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關鍵問題,就是我們的黨是代表農民的利益還是代表地主的利益!”在南京炎熱的初夏裡麵,幾個穿著單薄長衫或是襯衫的中年男人,在南京總統府裡麵一個安靜的屋子裡麵,正坐在會議桌周圍爭得不可開交。這些中年男人都是中g的政治局委員、中央委員,同時也是聯邦參立兩院的議員,有幾個還是常瑞青內閣的部長,有農業部長陳獨秀,有財政部長廖仲愷、有外交部長汪精衛,有中g副主席李d釗,有參政院長周e來,有宣傳部長邵飄萍,還有聯邦參政委員蔡h森、瞿秋白,還有聯邦立法委員常瑞元,再加上一個在35年選上安徽省長的王亞樵。這些人雖然在黨內的地位差距不小,但眼下的中國政壇的重心不在黨內,而在議會、內閣和地方省級政權,所以在座的這些人基本上就算差不多的地位,說起話來當然沒有多少顧忌了。今天政治局擴大會議要討論的又是非常敏感而且分歧頗大的土地問題,所以趁著常瑞青、毛zd、宋慶齡他們三人還沒有趕到,大家就先七嘴八舌爭論起來,聲音也是越來越大。李d釗站了起來,揮動著拳頭大聲嚷道:“土地問題在曆朝曆代都是個關係到社會安定的大問題!而扼製兼並,打壓豪強,保護自耕農則是曆朝曆代的皇帝們竭儘全力想要達成的目標,我們黨的事業可以取得目前這樣的成就。也是建立在‘永佃永息’這項遏製土地兼並的政策之上的。所以我們現在非但不應該改弦易轍去支持土地兼並,而且還應該切切實實將耕者有其田的政策落到實處,確保中國的5億農民人均擁有10畝土地!”“對!人均10畝地應該成為我黨的口號和施政綱領!”“隻要我們能做到這一點。農民就會永遠站在我們一邊,誰也彆想動搖我們的執政地位!”李d釗的話音方落,蔡h森和瞿秋白就大聲起立發言表示支持。誠如他們所言,農民的選票現在就是中g的執政基礎,而隻要是農民,總歸是喜歡免費土地的。所以“人均10畝地”的口號也的確很有吸引力,絕對可以讓中g在1939年度的大選當中橫掃所有對手。拿下聯邦議會五成以上的席位,從而重新成為單獨執政的黨派。不過擔任農業部長的陳獨秀卻有些憂鬱的樣子,聽到李d釗等人喊出的口號。忍不住就歎了一聲。李d釗一愣,斜著眼睛看著他:“仲甫,你這是怎麼啦?不支持‘人均10畝地’的口號嗎?”陳獨秀搖搖頭,淡淡道:“也不是不支持。我隻是在想。什麼是真正的社會主義道路?人均10畝地就是社會主義嗎?保留公營企業股份不出售,就是社會主義嗎?好像也不能如是說吧?”王亞樵在中g黨內也算是和陳獨秀、李d釗等人平級的大佬,聽到陳獨秀的話,嗤的一笑,說道:“什麼是社會主義不是我們這些人來評論的,而是要廣大勞動人民來說,勞動人民認為我們執行的政策、路線給他們帶來了好日子,這個主義就是社會主義!要不然就是掛羊頭賣狗肉!比如那個印度。老百姓連飯都吃不飽,魯易還要搞乍裡亞家族的世襲統治。這算哪門子社會主義?”聽到陳獨秀和王亞樵把問題扯到什麼是社會主義上去了,大家都沒有答話。這個問題在黨內一直就有很大的分歧,如果要展開辯論恐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到了現在大家都有意無意回避這個話題。周e來皺了皺濃眉:“同誌們還是來說說農業問題吧,我先說個遠東民國現在遇到的難題,遠東民國的土地算得上是肥沃了,特彆是烏蘇裡江東岸和興凱湖周圍的土地最好,畝產在整個聯邦來說都是名列前茅的,而且人均土地也多,但是這兩年還是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土地拋荒和租讓,主要是遠東民國的和族青壯年要麼去當兵,要麼就進城經商做工了——因為他們的受教育程度普遍高於漢族,做事情也認真,所以在城市裡麵往往可以獲得幾倍於種地的高收入,因此上好的土地就這樣拋荒或是低價轉租出去了。”