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四章:光風流月初(之丹園上)(1 / 1)

天恩 柳寄江 3188 字 2個月前

時光如流水,轉瞬間就到了三月二十。這一日是姚良女丹園邀宴的日子,天氣晴好,剪剪暖風吹在東都少女的裙角鬢尖,不帶一絲涼感,反倒有著淡淡熏人之意。姚良女一早從魏國公府出來,策著愛馬火鳳馳行在洛陽大道上。火鳳是一匹神駿的西域牝馬,乃當年皇太子的姬澤賞贈,毛蹄滑順,昂揚剽悍,皮毛是漂亮的胭脂色,在洛陽大街上揚蹄飛馳,漂亮的胭脂色皮毛如同拉成一道勁弦。轉瞬間將兩個大丫頭落在後頭老遠。到得丹園前,姚良女勒住韁繩,從馬背上躍下來,見麵前丹園園門高大堂皇,黧黑的簷角飛宇翹起,園門青石匾額上秀致的楷書篆刻著“丹園”二字。園門前花台上置著數十盆牡丹,有露珠粉、薔薇疊、賽鬥珠、種生黃、古銅顏、玉腰樓、美人麵……每一盆皆有華彩之處,獨自可稱佳品,這樣堆簇在一處,竟也無繁蕪雜亂之感,反是鋪成一片錦繡絢爛,令人目折。她瞥見花台上一株虞姬豔裝迎風招展,花色紅的極是鮮豔動人,花盤飽滿,托在蒼綠牡丹枝葉之中,顫巍巍的極是動人,不由眼睛一亮,傾身上前,想要捧起花團,忽聽得身後一個少女含笑道,“姚家姐姐仙人之姿,這盆虞姬豔裝都要羞煞了!”姚良女訝然回頭,見一輛黑棗木雙軸馬車停在丹園門前,鵝黃衣裳的少女從掀起的馬車簾子上下來,圓臉碩如滿月,朝著她歆然款笑。“麗哥,”姚良女見著舊友,麵上泛出驚喜之色,迎了上來,“我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怎麼……”許麗哥抿嘴一笑,“阿姚你辦的宴會,我怎麼會不來呢?”許麗哥乃是將作少匠許堂光之女,自幼與姚良女相識,二人關係極好。皇帝禦駕東都,許堂光吊著車尾侍奉聖駕隨行,許麗哥本是要一道前來的,卻因著臨行前忽然患病,隻得將位置讓給妹妹團哥。姚良女本以為這趟在東都是見不到好友了,隻將帖子給了其妹團哥,沒想到,許麗哥竟在這時候出現在丹園門前。許團哥亦隨著從馬車上下來,瓜子臉十分清麗,長長的睫毛輕睞,笑著道,“姚姐姐,阿姐是三天前到東都的,我想著姚姐姐知道這個消息一定高興,想要派人到魏國公府通知姐姐,沒想到阿姐硬是不讓,非要今天趕過來給姚姐姐一個驚喜,妹妹拗不過阿姐,真是沒法子了。”姚良女咯咯的笑起來,拍著許麗哥的肩豪邁道,“沒問題。隻要麗哥你到了,就很好了!”許團哥跟在身後,瞧著二人相偕前行的背影,眸子裡閃過一道羞惱之色,很快隱去,平靜的跟了上去。三位少女前後而行,一位米色衫裙、藕荷色錦半臂的女子從園門中迎了出來,盈盈笑著道,“小娘子們來這兒,倒叫丹園牡丹都備感榮幸了。奴是這座丹園的管事娘子,喚做枝娘。幾位小娘子已經在蒔花台上等候。三位小娘子請隨奴家進來。”姚良女見這個枝娘麵目修俊,人才出眾,倒生了一點好感,點頭道,“有勞枝娘了!”丹園乃東都名園,占地六百畝,植有二萬六千餘本牡丹。過門入庭,幾位小娘子視野便霍然開朗起來,園景秀致,亭台樓閣如星辰棋盤錯落在其中,高矮疏致,各有匠心之處。