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最擅長察言觀色，她馬上意識到自己可能並沒有真的了解這位在蘇家默默無聞的庶女。她改變了原來的思路，意識到如果那樣做可能會和這位庶女關係弄僵。“四小姐可真是苦儘甘來了。老實說，奴家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小姐你受儘了委屈。”“哦？柳依姑娘在此之前甚至都沒有見過我，如何知道那個時候我受儘了委屈呢？”“哎呀，四小姐難道現在還和我打啞謎嗎？我第一次見到你，你穿著那件不知道是幾年前流行的披風了。毛發都不好了，那披風還不保暖。這風吹起來，你怎麼可能受得了！”“可惜，我當時也是自身難保。夫人她。。。。哎，若不是我自小是個頑皮的，恐怕現在腹中的孩子早就。。。。。”“好不容易保住了孩子，可我在蘇家的身份又尷尬至極。其實我好幾次都看到四小姐的膳食，真是，真是讓人不忍心。我想了想，雖然夫人管著後院，這些事情我不好意思插手。但是想到四小姐的處境，我就想到了自己！”柳依擦著眼淚，聲音哽咽：“我也是小戶人家出生。當年我父母對我是如珠如寶，直到我十二歲那年，家中發生了巨變。那個時候我很是吃過苦頭，若不是因為老爺，恐怕我現在還一直漂流在外。”“四小姐，有時候想想你其實真的和我也差不多。當然，你是蘇家的四小姐，蘇家也是書香門第，按照道理來說，我說這話是太沒有道理了。可是在蘇家，夫人她到底是貴人事多，膝下還有兩個女兒，可能在照顧四小姐上就少了精力。”“老爺就更加不用說了。他公務繁忙，有些時候連自己都顧不上自己的身子。四小姐的身子都這麼多年了，總是不見好轉。聽下人說，每到冬季不是用補品養著，就是整日待在房中不出來，這人就是睡也誰出病來了。”“這哪家的小姐不是經常在外麵走動的？隻有時常在外麵走，才會讓人知道你不是？四小姐身子不好，夫人又不帶你出去，哪裡還有什麼高門公子看上你呢！四小姐，我說句真心話，你的年紀可不小了！”“不過也是老爺平日裡沒有和四小姐多多見麵的緣故。若是老爺放在心上了，那想來四小姐的終身大事也是小事一件。老爺總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吃虧呀，到時候舒舒服服在後院活著，可不比現在連要個補品都難好多了。”“柳依姑娘看來今日是來拉攏我了？想來姑娘對我應該是所知甚多。這家中的仆人這麼多年來一直聽從母親的號令，倒是想不到這麼短短時日就可以被姑娘收買。”裝作沒看到柳依尷尬的樣子，“你很有本事。進入府中也不過就是半個月左右，現在這府中上下誰人不知道你這個未來姨娘的厲害。可惜！可惜！”柳依睜大了眼睛：“可惜什麼？四小姐不防直言。”“可惜你肚子裡的孩子將來可是你的催命符。”柳依握緊了手：“四小姐在胡說些什麼？我為蘇家生下孩子，就是天大的功勞。我又怎麼會死呢？四小姐，我看在你年紀小的份上，不與你計較這件事情。”“哦？你是不想計較，還是不能計較？”蘇語然側頭看著窗外乾淨的院子，“你是大功臣。可你也就是一個生孩子的大功臣，至於孩子，當然就沒有你的份了。對於父親來說，一個庶子永遠都不如一個嫡子！”“哼，四小姐年紀小，還不懂這其中的道理。夫人今年都是什麼年紀了，怎麼可能還有生育的機會。我的兒子才是這蘇家唯一的兒子。”蘇語然不理會柳依的語氣，平穩道：“我知道。母親年紀大了，自然也沒有什麼機會生孩子了。可不是有你嗎？想來，你會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的。”“我的孩子當然會。。。。。。你這話什麼意思？”柳依突然對著蘇語然厲聲問道。“急什麼？你看，翠柳和桃兒帶來了廚房的糕點。這天氣是難得的好，我們吃點糕點再接著聊不是更好？”翠柳正好帶著桃兒進門：“小姐，這糕點是廚房現做的。聞著味就不錯，午膳吃的不多，小姐現在可以多吃幾個。您放心，六月正守在門口呢。”柳依卻正被剛剛想到的事情折磨地抓心撓肺的：“四小姐可真是好耐心啊。”蘇語然根本不接這話，素手打開了食盒，一陣香氣出來。翠柳反而接話道：“小姐說了，什麼事情還是慢慢來的好。柳依姑娘說了這麼久的話，想來也累了吧。你還是吃點小點心吧，這廚房的媽媽現在可不敢做點心不上心。”如果是剛才，柳依聽到這話一定會覺得很自滿。自己會為蘇家生下孩子，這孩子還有可能是蘇家唯一的兒子。蘇楊氏已經老了，就是熬自己也能熬死她。到時候這偌大的蘇家不就是自己的兒子的嗎？