遠東民國的土地都是由政府統一分配的(原先和族人的土地同樣被沒收以後重新分配),在分配的時候就規定了五十年內不得轉讓也不能出租。當時的出發點是為了避免土地集中出現地主階級,可是現在遠東民國執政的gcd政府卻不得不在容忍地主和容忍土地荒蕪之間做出抉擇了!因為出租土地收取地租的行為也屬於地主剝削,可要是不讓那些進了城的和族人把自家的地租出去,那就隻有任其拋荒了。所以現任的遠東民國總理趙世炎也是左右為難,畢竟大東亞共榮會在遠東民國參立兩院中的席位同gcd極為接近,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在下次大選中丟掉政權……他這麼一說,選區在上海的常瑞青那個寶貝弟弟常瑞元輕輕哼了一聲,就笑道:“中亞、西伯利亞的土地是靠農民打出來的?難道就沒有工人的功勞,沒有商人的功勞,沒有知識分子和國防軍將士的功勞?憑什麼得了土地隻分配給農民?我們這些選區在大城市的議員怎麼辦?怎麼向選民解釋?”他是常瑞青的弟弟,有時候說話可是代表常瑞青的:“依我看,中亞、西伯利亞的地應該全民平分,分完以後隨便買賣,那個土地兌換券的辦法我看挺好的……想要去西邊當農場主的就去收購點土地券,不想跑那麼老遠的還可以考慮進八大都市安家,哪兒都不想去的也可以在本鄉本土收點土地。對了。那個永佃永息法我看也可以收了,地主手裡麵的永息券就用土地兌換券贖回吧,農民的永息也就不用再交了。省得地方上麵老為收永息的事情和農民起糾紛。”聽他這麼一扯,在座的中g領袖們都沉默不語,土地現在好像成了中g的一個心結,好像一放開就會天下大亂,所有的土地都會集中到少數大地主手裡麵,大部分的農民都會變回佃戶似的。……在中g的一乾高層為“第二次土地改革”的問題議論紛紛的時候,常瑞青、毛zd還有宋慶齡三個人正聚在總統府的書房裡麵為同樣的問題爭論不休。“總理。土地土地問題關係到黨和國家的前途命運,你一定要三思而後行!”毛zd的書房裡麵非常悶熱,身材有些發福的這位聯邦總統現在就穿了件短袖的拷綢襯衫。手裡麵還握著個蒲扇,一邊扇扇子,一邊用他特有的湖南口音同常瑞青爭辯,說到最後他興奮起來。還站起來走到常瑞青和宋慶齡麵前。唾沫四濺,手舞足蹈地比劃著。“言而總之,就是不能任由土地自由買賣,不能任由土地集中到少數人手中!如果總理你覺得現在的小農土地所有製不能解放農村生產力,那我還是建議發展集體農莊或是國營農場,這才是真正長治久安的辦法!”常瑞青的眉頭漸漸擰了起來,他發現自己的“第二次土改”設想好像捅了中g的馬蜂窩,除了自己最貼心的一部分人。黨內大佬們要麼像毛zd這樣明確表示反對意見,要麼就像宋慶齡這樣不公開表明立場——實際上也是不大讚成。隻是不想招惹大權在握的常瑞青罷了。而且常瑞青也知道,這些反對意見其實都是出於公心,而不是為了權力鬥爭,因為帶領中國取得世界大戰勝利,開拓疆域2000多萬平方公裡的常瑞青,現在擁有無與倫比的威信,如果他現在宣布解散議會重新選舉,同時拉著自己的嫡係退出中g然後和國社黨、共榮會組成一個新黨的話,幾乎肯定可以在大選中壓倒國g兩黨。所以因為權力鬥爭和常瑞青對著乾,對這些中g大佬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但是正是因為他們都出於公心,常瑞青就更加有些為難了,他實在不希望因為“二次土改”造成中國政壇出現什麼巨大震蕩。