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本來要離開了,聽到慘叫聲之後,又停下腳步來。躲在牆角,仔細的向那邊看。我看見有幾隻厲鬼。正揮舞著鞭子,驅趕幾個小鬼。其中一個小鬼哀聲說道:“咱們已經死去多年了,和你們無冤無仇,為何要抓我們啊。”另一個也說道:“我們已經熬了很多年了,總算等到了投胎的時辰,又被你們抓來了。至少要給我們一個罪名啊。”我和薛倩看的想笑。我說道:“這幾個小鬼可真是要趕著投胎了。”押送他們的厲鬼根本不理會他們的哀求,隻是揮舞著鞭子,一個勁的驅趕。等走到城隍廟門口的時候,小鬼又紛紛叫到:“怎麼來城隍廟了?要審我們了嗎?我們根本沒有做壞事啊。”這些小鬼有的抱著柱子,有的抓著門框。死活不肯進去。任憑厲鬼怎麼打罵。就是不鬆手。正在亂哄哄的鬨著。從大門裡麵走出來一個人。這人身上的戾氣頗重,臉上裹著一塊黑布。掩去了真容。正是我們之前見到的看門狗。他走到門口,喝道:“在這裡鬨什麼?”那些小鬼紛紛哀求道:“大人,我們幾個已經死了很多年了■孤魂野鬼,饑一頓飽一頓,過的夠辛苦了,為什麼還要把我們抓來?就算是抓我們,總得有個罪名吧。我們幾個犯了什麼錯?”看門狗冷笑了一聲。對那幾個小鬼說道:“你們幾個,活著的時候都是做賊的吧?”其中一個小鬼馬上停止了抱怨,向後退了兩步。像是被揭穿了內心深處的秘密一樣。可是更多的小鬼,仍然不服氣的叫嚷著,表示自己身家清白,從來沒有做賊。看門狗冷笑了兩聲,指著其中一個稍微胖大點的說道:“你活著的時候是商人,賣給人東西的時候,一貫缺斤少兩。這不是賊嗎?”那小鬼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了。看門狗又指著另外一個,說道:“你活著的時候為高官。收受賄賂,貪贓枉法,搜刮民脂民膏。這不是賊嗎?”叉斤丸巴。另有一個小鬼不服氣的說道:“大人,我活著的時候,既沒有做官,也沒有經商,我絕對不是賊,你們弄錯了。”看門狗看了他一會,說道:“我對你很有印象,你叫餘三。你確實沒有做過官,也沒有經過商。你生前家境貧寒,可以說無立錐之地。靠給財主打短工為生,吃苦耐勞,深的財主賞識。”餘三點頭哈腰的說道:“是啊,是啊。我吃苦耐勞,忠厚老實。”看門狗笑道:“吃苦耐勞確有其事。忠厚老實卻未必。你很有上進心,先是拜了管家為乾爹,從此以後,乾的活最少,拿的工錢最多。後來你又拜了賬房先生為乾爹,跟著他讀書識字,從此可以進出帳房幫忙,不必再在烈日下汗流浹背。後來又認了財主做乾爹,轉眼從短工變成了乾兒子……”看門狗一樁樁一件件的說了起來。而餘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眾小鬼紛紛向餘三笑道:“兄弟,你拜這麼多乾爹,將來上墳的時候,還認得清哪個是哪個嗎?”他乾笑了一聲,沒有理會眾鬼的調侃,他向看門狗拱拱手,說道:“想不到我這種人的生平,居然被大人記在心裡麵,真是三生有幸了。”看門狗淡淡的說道:“你這種人,我本無意理會。隻不過,我恰好遇見那位財主。閒聊的時候,說起了你的事而已。”餘三說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想要求富貴,這沒有錯吧?我不是賊,是不是能夠把我放了?”看門狗搖了搖頭:“你十五歲的時候,做過賊。”餘三斬釘截鐵的說道:“絕對沒有。”看門狗笑了笑:“你十五歲的時候,鄉裡來了一位說書的老者,住在村頭城隍廟,但凡付得起兩個銅子的茶水錢,都可以進去聽書。結果你趁夜翻牆進去,偷走了他的話本。第二天,老者在裡麵說書,你在外麵說書。