或據樓台轉角之處,或栽鵝卵路畔,或倚水池山閣,一簇簇牡丹攏於蒼翠枝葉之中,迎風搖曳,吐露芬芳,俱得精心照料,長勢喜人,時而可見難得一見的珍品,如姚黃、魏紫、昆山夜光、趙粉、青龍臥墨池、嬌容三變……,如半遮半露的美人兒,掩映在竹影芭蕉之後,綽約生姿。遠遠望見一處高台,董枚娘立在台上六角圓亭間,一身藍色騎裳,眉宇間帶著一絲英氣,笑著道,“姚娘子可總算來了,眾家姐妹可都在這兒等的久了!”董枚娘是河南尹董康成之女。河南尹是目前東都本土官職最高的官員,董枚娘在東都自是東都閨秀之中的領頭者,今日著著一身寶藍色裳子,料子明麗挺括,裁剪的亦是十分簡單利落,立在丹園春風之中,明俏颯爽。姚良女頷首笑道,“我貪看一路的牡丹花姿,倒是來的遲了,還請眾位姐妹見諒。”蒔花台上的少女們都笑著福禮道,“姚娘子這般說,實是不敢當。”讓著姚良女與許家姐妹坐下。這一日花會都是如今在東都中有名的閨秀,除了姚良女及董枚娘外,尚有勳衛中郎將杜從水之妹杜興娘,洛陽令韓梓之女韓綿,左監門衛沈中郎沈安之妹沈紫嫣,東都考功司郎中魏子惠之女魏香,刑部侍郎曹耐之女曹美娥、東都劉氏的劉七娘子劉瓊紫、太史令司縝之女司檀等人,一時間蒔花台上鶯鶯燕燕,簇在花台周圍環繞著的各色品種各異、花相富麗的富麗牡丹之中,端的是爭奇鬥豔,鳥語花香。丹園使女嫋嫋上前,將琳琅滿目的時令瓜果一盤盤置放在花台潔白的桌布上,在各位小娘子麵前的白瓷蓮花盞中傾入五色飲子;枝娘領著使女捧了數個托盤上來,盤上盛放著二十多枝切花牡丹,笑道,“今日能得各位貴女降趾丹園,實是丹園的榮幸!小婦人特意擇了些牡丹,送給各位小娘子賞玩挑揀。”眾位少女麵上都露出欣然之色,其時簪花為大周仕女習俗,名門貴女自小在家中就會接受教育,什麼時令當擇什麼品種的花,花的色相如何品評高下,又如何與自己的衣裳發髻相配,都是高深的學問,需貴女們在閨中學的純熟的。此時使女捧在盤中的切花俱都是新從枝頭上切下來的花朵,品相完好,大小各異,尚帶著新灑的露水之意。其中有一株大王紅,花盤碩大,色澤純正豔麗,最是珍貴不過;又有一株二喬,同花紫粉二色相嵌,瓣底帶著點點墨紫色斑;一株禦衣黃,色澤明媚,蕊心金黃,皎皎可人;一株黑牡丹,花盤玲瓏,濃秣嫵媚。其餘盤中花亦是牡丹之中上品。杜興娘上前立在花盤前,左右朝著眾人張望一眼,笑著道,“這朵大王紅花相最大,花色又最豔麗,想來最適合阿姚了!”撚了盤中的碩大醉顏紅,簪在姚良女發髻之上。大王紅為紅牡丹中珍品,花盤碩大,色澤亦紅的極正,曆來為人稱道,但閨中女子會擇簪此花的人並不多,並無它故,因著這王紅碩大明豔,不是每個女子都能夠撐的起來。若簪花女子氣質偏於平庸,則簪這王紅,氣場便顯的稍稍小了,會被頭上簪花壓下去,反倒做了花的陪襯。姚良女天生容色美豔,額頭飽滿,倒是相得益彰,此時簪了這株大王紅,人與鬢邊的碩大紅牡丹相映,端的是豔壓全場,灼燙著人的眼移不開去。許麗哥的目光充滿讚歎之色,拍著手喜滋滋道,“果然隻有阿姚適合戴這株大王紅,這滿場裡除了你,還有誰適合呢?”姚良女撫了撫鬢邊的牡丹,燦然一笑,笑靨生香,“各位妹妹彆隻管著看我,這兒還有好些花呢,也都擇了心儀的簪上吧!”眾女一笑,都稱了是,便都各自擇了盤中牡丹花。