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魂不守舍的點點頭:“真的,當然是真的。”女子低著頭,擺弄著自己的衣帶。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那麼,你喜歡我嗎?”我有點暈了:“這算什麼情況?就因為我堅持聽到最後,並且鼓了個掌,就得到了一份姻緣嗎?”我有些矯情的說道:“姑娘,喜歡不喜歡,咱們才剛剛認識了不到半小時。職業性格之類的還沒有互相了解,而且看你的年紀,似乎還沒有成年吧?”我嘴上這麼說,心裡麵卻在盤算。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萬一要是死了。這麼漂亮的姑娘豈不是要守寡了?女子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掩口笑道:“你怎麼緊張成這樣?”然後她又問道:“假如你有一位戀人,就像我這樣,你們兩個整日如膠似漆,蜜裡調油。你願意一生都和她在一塊嗎?”我已經被女子說的有些迷糊了,我茫然的點點頭,說道:“長得想你一樣,那我自然願意了。”女子似乎很滿意我的答案,她點了點頭,然後轉了個身,問道:“如果是這樣呢?”等她再轉過身來的時候,我發現她似乎成熟了不少。變成了二十歲上下。隻見她濃妝淡抹,釵橫鬢亂,一雙妙目顧盼生情,身上的長裙,卻似乎薄了一層,露著雪白的脖子。我心裡有些打鼓,暗暗地想到:“這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怎麼轉一圈的工夫,她就長大了好幾歲呢?”女子沒有了之前的羞澀。她似乎變得很大膽,她湊過來,一雙眼睛熱切的盯著我。輕聲問道:“你還喜歡我嗎?”她身上的香氣被我吸到鼻子裡麵。我感覺自己像是躺在了柔軟的床上。整個人都酥了。我點了點頭,說道:“喜歡。”女子目光灼灼:“如果你有一個戀人,長得如我這般,你願意與她長相廝守嗎?直到終老嗎?”我點點頭,說道:“願意。”女子衝我笑了笑,很歡喜的說道:“如果是這樣呢?”然後,她又轉了個身。這一次,她變成了三十歲上下。長發整整齊齊的梳在頭頂上,簪子上的寶石在燈光下爍爍放光。她變得很端正,很睿智,甚至比剛才還要美麗幾分。隻不過,她的眼神多多了一絲厭倦。她抬起頭來,微笑的看著我:“如果是現在呢?如果你有一個如我一樣的戀人,等她長到了這般年紀,你還會喜歡她嗎?”我點點頭,說道:“會。”女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道:“好。”呆扔豆技。隨後,她又轉了個身,這一次,華發滿頭,皺紋滿臉。雖然能依稀分辨出年輕時的俊俏模樣,可畢竟是老了。她的眼睛失去了之前的神采,看起來卻更加的深邃,她淡淡的問道:“如果是現在呢?”我看著她已經耷拉下來的嘴角,支支吾吾的說道:“如果朝夕相處,慢慢變成這樣,或許也是可以接受的吧。”她上前一步湊了過來,問道:“也就是說,你可以接受了?那麼,你願意把我娶回家嗎?”我聞見她身上過於濃鬱的香味,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說道:“我的意思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女子似乎有些生氣了。她指著我的鼻子,咬牙切齒的說道:“剛才你不是信誓旦旦,說願意和我終老一生嗎?”我張口結舌,想要辯解兩句,可是腦子裡麵一團漿糊,根本不知道說什麼的好。這時候,那女子忽然抬起胳膊,擋住了麵龐,隨後,她在袖子後麵問道:“如果我變成了這幅樣子,你願意和我同穴而眠嗎?”她把袖子放了下來。我看見她的臉已經極為蒼老,隨後,在幾秒鐘的時間內,皮肉腐爛,剩下一具白骨。骷髏仍然在一張一合,那女子的聲音空洞的傳了出來:“如果我變成這幅樣子,你還喜歡我嗎?”我猛地一驚,冷汗就下來了。直到這時候,我才完全醒了過來。掉頭向回跑去。剛才我就應該意識到不對勁了,隻可惜,我被這女子搞得暈頭轉向,反應都慢了。女子的聲音不急不緩,仍然在我身後淡淡的說道:“你不是答應過我,要白頭偕老嗎?怎麼?我老了之後,你就開始嫌棄我了嗎?”我聽見這個聲音,跑的更快了。我的腦子裡麵隻有八個字:“紅粉骷髏,白骨皮肉。”據說修行的僧人被美色所困的時候,會不斷地念叨這八個字。時間長了,看見美女也就不會動心了。我心中暗罵:我又不是廟裡的僧人,上天何必派這樣的女鬼來考驗我?我轉過樹林,一直跑到剛才的廣場上。那邊已經沒有行人了。隻剩下稀稀落落的一些小販,在收拾東西。看來已經快要十二點了。我看見一個賣烤串的小夥子,正在往三輪車上收拾東西。我連忙跑過去,幫他搬了兩張桌子。小夥子衝我笑了笑,說道:“哥們,謝謝你了。”我問小夥子:“你是市裡的嗎?”小夥子點點頭:“是啊。”我說道:“王莊公園這個地方我以前來過一次。位置有點偏。你能不能捎我一段路?等到了市區,我自己打車走。”小夥也很痛快,說道:“行,你坐在後麵吧。”我點了點頭,爬到三輪車上麵了,坐在一堆桌子凳子中間。小夥開著三輪車,帶著我在黑暗中風馳電掣。恍惚間,我又聽到了歌聲,唱的仍然是琵琶行。隻不過,這一次歌聲當中,帶上了哭腔。我腦子裡不由自主的閃現出一副畫麵來。歌女一邊唱,一邊哭。歌聲距離三輪車還遠,所以我心裡麵倒也不太害怕。過了一會,那歌聲漸漸地消失了。想必我已經把她甩開了。眼看市區就在前麵,我長舒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把她甩掉了。”我想想想到這裡,忽然發現在距離我極近的地方,有個聲音淡淡的說道:“你們總是這樣。看見我貌美如花的時候,就能說出各種山盟海誓來。什麼生生世世,什麼白頭到老,什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可是我這容顏又能保得了幾年呢?我每多一條皺紋,你們的態度就冷淡一分。等我徐娘半老的時候,以前那熱氣騰騰的笑臉,也就變得冷冰冰了。哎,你們發過的那些誓,說過的那些話,就當真都不記得了嗎?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乾。既然做不到,又何必說那些好聽的話?你們這些負心人,直把人哭的肝腸寸斷。”這聲音幽怨又陰冷,聽得我兩腿打顫。我來回的扭頭,想要找到這聲音的來源。忽然,我發現坐在前麵開三輪的不再是剛才的小夥子了,而變成一個穿著長裙的少女。她的長發被疾風吹拂,像是一麵旗幟一樣,向後麵飄著。她慢慢地轉過頭來。身子沒有絲毫動彈,隻有一顆腦袋,擰了一百八十度。長發包裹著她的臉,她微笑的看著我:“你說過的那些話,還記得嗎?”我心驚膽戰的看著她,問了一句廢話:“你到底是誰?你想乾什麼?”女子一臉悲傷的看著我:“昨天你可以為我散儘家財,今天又對我棄如敝履。果然風月場中,全都是逢場作戲嗎?”我抓著一張破桌子,心想:“你這不是挺明白嗎?既然能想到這裡,就應該看開了才對。何必又糾纏我這個無辜的人?”我心裡雖然這樣想,嘴裡麵卻萬萬不敢說出來。我畏懼的看著她,隻求她早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