd神色淡淡的,顯然已經不考慮要怎麼搞好計劃經濟了。周e來皺著眉頭在苦苦思索,不知道托洛茨基和列寧都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他能不能找到出路?張國燾當然是一副叛徒嘴臉,他對計劃經濟什麼的看來是完全失去信心了。常瑞青輕輕一笑:“同誌們,計劃經濟有沒有前途的問題暫且不要討論了。不過蘇聯和日本經濟有沒有出路應該是一目了然的。”他指指桌子上的一堆次品道:“事情明擺著,蘇聯、日本在重工業上麵或許有的一拚,但是在農業、輕工業、服務業的全麵潰敗隻是時間問題!而重工業和軍備工業的產品,是不能直接用於改善人民生活的,它們的最好去處就是戰場!再考慮到蘇聯體製下強大的軍事動員和組織能力,蘇聯和日本的出路隻有一個,就是發動世界革命。通過戰爭消滅市場經濟,而不是通過競爭消滅市場經濟!這個問題托洛茨基一定能明白,所以無論他把和平口號喊得多麼響,我們都要準備打仗,都要立足於打世界大戰!”(。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