董枚娘簪了那株二喬,杜興娘簪了禦衣黃,許麗哥簪了睡鶴仙,許團哥簪了玉簪白,沈紫嫣簪了瑪瑙盤,韓綿簪了煙絨紫、魏香簪了黑花魁,一時之間蒔花台上爭奇鬥豔,人比花俏,花映人嬌,真真是賞心悅目,美不勝收。眾女圍著花台說話,魏香酌了一口白瓷蓮花盞中黃色的江桂飲,笑著道,“今日咱們姐妹在丹園相聚,這五色飲雖好,口味卻未免失於綿軟。不如換了酒來,這丹園的桑落酒倒有些許名氣,不如讓她們上一些吧!”桑落是汝州一帶所產酒釀,口感甘醇,勁道也頗清淺,很適合閨中女兒飲用,東都女兒慣飲此酒,眾女都無異議稱好。姚良女便轉身吩咐丹園使女,“將席上的五色飲撤了,取桑落酒來。”使女柔馴應了,撤下五香飲後,換了一套琉璃酒盞,複奉上一桶桑落酒。碧綠的桑落酒斟在琉璃盞中,色澤澄澈清透。刑部侍郎曹耐之女曹美娥端起桑落酒,瞧了瞧上首姚良女美豔的側顏。姚良女乃貞順姚皇後侄女,素來受聖人寵,長安人私下說起,都說這位姚娘子日後多半是要入主中宮的。她心中有意討好,盈盈笑著道,“都說王紅是紅牡丹中最豔碩的一種,我瞧呀,倒是不如姚娘子容顏嬌豔。美娥趁著今兒有幸,在這兒敬姚娘子一盞,說不得日後怕是這個機會了。”這話說的有些怪異,許麗哥忍不住望了她一眼,奇道,“美娥你瞎說什麼?日後怎麼就沒機會敬姚姐姐酒了呢?”曹美娥覷著姚良女,抿唇笑眯眯道,“我倒是想呀,隻怕是,著到時候姚娘子已經進宮了呀!”大周皇後乃是聖人正妻,母儀天下,姚良女若真的做了皇後,日後與臣女便是有君臣之彆,便是有機會同宴,這酒也不是再能夠隨隨便便就敬的了!眾女恍然明白她的意思,都撲哧笑出聲來,拊掌稱是。姚良女一時大羞,嗔了曹美娥一眼,“你可彆渾說,聖人可從沒有說過接我入宮呀!”話雖如此,麵頰上卻泛起動人紅暈,腦後髻上醉顏紅碩大花盤托著粉麵香腮,眸中流動歡喜神采,豔麗傾人心魄。瞧的台上小娘子們呆了去,待到回過神來,便有幾個小娘子在心中想著:瞧著姚良女這神色,謠傳中說姚氏女封後一事,倒多半不全是虛影,倒是有幾分痕跡的。心中對姚良女愈加謹然起來。曹美娥咯咯笑起來,“是我不好,說錯話了,我便滿飲這盞桑落,算是給姚姐姐賠罪了!”三月暮春正是一年中最好時節。溫煦的陽光從雲天之中射下來,照在丹園之上,園中各色珍品牡丹在陽光雨露中肆意生長,吐露芬芳,五顏六色的蝶兒展著美麗的翅膀在花冠之間穿梭。桑落酒酒液香醇,少女們飲過幾巡,麵上都泛起了淡淡紅暈,魏香上前打圓場道,“聖人之事不是我等臣女可以輕易議論的,不過姚娘子得聖人寵愛,也是眾人皆知的。”搖晃著琉璃盞中碧綠酒液,盈盈笑道,“姚娘子,東都人素愛牡丹,丹園乃其中翹楚,名品倍出。我在東都也曾聽人說長安近些年來也大力培養牡丹,您是兩邊都到過的,覺得這牡丹究竟是東都好呢還是長安好?”姚良女不由怔了怔。洛陽地脈宜種牡丹,前朝洛陽便名花雲集,本朝應天女帝長居東都洛陽,素愛牡丹,於宮廷禁苑之中收集天下名品,以供觀賞;民間名園亦遍植牡丹,街巷之間植花人輩出,胺昴檔せ保奈滸俟儆臥吧突ǎ逖裟檔び紗順粕啤5ぴ氨鬮渲匈擼爸心檔せu痙倍啵繅啤10鶴稀16ド揭構庹獍愕拿犯塹觶壞鄱汲ぐ倉材檔さ姆縞腥詞譴酉鵲凵褡諢實勱ㄐ四┠晷似鸕模逖羧慫蔚ジ乾浦隻ǎ褡詡x倨漵阪晟街忠煌蚨啾灸檔ぃㄉ韃幌嗤滴ぐ彩6攏比罩站可卸蹋聳庇諛檔ど先床患岸肌v皇且a寂酸萑聳希雜自誄ぐ渤ご螅鬨凶允瞧懦ぐ駁模謔切Φ潰“洛陽氣候明媚,一年雨水也豐沛,這兒的牡丹受地氣滋養,開的便更明媚些,丹園牡丹也確富麗繁盛,國色天香;但長安古樸肅穆,天氣乾燥,培養出的牡丹勁乾精粹,更有風骨,二者各有好處,說起來,我還是偏愛長安的牡丹些。”