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蔡的一擊無功之下急得雙眼微紅,仿佛已經看見了謝半鬼被亂箭穿心的慘景。她恨不得能衝上天去替謝半鬼擋下全部弩箭。可那些帶著凜凜殺氣的寒芒,卻無情的閃過了她的瞳孔,也讓淚水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此時,本來應該衝向機關的謝半鬼,卻忽然延長了絕魂爪後麵的鋼索,整個人借著風力猛起兩丈,頭下腳上的倒懸在了空中,與機關陷阱連成了一條直線。密如飛蝗的弩箭在他身下激閃如電,卻沒能傷他分毫。“再射!”齊長老揚手再指謝半鬼,神工門的強弓勁弩再起抬起,遙指謝半鬼之間,後者猛然收緊機關鋼索,人如入水魚鷹向陷阱上的缺口彈射而至。短短刹那之間——弩箭化作的流光在幾丈之內交叉激射。謝半鬼留下的虛影與陷阱連做一處又倏然隱沒。飛旋的白刃像是斬斷了一道虛影,又像是砍倒了什麼實物,所有人都看到一個黑點,在陷阱的氣流中飛快閃動了一下又歸於寂滅。一切的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也結束的快。饒是那些武林高手個個目力超凡,也沒能看清事情的全貌。有人心房揪緊,有人麵帶得色,有人瘋狂大笑,有人淚流滿麵……各種表情不一而足。齊長老笑過之後手指著城下的五指大聲道:“放箭,放箭射死他們,射他們的腦袋……”李小新睚眥具裂的嘶聲怒吼道:“弟兄們,拚了吧!跟他們同歸於儘。”李小新的手指剛剛碰到胸前的火雷,城內的機關陷阱裡就忽然爆出一股沙黃色的塵暴瞬間阻斷了神工門的視線。他們雖然沒法確定城內為什麼會出現沙塵暴土,卻在飛塵當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木料味道。齊長老伸手在霧氣中抓了一把,送到鼻孔底下:“鋸末?哪裡來的鋸末子?”回答他的卻隻有塵暴裡接二連三的慘叫聲,黃色沙塵也跟著被染上一抹刺眼的血色。究竟是誰的人馬,又在機關陷阱裡血肉化泥?為什麼五指的火雷現在還沒炸響?齊長老凜然指向李小新站立的方向:“向那,齊射。”李小新聞聲辨位之中,知道神工門的強弓勁弩已經指向了自己,正要舍命一搏時,他附近的機關陷阱卻忽然停了下來。“謝半鬼成功了!”李小新腦中靈光一閃,也不管自己猜測的是對是錯,口中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人卻縱身向陷阱裡跳了下去。成片的弩箭也緊擦著他頭皮沒入了牆壁。李小新落地之後立刻被謝半鬼拉了過去:“把那邊的鋸末子往出扔,快!”李小新來不及多想,出手如電的抓過成袋的鋸末甩向頭頂向嗡嗡作響的刀輪,焦黃的鋸末子就這樣被卷向城中,變成了足以模糊弓手視線的塵暴。陷阱下麵多出了一個人來,城中塵暴也更濃烈了幾分,謝半鬼憑借著記憶中方向,不斷拉動機關轉軸附近的手柄,停下機關等自己人跳下來之後,再講手柄扳回原位,讓機關繼續轉動。歐陽陌陌跳下來之後,還沒等站穩腳跟叫喊道:“我們的人都下來沒有?”“應該已經全下來了。”謝半鬼向附近掃了一眼肯定道:“活著的都來了。”“畜生!”歐陽陌陌大步走向控製室的中心地帶,雙腳點地蹦了起來,抓住懸在空中的燈架,借著身體的重量猛力一拉。機關控製室跟著傳出一陣絞索爆裂的悶響,原本就已經飛旋如風的刀輪,忽然又加快了幾倍,支持刀輪的中抽開始承受不住刀輪轉動的力道,漸漸左搖右擺。置身顫動的中軸當中,就先陷入了疾風穿行的竹林,滿眼都是晃動的影像。可是,竹子折斷不會傷人,要是換成鋒利無比的鋼刀呢?就連膽大包天的謝半鬼也被陌陌瘋狂的舉動嚇出了一身冷汗:“你在做什麼?”“報仇!”歐陽陌陌抬手之間,又轉動了一處機關。雖然她也是剛剛進入控製室,但是手法之嫻熟,就像參與過機關陷阱的製造一般。謝半鬼正想再問,他頭頂上用來防止刀輪脫離中軸的卡口就忽然一裂兩半,把刀輪完全暴露在了冷月之下。“嗡——”十五道刀輪像是飛出去的竹蜻蜓,帶著足以開山裂石的威煞呼嘯入空,繞城疾飛。所到之處,城牆斷裂,人體分離,被血染紅的粉塵與碎石,碎屍混在一起漫天亂飛,彌漫長空。“趴下!”“往後退,快——”“跳下去,跳下去才有活路……”剛才還在城上耀武揚威的人,在突忽其來的危機麵前亂成了一團,各種命令層出不窮卻沒有一樣真正奏效。被刀輪斬斷絞碎的人也越來越多。到了最後,站在控製室的人,根本就看不清頭上的情景,隻能聽見聲嘶力竭的慘叫在頭上回蕩。饒是五指殺伐江湖數載,也被空中的慘景嚇得心驚肉跳,還沒等他們鎮定下來,控製室內已經異變陡生。注意力全放在頭頂的謝半鬼。驀然感到腳下的地板像是被人奇快無比抽離了地麵,腳底一空甚至不由自主的順著地麵上的空洞落了下去。“咚——”謝半鬼隻覺得全身一冷,帶著腥臭味道水流就跟著湧進了口鼻。他本能的放鬆身體浮向水麵,猛吸了一口空氣。等他想要踏水站穩的時候,卻感到水位驀然上漲了幾尺,又把他重新淹沒在水中。浮在水裡的謝半鬼試探著睜開了眼睛,卻根本看不清周圍的情景,他仿佛是落進了一缸墨水中,除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但是,他能清楚的聽見有人在不斷落進水裡,或遠或近的在他四周掙紮。也能聽見有東西在水中來回移動。片刻之後,魚群啃食人骨的聲音在水裡密密麻麻的響成了一片,濃烈的血腥味在水中泱泱擴散,水波湧動的灌入謝半鬼的口鼻當中。謝半鬼知道水裡有魚在吃人,卻弄不清那些正在啃食屍體的魚群,是靠什麼在追蹤獵物,是水流,是溫度,還是人身上流出來的血液?現在移動,他會不會變成魚群下一個捕食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