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喝酒的時候,我有幾次和石警官說話,他的反應很慢,而且回答的驢唇不對馬嘴。我笑道:“石警官。你有心事啊。”石警官笑了笑,說道:“我能有什麼心事?沒有的事。”既然他不想說,我也就沒有再問。酒足飯飽之後,我們就離開飯店了。回去的路上,我對呂先生說道:“你們今晚彆回家了。在旁邊給我護法吧。”冬雜找號。呂先生看了我一眼,有些不滿的說道:“剛喝了酒,腦袋暈暈乎乎的,你卻不讓我睡覺,這不是折磨人嗎?”我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說道:“這麼好的日子,不練功有點浪費啊。更何況,我現在危險得很,早一日馴化了那兩條龍。就能早一日平安。”呂先生笑道:“真是難得。像你這麼不想當道士的人,也有刻苦學道的時候。”我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那有什麼辦法?不學就得死,隻好強忍著了。”有薛倩和呂先生在,我不用擔心來往的車輛,於是我坐在了空亡屋附近。薛倩和呂先生哈欠連天,百無聊賴的看著我打坐練氣。我閉上眼睛,切斷了視覺。然後是嗅覺,最後是聽覺。我又進入那種境界了。天色昏黃,看不出來是白天還是黑夜。冷風嗖嗖,我卻找不到它的來源。街上有很多行人,他們都低著頭,在我身邊來來往往。我站在路邊◇顧右盼的打車。這座城市很奇怪。有大量的行人,有寬闊的馬路,有高聳的大樓。卻沒有車。不僅僅是汽車,連摩托車、自行車都見不到一輛。所有人都在步行。我站在路邊,奇怪的看著這些人。他們一邊走,一邊做著各種各樣的事。有的人邊走邊吃。往嘴裡麵塞進去食物、飲料。我心中好笑:他不擔心吃進冷風去,得一場病嗎?但是很快我又不笑了,因為我看見一個更高明的人。這人雙目緊閉,口中流涎,身子歪歪扭扭,顯然已經睡著了。站著睡覺本來就不容易,而他卻是一邊睡一邊走路。我心想,這家夥有一套啊,過一會彆撞到牆角才好。然而,我又看見一邊走路一邊談情說愛的、談生意的、讀書的,形形色色。似乎他們從來不知道可以坐和躺一樣。這時候,有一輛出租車停在了我身邊。我拉開後門,坐了進去。司機問我:“你打算去哪?”我在街上站了很久,兩腿酸疼,我一邊揉著小腿,一邊疲憊的說道:“回家。”說了這兩個字之後,我的心中一動:“回家?我為什麼要回家?”出租車已經開動了,因為加速的緣故,我的身子靠在了座椅上。我抬了抬頭,從後視鏡中看到了司機的臉。這張臉很普通,扔到人堆裡麵就找不到。但是我卻覺得有些熟悉。我在腦海中搜羅,想要找到一個和這張臉類似的人,可是卻找不到。司機大概是注意到我在看他了。他衝我笑了笑,說道:“為什麼想回家?葉落歸根?”我隨口答道:“是啊。”等我確定了他的答案之後,心裡麵又覺得有些晦氣。葉落代表了死亡,葉落歸根,這個詞不大好啊。晦氣的事不能多想,不然的話,魔由心生,越想越倒黴。於是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想要把這一頁揭過去。沒話找話的說道:“師傅,我看這城裡麵人多車少。你的生意肯定不錯吧。”司機歎了口氣,說道:“彆提了。這裡的車確實少,可是坐車的人更少。”我奇道:“這是為什麼?我看大街上人來人往,總有一兩個坐車的吧。”司機笑道:“這裡的人膽子很小,不敢坐車。他們覺得車走的太快了,害怕。”我哈哈大笑:“還有怕這個的?看來這裡的人膽子確實不大。”我和司機說笑了兩聲。就陷入到了沉默中。汽車裡的氣氛有些沉悶。這時候司機已經開了很久,但是仍然沒有走出市區。這個城市可真大啊。而且街上的人一個挨著一個,這得有多少人?我正在讚歎,忽然心中一動,說道:“師傅,你要帶我去哪?”司機通過鏡子瞟了我一眼,淡淡的說道:“你不是要回家嗎?”我擺了擺手,說道:“關鍵是我沒告訴你我家在哪。你怎麼也不問我?”司機笑道:“不用問,我知道你家在哪。”我奇怪的問道:“你認識我?”司機嘿嘿一笑:“我並不認識你。不過……你們的家都在同一個地方,所以不用細問。”我看了看外麵的人,心想:“整個礦鎮也沒有這麼多人吧。”隨後,我敲了敲腦袋:“我為什麼忽然要回家?我這又是在哪?”我問司機:“你說說,我家在什麼地方?我看看對不對。免得你把我拉到黑煤窯,賣給窯主做苦力。”司機笑了笑,說道:“你家在前麵。”我掏出手機來,說道:“師傅,我沒跟你開玩笑啊。你不說出個一二三來,我就要報警了。”司機嘿嘿笑道:“警察管不了這裡的事。這得陰差來辦。”我心中猛地一驚,頓時起了一腦門汗:“陰差?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把大刀舉了起來,但是因為司機有鐵欄杆隔著,短時間內我不能打到他,這把刀隻是起個恐嚇作用罷了。我問了司機這句話之後,他忽然崩潰了,哭道:“我隻是個開車的。我什麼人也不是。”這一幕似曾相識。我仿佛看見一個畫麵。在漫無邊際的黑夜中,有一個司機沒有開車燈,而我陪著他坐在駕駛艙裡麵。看他趴在方向盤上大哭。我越想越心驚,說道:“師傅,咱們昨天是不是見過麵?”我腦子裡麵想著昨天的恐怖情景,車外的世界頓時就變了。原來的街道、城市消失不見了。周圍又變成了無際的黑暗。司機忽然停止了哭聲,臉上又變成了冷冰冰的樣子。似乎眨眼之間,換了一個人一樣。他淡淡的說道:“剛才是人生路。現在變成黃泉路了。兄弟,你知道那些人為什麼不坐車嗎?因為他們留戀活著的時候啊。生怕太早走到這條路上麵。”我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問道:“咱們是不是在橋上?”司機點了點頭:“是啊,是在橋上。”我心中發毛,又問道:“橋後麵有什麼?”司機淡淡的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從來沒有去過。”我在心裡麵念叨著:“不要害怕,不要害怕。這隻是心魔罷了。當他不存在,當他不存在。”我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明知道周圍有成千上萬的小鬼,在車外哭喊。明知道這師傅不是活人。但是我強迫自己打坐練氣。在這種地方保持心中無物,簡直難於上青天。可是我嘗試了一會,發現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每當我一呼一吸的時候,前麵總有一道亮光,細的像是一根針一樣。黑暗中的光再美好不過了。即使不清楚它的來源,我也不想失去它。我認真地調整著呼吸。那道光也在慢慢的變大。我發現像是有一隻手,撕開了前麵的黑暗,讓光明漏出來了一樣。幾秒鐘後,這道光迅速的擴大,上可頂天,下可接地。它像是洪水一樣蔓延開來,瞬間把整個世界都占據了。而出租車也淹沒在了這光芒當中。過了很久,光芒退去,我發現自己正坐在槐城的街道上。瀝青路麵冷冰冰的,睡去的槐城靜悄悄的。而薛倩和呂先生蹲在我身前,正一臉緊張的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