“孫夫人,你怎麼看?”常瑞青看著宋慶齡,似乎在尋求她的幫助。宋慶齡略一遲疑便說:“先總理民生主義的核心思想就是平均地權,他也是主張扶植自耕農的……”常瑞青臉上頓時露出了苦笑的表情,他現在很有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毛zd和宋慶齡理解的“二次土改”和常瑞青的本意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情。或者說一方看到了未來,而一方還在看著過去。如果放眼未來,“平均一人10畝地”的小農政策的危害是顯而易見的。因為這個政策將占中國人口80%以上的農民全部束縛在了土地上麵,嚴重阻礙了中國城市化的進程,而且由於糧食生產過剩必然會造成糧價低廉,農民實際上也難以真正富裕起來,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食品供應會極為豐富,再加上戰後的安定局麵和醫療水平的大幅提高,中國的人口恐怕會在未來的十幾二十年裡麵有一個爆炸式的增長——類似的情況就在新中國成立以後發生過,到了最後人口過剩資源相對不足就成了限製中國人民實現普遍富裕的一個大難題。而眼下的大中華聯邦的土地和資源雖然比曆史上的新中國多了兩倍多,但也不意味著可以無限製承載人口的增加,真要是繁衍出二三十億人口,也一樣是個讓人頭疼的難題!而且實行民主憲政的大中華聯邦是沒有辦法搞什麼計劃生育的,想要控製人口增長的辦法隻有一個,就是加快城市化的進程——即便如此,常瑞青還是估計中國的人口峰值極有可能會超過15億!而要讓15億人過上歐洲標準的富裕生活,難度還真是不小的。當然,如果回頭看過去的話,常瑞青的“第二次土改”純屬瞎折騰——如果要按照美國人和歐洲人的辦法來種地,中國有個幾千萬農民就足夠了!還剩下四億怎麼辦?都進城來打工做買賣?城市裡麵裝得下?雖然八大都會已經圈了不少地,可是光有地沒房子怎麼住人?而且就算有房子給他們住,那工作又怎麼安排?現在中國的產業工人不過三四千萬,一下子擠進來一兩個億的勞動力怎麼安排?退一萬步講,就算勉強安排了,那還有教育、醫療、社會保障、城市建設、社會治安一大堆的難題,想想都讓人頭疼!稍有不慎就將釀成難以想象的後果!而且常瑞青現在平俄滅日,一統大東亞,絕對夠得上千古一帝的資格,什麼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在他麵前統統不值一提。接下去隻要把搶來的土地平分下去,然後讓士農工商各安本分,接下去就可以恬文嬉武粉飾太平,給後世子孫留下個盛世的傳說了。搞什麼土地集中的大農場,搞什麼城市化,簡直沒事兒找事兒……就在常瑞青的二次土改在中g內部遭遇阻力的時候,蔣j石和他的一乾國民黨同誌簡直是有些熱切期待的。道理也很簡單,根據流傳出來的信息,“二次土改”肯定是有利於農村的中上階級,這些家夥很有機會升級成為大農場主,大部分貧下中農最後肯定是進城當無產階級!而大中華聯邦的城市化路線又是發展超級大都會,也就是說四億多新增無產階級中的大部分都會流入八個超級都會,聯邦的大部分地區都會成為農場主的天下,而這些人多半又是擁護國民黨的!如此,國民黨執政的省份就會有一個飛躍式的增長!這種潛在的政治版圖的變化,恐怕也是常瑞青的政策在黨內受阻的一個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