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把謝半鬼一行人帶到了家裡,吩咐妻子生火做飯,自己把人請到客廳,分賓主落座之後,直言不諱道:“大人有話儘管問好了。不過,有一點在下必須聲明,很多事情我已經想不起來了。”“想不起來?”謝半鬼冷笑反問道:“先生說笑了吧?據我所知藏雲閣血案距今不足二十年。二十年時間雖然足以讓人忘記很多事情,但是,人絕對不會輕易忘記親身經曆過的血腥,除非他已經到了完全可以無視人命的程度,相信先生不是個冷血屠夫吧?”陳誠的臉色陰森的嚇人,手掌也不自覺的握住了椅子把手:“我真的有很多事情記不清了,甚至……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的記憶完全是空白的……”“完全空白?”謝半鬼臉色忽變道:“告訴你的感覺。”陳誠捂著額頭道:“我明明覺得有一段時間,應該發生了很多事。而且每一件都足以讓我銘記一生,但是我卻一件都想不起來。就好比……好比是十歲的記憶還在,但是一下子就跳到了二十歲,中間那十年的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怎麼會……”謝半鬼的手掌緊緊握了起來,陳誠的感覺對他來說不僅是似曾相識,而且感同身受。高胖子的臉色白了,他可以打碎謝半鬼記憶,卻沒辦事再給他補上一段回憶。再讓陳誠說下去,說不定先陷入混亂的會是謝半鬼。胖子乾咳一聲道:“彆說那些沒用的,趕緊說說,藏雲閣血案是怎麼回事?”陳誠微微顫抖著道:“在我的記憶裡,血案像是忽然發生一樣,沒有起因隻有結果。我隻記得每次命案發生之前,書院的牆壁上都會忽然出現一幅血畫,隻要上了血畫的人,當晚就會死,死法也和畫上的情景一模一樣。”“哦?”謝半鬼來了興趣:“就沒有人阻止過?”“有,但是阻止不了。”陳誠搖頭道:“當時書院大儒雲集,文武雙全的儒生更是比比皆是,但是沒人能阻止它殺人。即使我們把人他的目標藏在書院的銅鐘裡也一樣不行。”陳誠見謝半鬼低頭不語,忽然站了起來狂吼道:“你不相信?我就知道沒有人會相信。因為,你們沒有親眼見過他殺人,他不是人,不是人……人,能在幾十個大儒的看護之下,潛進數百斤重的銅鐘裡殺人麼?人,能忽然出現在密閉的空間裡,從背後掐斷彆人的脖子麼?人,把手搭在你的人肩上,慢慢隔斷你喉嚨,卻讓周圍的人,隻能看見一隻手麼?”陳誠發泄之後,抱著腦袋坐回了原地,隻顧著喘著粗氣,再不去看謝半鬼一眼。謝半鬼等他情緒稍稍緩和,才試探著問道:“你見過凶手?或者說,有人見過凶手?”“我沒見過……”陳誠搖頭道:“但是聽一個師兄說。凶手曾經和書院山長短暫交談過,他自稱為人血畫師,來找書院的人複仇……”“複仇?”謝半鬼追問道:“他和誰有仇?”陳誠搖頭道:“不知道!我對書院的記憶隻有這些,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這座山村裡隱居,那些記憶全都消失了。”謝半鬼不僅皺起了眉頭,抬起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兩下:“來山村隱居的儒生,不止你自己吧?彆人也一樣記不住書院的事情了麼?”“都一樣!我們曾經私下的聊過,除了書院中的種種血腥,我們什麼都沒記住。”陳誠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有一個師兄曾經交給我一幅畫,他說這幅畫很重要。但是究竟重要在什麼地方,他卻記不清了,隻說,將來可能用得著。你稍等,我去取來。”陳誠走進裡間之後,胖子低聲道:“我看這家夥說話怎麼瘋瘋癲癲的,還是找彆人問問吧?”冥輕雪接口道:“我對他的話深信不疑。我們巫門就有很多辦法能讓人忘記一些東西。隻要用特殊的方式施法,就算你挖開他的腦袋,他也一樣什麼都說不出來。”胖子剛要再說什麼,陳誠已經走了出來,把手裡的畫軸攤在桌子上道:“這就是那幅畫,希望對大人能有所幫助。”畫上畫的是藏雲閣的近景,龐大的藏雲閣幾乎占據了整幅畫麵,圖畫描繪之詳細,甚至連一副窗戶都未曾遺漏。謝半鬼盯著畫卷看了片刻,忽然抬起手來用指甲在畫上劃起了虛線,寥寥幾次之後就用虛線把藏雲閣的幾個建築連在了一起。“這是個‘字’啊!”高胖子用手比劃著道:“是用小篆寫的‘鎮’字。”“沒錯!”謝半鬼伸手把畫疊了起來,隻留下藏雲閣山體的部分:“你們再看看,這座山像不像一方大印?”“確實像。”高胖子看不出什麼門道兒。冥輕雪卻深吸了一口氣道:“從中原風水堪輿的角度上說,藏雲閣本身就是‘金印鎮江’的風水局。加上有心人的布置,整座山體就成了一座巨大的禁地。為的就是鎮壓山下的東西。”“不知這些。”謝半鬼沉聲道:“把藏雲閣建成書院,聚集大量儒生,不但能形成儒家的浩然正氣,甚至可以接引文曲星力,這就又給‘鎮’字風水局加上了一層保障。山體,建築,儒生,三者的力量疊加在一起,不論想要鎮壓什麼都能讓它永世不得翻身。”胖子敲著手心道:“你們說都是以前的事兒啦!現在儒生死光了,藏雲閣毀了一半。咱們順江下來的時候,你們也看見了,從側麵看藏雲閣的山體少了一個角。你們說的那些東西找就被破壞的一乾二淨,還鎮壓個屁啊!”謝半鬼凝重道:“所以說,那個所謂的人血畫師,殺人的理由絕不是複仇那麼簡單。藏雲閣裡的水,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謝半鬼直起腰來,緊盯著陳誠一言不發,好像在考慮著什麼事情。陳誠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好半晌才試探著問道:“大人,你這是做什麼?”謝半鬼一字一句的道:“你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