丹園花會上的閨秀本就分為隨父兄聖駕從長安巡幸和東都本地兩幫,姚良女這般說,這些長安貴女自是以為然,眉目帶笑;東都閨秀便都心中不足,卻不好和姚良女對衡,不由將目光投向這一行人的領頭人董枚娘。董枚娘微微一笑,將手中琉璃盞重重的放在台上,嫣然道,“姚娘子客氣了,休說牡丹,這丹園的牡丹在姚娘子的芳容之下都不敢盛放了呢!”盈盈忽的一轉,輕輕道,“今日天光清朗,咱們在蒔花台小坐無趣,咱們不如尋個樂子耍耍吧!”眾女閒坐無趣,聽著這提議,便都生了興趣,同聲讚好。董枚娘向魏香投了個眼色,魏香領會得她的意思,垂下頭來,一雙黑泠泠的眼珠兒梭梭轉了一圈,笑著道,“這可叫人為難了!咱們這些人玩耍做樂,若是做詩呢,司妹妹是得擅勝場了,但杜妹妹、沈妹妹出身將門,可就頭疼了;若用投壺之類的比試呢,杜沈兩位姐姐是高興了,我卻是定會喝到醉倒了。可不知如何是好呢。”董枚娘嗔著道,“就你事兒多,依你說該如何是好?”魏香環視眾人一眼,笑著道,“這兩般都不好,酒令也沒有一個清新雅致的,依我說呢,咱們不過是取個耍樂的意思,不如便選最簡單的擊鼓傳鉤吧!”董枚娘便望向姚良女,“姚娘子,你覺得如何?”姚良女素性秉直,慣來不愛那些文雅的詩詞酒令,倒覺得魏香的話更和自己的心意,點頭道,“就這樣吧!”魏香眸子含著淺淺笑意,拍掌嫣然道,“既都依我的意思,我就取個巧,便做這擊鼓的令官吧!”“那可不成,”韓綿和沈紫嫣扯住魏香的袖子,“既是要玩耍,便當然要大家一塊兒了。魏姐姐想要偷懶可不成。”魏香做意掙紮,隻是總掙不脫她們的攀扯,無奈道,“真是沒辦法,怕了你們了。”轉身吩咐身邊小使女阿秀,“阿秀,你去做這個擊鼓的差事吧!”阿秀福身應了,命丹園使女取來一麵小鼓,懸掛在蒔花台南側,回頭盈盈笑道,“各位娘子,您們雖都是貴人,但做這擊鼓傳鉤之時,可都要聽婢子號令。待會兒婢子擂鼓,眾人傳遞玉鉤,到婢子鼓聲一停回過頭來,玉鉤在哪位小娘子的手上,這位小娘子就需飲一盞桑落酒。若是賴賬婢子可是不依的!”董枚娘悠悠笑道,“你就放心擊鼓吧,咱們這兒在座的哪個不是金尊玉貴的女兒家,誰還會賴賬不成?”阿秀垂頭福了福身,“董娘子說的是,婢子妄言了!”果然是轉身提起一個紅頭小槌,擂起鼓來。“咚、咚”的秀氣的鼓點聲在蒔花台上響起,一枚白玉鉤在座上各位娘子的手中傳遞,待到鼓聲倏然一停,阿秀回過頭來,姚良女手中恰恰握著一枚白玉鉤。“看起來這中了頭彩的就是姚娘子了!”魏香盈盈笑道,執起台上鎏銀牡丹執壺,在姚良女的琉璃盞中斟了一盞桑落,“娘子請用!”姚良女挑了挑秀眉,將盞中桑落酒一飲而儘,向著眾人亮了亮盞底。眾人都讚道,“痛快!”董枚娘也拊掌讚道,“姚娘子果然爽快!”“自然。”姚良女盈盈一笑,眉宇之間意興飛揚,“咱們都是好好女兒家,不過是一杯酒水,難道還興婆婆媽媽不成?”阿秀露齒一笑,揚頭道,“姚娘子這般痛快,婢子實是佩服之極。還請各位娘子繼續準備好了,奴婢這就要繼續擊鼓了!”這一番下來,果然是鼓點落在誰的身上,誰便端起酒盞飲了。