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帥猛的一個激靈,轉過頭去重新打量起這種遊船。從唐帥他們上船到現在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船隻卻像是穿穿越了數十年的時光。船身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高度腐爛,散發陣陣腐朽的味道。千瘡百孔的甲板幾乎觸手即碎,船上的油帆被卷起了起來,掛在桅杆正中,整座遊船像是在無人駕馭的情況隨波逐流。唐帥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唐門的老江湖曾經和她說過:水上人家,生於水死於船,一生中大半時間在水上漂泊。一條船可能由祖傳父,由父傳子,就像是同家宅與土地。但是當一戶船家絕後,船隻無人繼承,其他漁夫會把船帆卷起來,將船推入水中任其漂泊直到其沉沒。船家把這種帆布卷起掛在桅杆當中自行漂移的船隻叫做“鬼船”,在水上相遇決不敢靠近,在遠處焚香叩頭。即使鬼船被衝到岸邊也無人敢動,任其腐爛解體或被大水衝走。給唐帥將這個故事前輩,曾經一再叮囑過,半夜在渡口搭船。要是船家拿了你銀子,還說什麼都不讓你上船的話,千萬不能強行上船,沒準那就是一艘“鬼船”。鬼船上的亡靈不會去抓替死鬼,但是你非要送上門去,它們不會介意船上多幾個租客。唐帥越想越是害怕,壓低了聲音道:“剛才那船家那銀子的時候,你看清楚他是怎麼下的船麼?”“沒……沒……”唐兵的額角上也冒出了冷汗:“他好像一下子就到了岸上。”不遠處的空見道長也湊了過來:“我們上船時欠考慮哇!你想想,一個普通船家,怎麼敢在深更半夜,戲耍我們這個持刀帶劍的江湖人……”“沙沙沙沙……”空見話沒說完,船艙內忽然傳出一陣細響。唐兵、唐士猛的一個激靈反射性的跳了起了,唐帥也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唐兵扣住暗器,目露凶光的指著船夫叫道:“你船艙裡裝了什麼?”“魚鷹!”船夫一反常態異常鎮定,是笑非笑的道:“爺們要不要看看?”唐兵、唐士對望一眼,後者沉聲道:“打開艙門!”船夫抓起竹稿頂住艙門隨手推了過去,艙中先後飛出來幾道黑影,拍著翅膀落在了船艙頂上。唐兵那看清魚鷹之後,立時嚇得亡魂皆冒——魚鷹脖子頂上長著的竟是人頭。那幾顆臉色慘白,七竅流血的人頭,瞪著慘綠眼睛居高臨下向幾個人看了過來,目光中既又猙獰的冷厲,也有痛苦的哀求。“長風,長空……”幾個趕過來的武當弟子,看清了那些人麵魚鷹的長相之後,嚇得雙腿一軟跪坐在船上。漁夫嘿嘿一陣冷笑:“這幾隻魚鷹你們不麵生吧!剛才上船時你們還在稱兄道弟來著,是師兄弟就該多親近親近……”“你殺我弟子!”空見拔劍在手直劈船夫,冷冽劍氣瞬時將那船夫從頭頂開始劈成了兩半。從中間分開的人影,一左一右的飄在距離船頭幾尺地方,同時開口道:“我不讓你們上船,你們偏偏要上。那就留下來當我的魚鷹吧!”話音一落,徘徊在桅杆上的人麵魚鷹立刻斜撲而下,從腹部下麵的羽毛裡伸出兩隻枯瘦的人手,抓起癱倒在甲板上的武當弟子撲進了水裡。船下立時一震血浪翻滾,慘號聲側耳而動,幾個武當弟子拚命掙紮著浮上水麵,就又被水中穿梭的魚鷹拉了回去。站在船上,雖然看不清魚鷹在水裡的動作,卻能看見在幾個武當弟子周圍飛濺浪花裡,帶血的皮肉像是死魚一樣一層層的上下翻滾。那幾個人身上皮肉就在掙紮起落之間,變得越來越少,就連內臟連續被拋出體外沉進水中,幾張血肉模糊的麵孔漸漸變成了白骨外露的骷髏。空見道長驚怒之下,側身向河裡揮出一掌,勁氣入水幾具體無完膚的屍體和被掌勁震死鷹翻向水麵。他這一掌結束了弟子的痛苦,也打出了殺氣。“還我弟子命來!”空見道長暴嗬聲起,人想如飛鷹入雲,身型疾轉間化出四道形影,拳,掌,腿,爪猛攻對手要害。船夫仍舊不避不閃的漂浮在哪裡,任由對方拳掌打向自己頭臉。“砰!”空見道長猛聽一聲巨響,眼前的人影就像被飛吹散的水花的一樣,爆做漫天水珠消散在空中。接著,空中的水珠竟然凝成了銀白的水柱,順著他收回來的拳掌,直擊空見麵門。空見道長全力出手之間幾乎作繭自縛,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當即猛然倒仰,想借鐵板橋的功夫躲開致命一擊。水柱確實沒有打中空見,卻在他仰過去的麵孔前停了下來。空見眼看著那懸浮停頓在自己麵前的水柱,從頂端開始蠕動著變成了一張人臉,跟著兩雙白慘慘的手臂也在麵孔下麵伸了出來,對著身下的空見道長猛抓了下去。空見道長避無可避之下,隻能舉掌相應,掌力與鬼爪相撞的瞬間。空見道長隻覺他手掌觸及之處像是空如無物,自己的掌力像是又一次打空在了天上。這一回,空見道長真正是後力不續,整個人平直的砸下了甲板上。剛才能裝載幾十人的大船,卻像是沒法經受空見道長的這一下撞擊,在他身下轟然分解。船上的人全都跟著掉進了河裡。空見道長落水之後,也顧不得再管彆人,心中就隻剩下一個念頭“快逃!”空見手腳並用的分來波浪,如同梭魚一般在水中飛射逃逸。他還沒衝出多遠,就覺得體內氣血翻騰不止,一種用力過猛的窒息感直襲心頭,仿佛再不停下來換氣就會暴血而亡。空見道長剛剛浮出水麵,換了口氣就覺得背後壓力漸增,似有一個龐然巨物站立在他身後,虎視眈眈的注視著自己。“跑得不慢嘛?”船夫的聲音飽含著戲謔道:“你那些弟子沒幾個比你快。要不要我送你一程?”空見道長隻覺得背心上被人重重的拍了一掌,帶著噴出的鮮血順水劃出了幾丈,飛一般的落向了河灘。他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沒見船夫繼續追殺。同時,不知怎麼掙紮出水的人,也陸陸續續的爬到了空見附近的河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