結果他一分錢沒有得到,空著肚子離開了村子。有這回事嗎?”餘三乾笑一聲:“我替鄉親省錢了,這不是積德行善的好事嗎?”看門狗又說道:“你二十歲那年元宵賞燈節,有大戶人家做了燈謎,凡是答出來的,可以領一份賞錢。你提前將謎底謎麵全都偷到手,分發給全村老幼。答題那天,擠破了大戶家的門。”餘三說道:“我這不是為了讓大家圖個熱鬨嗎?要不然,大冷天的,誰去他們家玩耍?幸虧了我,那天的人比平時多了幾十倍呢。”看門狗笑道:“是啊。被迫拿出來的賞錢也多了幾十倍。而且此戶沿襲三十幾年的元宵節燈會,再也沒有辦過。”看門狗又說道:“你三十歲那年,財主憑著私交,低價買了一批綢緞,本來秘而不宣,而你卻偷聽到了。為了顯示自己消息靈通,逢人便說此事。結果那綢緞商損失慘重。”餘三辯解道:“隻是個價錢而已,說了又何妨?彆的綢緞商不瞞著大夥,他乾嘛要瞞著?”看門狗歎道:“你這種人,損人不利已。表麵看起來,你從來沒有偷錢,也沒有得利,算不得賊。可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偷的偏偏就是律法和規矩。”“你在一個小村子裡麵故意壞規矩,可以讓說書人衣食無著,可以讓賞燈節銷聲匿跡,可以讓綢緞商損失慘重。如果被你竊得高位,豈不是會天下大亂?”“這種風氣沿襲下去,後果不堪設想。不知道多少年才形成的禮樂教化一旦被打破,財主可以理直氣壯地不給短工工錢,而好吃懶做的無賴可以明目張膽的勒索錢財。商人的貨物可以被隨意拿走,高官的印璽也可以蓋在任何命令上。到時候,弱肉強食,人人爭凶鬥狠,與禽獸無異。你比那些偷人錢財的,所犯的過錯更大,這種蠹蟲,實在留不得。”隨後,看門狗身形一動,來到餘三身前。一伸手,將他的脖子扼住了。隻是幾秒鐘而已,餘三的魂魄就被殺掉了。夜風一吹,從此煙消雲散。看門狗又站回到台階上,向那些手裡麵提著鞭子的厲鬼說道:“以後這種敗類,不必帶來。有他在,反而會壞了主人的事。”眾厲鬼都答應了。看門狗說道:“將剩下的帶進來吧。”這一次,小鬼們沒有再哭喊抱怨。估計是看到了餘三慘死的情形,意識到城隍廟的人手段殘忍,所以不敢亂說了吧。城隍廟恢複了安靜,而我們三個人則準備回去了。薛倩咂了咂嘴,說道:“這一場熱鬨,看得人真是心曠神怡啊。看樣子,這城隍廟的人是在抓小偷。活著的小偷,取走魂魄,而死了的,就把鬼魄抓來,真是無論生死都不能逃脫啊。不過話說回來,他們抓這麼多小偷,想要乾嘛?”呂先生笑道:“誰知道呢。不過聽那看門狗說話,倒像是個正人君子。”我揉了揉眼睛:“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他們抓幾個小鬼還不算什麼,如果他們敢抓……”薛倩打斷我:“老趙,你這是要造反啊。”呂先生笑道:“國家本無主,談不上竊不竊的。”我們三個人從城隍廟回去的時候,已經大半夜了。雖然白天補了一覺,但是這一晚上又緊張、又興奮,我躺在床上的時候,感覺身心疲憊。很快就睡過去了。第二天早上的時候,薛倩把我叫醒了。我們三個人吃了早飯,就走出市區,去尋找那間城隍廟。我們在荒郊野外走了很久。全靠著薛倩在槐城生活了二十幾年,熟悉情況。這才帶著我們找到了那間破屋子。我看見屋子已經塌了一半,四麵牆由幾根木頭頂著,不然的話,恐怕會直接倒下來。從外觀看,根本沒有城隍廟的樣子。我疑惑的問薛倩:“到底是不是這裡?”薛倩向周圍看了看,說道:“從位置來說,應該沒有錯了。咱們現在進去看看?”我說道:“這屋子能進嗎?我擔心把咱們幾個砸死在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