不知怎麼的,姚良女覺得今天飲的酒有些多,今日的桑落酒又特彆的甘醇甜美,意興熏然,一張粉麵酡紅似桃花一般,洛洛驚喚一聲,“娘子。”眾人轉頭去看,見她已經是趴在案上,雙眸閉合昏昏沉沉睡去。許麗哥忙起身去查看,愕然道,“姚姐姐這是醉了!”“怎麼會?”洛洛愕然,“我家娘子裡平日酒量不小呀,今兒怎麼……”眾人也都有些驚奇之意,丹園供給女客的桑落並不是烈酒,姚良女喝的雖較旁人多了些,但遠不到酒醉地步。董枚娘跺了跺腳,“哎呀,”懊惱道,“若早知道姚娘子酒量這麼淺,咱們就不該讓她多飲了!”“姚娘子已經醉成這般了,”劉瓊紫笑著道,“不如讓園子裡的人給她尋個地方歇一歇,也算醒一醒酒吧!”蘇蘇、洛洛也沒有旁的法子,不一會兒,枝娘便領著園中使女趕了過來,笑著道,“各位娘子可是有什麼吩咐?”“枝娘,”韓綿向著伏在案上的姚良女努了努嘴,“姚娘子剛剛多喝了點,如今是醉的狠了,你揀一個乾淨的樓閣讓她歇一歇吧!”枝娘看著亭中醉倒的姚良女,麵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隨即堆疊出和氣春風的笑容,“不若這樣,從這兒過去園子中有一處閣子喚作丹閣,倚池而築,景色清幽,平日裡少有人來的,最是清淨不過,奴婢領著姚娘子過去,在那兒歇一會兒,想來到了下晌就清醒了。”董枚娘微微一笑,“那就再好不過了!”小彎池子如新月,碧水泛波,池畔種著一叢綠牡丹,花苞攢成小球,掩在蒼碧的花葉之中,深深淺淺,丹閣橫臥於池波之側,秀麗玲瓏。幾個丹園小丫頭守在閣前,遠遠的見了枝娘,忙屈膝致禮,將閣門打開。許麗哥扶著姚良女繞過閣中的漆繪嵌朱緣富貴牡丹屏風,將姚良女安置在屏風後的棗紅雲母榻上,扯過一旁的鵝黃繡牡丹錦衾替她蓋好,抬起頭來,打量著這座小閣,見閣中布置清雅,屏風一側鋪設著朱色榻幾莞席,南牆之上掛著一幅牡丹花開圖,上麵題著王禪的牡丹詩,南窗下的綠釉托紅牡丹香爐。不由得心中暗讚一聲,枝娘吩咐小丫頭放下了窗上的絳紗簾,又親自為綠釉托紅牡丹香爐添了安息香,轉過頭來笑問,“幾位小娘子瞧著這丹閣可還滿意,若是有什麼需要添補的,儘管吩咐下來,奴家這就去辦。”許麗哥點了點頭,客氣道,“這兒收拾的已經很好了。勞煩枝娘姐姐辛苦了。”“許大娘子客氣了,”枝娘低頭道,“能夠服侍姚娘子,是奴家的榮幸!”許麗哥瞧著榻上沉睡的姚良女,有些擔心,目光不錯,道,“劉七娘子,妹妹,我留在這兒守著阿姚,你們先回蒔花台吧!”劉瓊紫尚沒有開口說話,許團哥已經是上前挽著許麗哥的手,脆生生笑道,“阿姐,姚姐姐歇在這丹閣,有自個兒的丫頭守著,能出什麼事?您非要留下來,園中的姐妹們聽了,知道的說是你和姚姐姐感情好,想留下來陪陪她,不知道的,倒以為姐姐你是想討好未來的皇後呢,對咱們許家的名聲可不好。”“這——”聽許團哥這麼說,許麗哥也猶豫起來,最後咬了咬牙,轉身吩咐道,“蘇蘇,洛洛,你們兩個好好守著娘子,莫要讓姚姐姐受了驚。”蘇蘇和洛洛輕輕福身,恭敬應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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