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瘟疫死去,所以不能運回帝都,隻有將檀朱雪就地埋了。另一邊急報至帝都,皇帝聞報後甚是惋惜,追封檀朱雪為“震國大將軍”,另急詔安豫王速速回帝都。但安豫王卻一直留在燕城,說與檀將軍相交一場,想多陪他一些日子。其實,他知道她一定會來的。果然,五日後,風挽華自帝都而至。檀朱雪暮前,她抱碑而坐,寒天雪地裡毫無感覺,就那樣坐了一天一夜。安豫王就站在一旁陪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旭日升起時,才發現風挽華早已暈死過去,安豫王慌忙抱起她回到城裡。此後,連續三日,風挽華都在昏沉中,人事不知,隻是淚流不止。第四日,風挽華醒來,對安豫王說,想再去看看檀朱雪,不要讓人跟著,就讓她最後和朱雪安安靜靜的說說話。安豫王親自送她至墓前,然後離去。風挽華靜靜的倚著墓碑坐下,看著那高高隆起的黃土坯,她的朱雪就這樣躺在裡麵。心頭撕裂般的痛著,可眼中卻是乾澀無比。側首,臉頰貼著石碑,就好像依在朱雪的胸前,隻是那石碑透骨的冷,一直冷到心底。“朱雪……朱雪……若是你泉下有知,你便化作鬼魂出來見我一見。”她喃喃著。可是四周隻有風聲葉聲,隻有未消融的冰雪,隻有滿天滿地的寒氣。“朱雪……我舍不得你,可你怎麼能舍得我……”她閉上眼睛,死死的抱著那冰冷的石碑。時光一點點過去,可她就那樣靜靜的坐著,靜靜的陪著她的朱雪。一坯黃土埋英骨,從此,世上空留斷腸人。朱雪……許久,暮前忽然響起一個極輕的卻含著驚喜的聲音,“小姐!”風挽華一震,睜眼,便見一人捧著一個半尺高的青瓷罐立在身前。“重樂!”“小姐!”重樂一把跪在她麵前,“重樂對不起你,重樂沒有看護好將軍。”“你起來。”她想去扶他,可腳下僵麻,自己反摔倒在地。“小姐當心。”重樂忙上前扶起她。“重樂你怎麼在這兒?”風挽華乾脆坐在雪地上。“小姐……”重樂未語先哭,雙手將瓷罐捧到風挽華麵前。“這是……”風挽華看著眼前的青瓷罐。“這是檀將軍的血。”重樂泣聲道。風挽華一抖,半晌後才顫著手接過,觸手冰寒刺骨。“小姐,檀將軍是給人害死的,你要為他伸冤!”重樂啞聲喊道。“你……你說什麼?”風挽華一震,瞠大眼睛看著重樂。“小姐看看罐中便會明白。”重樂抬首,淚流滿麵。風挽華伸手去揭瓷罐的蓋,可手哆哆嗦嗦的不聽使喚,磕磕碰碰半天才揭開了,瓷蓋一開,便看著了罐中一團黑紅色的雪,都已結成冰團,一支黑色的簪子臥在上頭,簪頭是半邊扇形。她心頭一窒,抬手從頭上取下一支銀簪,簪頭也是半邊扇形,除顏色外,兩支一模一樣,合在一處,簪頭正好是一整個的扇形。她頓時如不勝嚴寒般全身顫栗起來,幾乎無法捧住瓷罐,不由攏在懷中,緊緊抱住,如同抱住世間唯一的至寶。許久後,她才低低的啞聲的問道:“重樂,你說,怎麼回事?”重樂當下將那晚情景細細說了一遍,說到檀朱雪屍身被抬走時已泣不成聲。“大夫說將軍是染了瘟疫死的,所以屍身不能久留,要立即埋了,我怎麼搶也搶不過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將軍被抬走。後來,所有人都走了,我想著既然搶不回將軍,那就要趕回帝都去告訴老爺、夫人和小姐。就在我起身的時刻,發現將軍的發簪落在了血泊中,我想去撿,才發現簪子的顏色變了。將軍的簪子是銀的,我曾聽說過銀針試毒,而今簪子落在將軍吐出的血中變黑了,豈不是說將軍是中毒死的。”風挽華聽著,四肢如浸寒潭,胸口如有刀絞,眼前一片模糊。朱雪……你竟然是被人害死的?!她嘶聲問道:“誰下的毒?”重樂搖頭,“我不知道,不知道誰這麼狠心要害將軍。我把那團雪連同著簪子一起收在瓷罐裡埋在冰雪裡,想帶回帝都去,可又怕雪融成了水,後來想將軍的死若傳到帝都,老爺或是小姐肯定會來將軍墓前看看的,所以我就等在這。小姐果然來了,隻是身邊一直很多人,我不敢讓彆人知道,好容易才等到今天小姐一人在這。”“好,你做得對。”風挽華道,眼中卻一串淚珠滾落,滴在瓷蓋上,順著縫兒流入罐中。“今日這話你再不要和彆人說,便是回去後連老爺、夫人也不要說。”“是。”風挽華緩緩站起身來,目光蒼涼的看著高高隆起的黃土坯。朱雪,為什麼會有人害你?你那麼的好,怎麼會有人要害你?朱雪……朱雪……你等等我,我一定會查出到底是誰害的你!兩人回燕城,城門前安豫王等候久已。“挽華,你可算回來了。”他迎上前,目光掃過她懷中的瓷罐與身後的重樂。風挽華回頭看看重樂,道:“這小子覺得沒臉見我不敢回家去,這些天都躲在朱雪墳前哭,今天正好被我逮著了。”停了片刻,又低頭看著懷中的青瓷罐,“這是朱雪墳上的黃土,等我死後便與我葬在一塊兒。”說著抬眸看一眼安豫王。安豫王聞言神色一怔,但沒有說什麼。“你餓了吧,我們去用膳。晚上早點歇息,明日我們便起程回帝都。”“嗯。”風挽華點頭,又躬身一禮,“多謝王爺這幾日的照顧,挽華銘記在心。”“挽華!”安豫王趕忙扶住她,“你……你知道本王……能照顧你,本王覺得很開心。”風挽華側身不著痕跡的避開他的手,抬步入城,重樂跟在身後。第二日,大軍起程回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