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阿飛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小子怎麼不打招呼就進門了?倒是小舟,像是被踩住尾巴了一樣跳起來:“你……你沒事了?”阿飛的態度有些冷淡:“是啊,多謝你了。好哥們,要不是你把鼻煙壺還回來,我還在那推磨呢。”小舟被阿飛這麼一番諷刺,不由得麵紅耳赤,縮著脖子退到後麵,不再說話了。我擺擺手,讓阿飛坐下來。說道:“你這一趟來,是因為什麼?”阿飛說道:“是來謝謝你的。我能回來,完全是因為你幫忙。”我撓撓頭:“這個我倒不敢居功。你媽去哪了?”阿飛歎了口氣,說道:“自從我醒了之後,就沒有再見過她。不過,我能感覺到她就在附近。”我們三個人慢慢的坐了下來。這間屋子,就算是大白天都陰森的要命。再經過阿飛這麼一說,我們甚至覺得四麵八方都是陳小妹的鬼魂了。我咳嗽了一聲,對阿飛說:“你這些年,都經曆了什麼?還記得嗎?”阿飛緩緩地點了點頭:“這些年我過的渾渾噩噩。我想你也知道,村子裡的人都覺得我變成了傻子。實際上,我也確實是傻了。直到昨天晚上,我才醒過來,回過頭來看這些年,簡直就是一場很長的夢。”他頓了頓,接著說道:“這些年,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在做苦工,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在人世間亂晃,我自己都糊塗了,不知道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做夢。嘿嘿,原來都是真的。”我好奇地問道:“當初你告訴我,你能看見你媽的魂魄,這件事……”阿飛點點頭:“鬼大人將我的魂魄扣留了一半。所以這些年,我隻有一半魂魄在身體裡麵。我這樣半陰半陽的過日子,所以能看見鬼物。”我點點頭:“你果然有陰陽眼。現在看來,你的魂魄已經回來了,你也不能再看見鬼了吧?”阿飛點點頭:“沒錯,我看不見鬼了。”過了一會,阿飛神秘的對我說:“今晚我去給我媽守靈。明天出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我說這個,於是唯唯諾諾的說道:“早點出殯也好,畢竟入土為安,很好。”阿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我希望你們也來。”薛倩在我身邊不由的說道:“我們?這個關我們什麼事?”阿飛卻沒有回答他的話,他指了指我們三個:“你們都來。”然後,他大踏步的走出去了。阿飛不傻了,可是變得更加神秘,而且全身透著不容置疑的霸氣。我倒有點懷念那個神神叨叨的傻小子了。小舟愁眉苦臉的說:“完了,阿飛恐怕要恨死我了。”薛倩三分同情,七分幸災樂禍:“我要是被人害的在墳地裡推上十幾年石磨,也得恨得牙根癢癢。”我拍拍小舟的肩膀:“世上沒有解不開的冤仇,主要看你心誠不心誠了。何況你確實是失憶了。”小舟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我問薛倩:“怎麼樣?今晚上你去不去?”薛倩瞪瞪眼:“去,當然得去。你沒看見嗎?阿飛一米九的大個子,這些年什麼活都沒乾,光養著他那身肥膘了。我要是不去,他能把我撕了。”我被他這番話逗笑了:“老薛,你不光怕鬼,連人也怕得厲害啊。”小舟在我對麵嘟囔:“他怕鬼嗎?我怎麼覺得他不是真怕呢?亂葬崗那種地方,他說去就去了,也沒人求著他啊。”薛倩一腳踹在小舟身上:“小子,你說這話講良心嗎?我們哥倆不都是為了你嗎?”我們說了一會話,就把寶刀屍牙放在了屋子裡,然後出去吃了個飯。隨後,我們在飯館分彆了。小舟回了自己家,薛倩去收拾他的新店,我則回到空亡屋睡大覺。我們約好了,晚上的時候在陳小妹家集合。我躺在床上,雖然徹夜未眠,但是卻始終睡不著,似乎這一夜的亢奮還沒有褪去。我腦子裡一直盤旋著鬼大人的話:將來我們還會再見麵的,希望你這個空亡屋屋主,能名副其實。我躺了很久,到底還是睡著了。我在這間屋子裡,越來越能安然入睡了。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街上還沒有完全黑下去,不過路燈已經亮起來了。我從床上爬起來,草草吃了點東西,就往陳小妹家趕去。按照道理說,我今天晚上算是去吊唁,阿飛應該管我們的吃的。但是我一想想他們家的雜草和飯餿味。就再也沒有心思蹭他的飯了。出門走了一陣,天就漸漸的黑了。好在到處都有路燈。燈火通明,這一路上很順利的趕到了陳小妹家。等我走到門口的時候,不由得愣住了。陳小妹家門口的靈幡不見了,大門兩旁的挽聯也沒了。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應該啊,還沒有出殯,怎麼可以撕了這些東西?”我正在奇怪,身後有人叫我:“趙大師,是你嗎?你怎麼又來了?”我一扭頭,看見禿頂正站在我身後。我拽住他,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靈幡呢?挽聯呢?怎麼都沒了?”禿頂說道:“當然沒了。陳小妹都下葬了,留著這些東西乾嘛?”我一愣:“下葬了?不是明天出殯嗎?”禿頂歎了口氣:“趙大師,你還不知道呢?那個傻子忽然全好了。人不傻了,但是脾氣不大好。把鄉親們都趕了出來,自己把她老娘給葬了。靈幡和挽聯也是他扯去的。”我有些茫然的說:“阿飛這是什麼意思?耍我?”禿頂在旁邊問我:“趙大師,傻子的病,是不是你治好的?從此以後,陳小妹不會再鬨鬼了吧?”我含含糊糊的說:“不會再鬨了,你們放心吧。”禿頂得了我這個保證,很高興似得,笑眯眯的走了。我站在陳小妹家門口,越想越不對勁,於是敲了敲門。幾秒鐘後,大門開了。阿飛走出來看了看我,然後把我拉了進去。阿飛生的很高大,力氣也很大。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錯覺,我總覺得,凡是得過瘋病的人力氣都比正常人大得多。我現在與其說是被阿飛請進來的,不如說是被脅迫進來的。他等我進了院子之後,咣當一聲,就把大門鎖上了。我有些心驚肉跳的打量他的院子。靈棚已經拆了,院子裡的雜草也不見了。雖然說不上有多麼乾淨,但是比之前是好得多了。阿飛也不說話,指了指他的小屋,然後自顧的走進去了。我不知道他在耍什麼把戲,謹慎的跟在他身後。我剛剛進門,就聽見屋子裡有人苦笑道:“得了,趙莽也來了。”我聽這聲音,像是薛倩。但是屋子裡沒有電燈,我根本看不清楚。阿飛在桌子上摸索了一會。隨後點上了一支蠟燭。我微閉著眼睛等了一會,才漸漸適應了光線。然後我在屋子裡張望了一眼。這一張望,差點把我的魂都嚇飛了。屋子裡一共擺著六張椅子,圍成了一個圓圈。椅子上分彆坐著薛倩,小舟,阿飛,剩下的三張,其中一張空著,想必是留給我的後兩張,則坐著已經死去的陳小妹,以及一個紙人。我看著陳小妹的屍體,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阿飛卻一把抓住了我。強行把我摁到椅子上了。我掙紮著,大聲喝問:“你要乾什麼?”薛倩和小舟勸我:“老趙,彆跟他廢話了,沒用。我們兩個進來之後就被他摁在椅子上了,這小子一句話也不說。”我奇怪的看著他:“你怎麼不跑啊?”薛倩苦笑一聲:“你說呢?”然後,我看見他的手腳都被綁在椅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