可聽到剛才蘇語然的話，柳依卻覺得滿心苦澀。如果自己生下來的孩子養在蘇楊氏的膝下，那怎麼辦？這小孩懂什麼？養在誰那裡，不就和誰親嗎？自己現在和蘇楊氏已經弄成這樣，若是孩子養在她的身邊。將來這孩子哪裡還會記得自己這個親娘。再說，聽蘇語然的意思，這蘇楊氏和不會放過自己？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個問題。柳依越想越害怕，哪裡還想吃什麼點心。她看看對麵那個不動聲色，到現在都沒有情緒的蘇語然，咬咬牙，跪在地上：“是我在四小姐麵前賣弄了。小姐聰明絕頂，想來一定有辦法保住我們母子二人的性命。還請小姐不吝賜教。”“哎呀，柳依姑娘這是做什麼？我們小姐很好說話的，就是院外的小貓小狗進來都會給口吃的，更何況是柳依姑娘你了。”小貓小狗？柳依咬著嘴唇：“若是小姐可以幫我，想來日後我一定可以回饋小姐的。小姐畢竟年紀大了，老爺身邊也需要有人提醒這件事情不是？”“當然，奴家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自然是不可能和小姐一樣聰明的。不過若是這孩子出生，奴家總要讓老爺多多照看孩子的。”喲，這麼快就想好條件了。蘇語然擦擦手：“姑娘可以嘗嘗這糕點。據說這糕點是我那三姐很喜歡吃的。這千層糕又軟又不膩，確實是樣好東西。”柳依不明白蘇語然的意思，現在隻好硬著頭皮再想辦法談條件了。她開始懊悔自己為什麼不等一等，現在還沒有完全站好就急匆匆地過來，這蘇語然絕不是一隻小綿羊。柳依用手拿起一塊糕點，正要放進口中。對麵蘇語然卻突然吐出兩個字，她驚駭之下，竟然連糕點都拿不住。蘇語然口中的字不是彆的，正是當日乞丐頭子的名字“狗毛”柳依滿目驚慌地看著蘇語然，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她知道了什麼？是全都知道了嗎？還是隻知道了一點？身後的桃兒就沒有柳依這麼沉得住氣，她甚至小小地驚呼起來，看看主子又看看蘇語然，顯然是被嚇壞了。蘇語然看著主仆兩人的反應，清秀的臉上第一次有了表情。她的臉甚至是眼睛都笑了起來：“看來柳依姑娘確實是認識他。也難怪，畢竟他要這麼大一筆銀子，如果柳依姑娘不給，想來你很快就會在蘇家沒有容身之地。可你給了，你又怎麼在蘇家收買人心，打點一切呢？父親雖然寵愛你，可他沒有想到這一點。你的月銀想來根本就不夠用。”“你費勁了心思，用儘了手段，更重要的是，你在蘇家的地位並不安全。蘇楊氏一直對你虎視眈眈，你根本就不敢犯任何錯誤，因為一旦被對方抓住把柄，那你就全完了。”“當然，最好是這個人永遠消失在你眼前，那樣你就沒有什麼煩心的了。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比一個死人更加讓人放心呢。不過嘛，這個狗毛比其他幾個要再狡猾一點，所以他沒死。你說，接下來他會怎麼做呢？”怎麼做？柳依想起那個乞丐暗沉的眼睛，心裡抖了抖。還能怎麼做，他肯定要想儘辦法要自己也死或者乾脆拿一筆更大的銀子。這個乞丐甚至都不用說什麼，多去做什麼，隻要在四水胡同多走走，自然有蘇楊氏的人會找到他。到時候，到時候就是她的末日。老爺絕不會放過她，蘇楊氏也是，甚至連自己腹中的孩子也。。。。。不對，如果狗毛確實已經不在蘇語然的掌握之中了。想來這位也不會浪費這個時間陪自己聊天了：“四小姐好心機。”先不論對方是怎麼做到的，但她不出閨門半步，就可以知道這些事情，想來這位在平日裡也不過就是偽裝罷了。這蘇家也真是風雲不平。“可是四小姐難道就不怕被三小姐知道嗎？恐怕四小姐還不知道，老爺有意讓你做三小姐的媵妾。你的未來對手可是三小姐，若是被她知道你的真實樣子。以奴家對蘇楊氏母女的淺見，恐怕四小姐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吧。更不用說，還可以進太子府中享受榮華富貴了。”話一出口，她就知道不對了。若是蘇語然不說，蘇楊氏她們母女恐怕還不知道呢。果然，聽到這話蘇語然立馬就笑了。“柳依姑娘多慮了。狗毛不過是一個我偶爾救下的小乞丐。他言辭之間涉及的是我蘇家的一位姨娘。想來我這個平日裡軟弱無能的小姐除了上報母親大人也不能做什麼了。”蘇語然看著柳依臉上的冷汗直冒，語氣中帶著一種貓捉老鼠的味道：“可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幫了蘇楊氏母女對我有什麼好處呢？正如柳依姑娘所說，今日若沒有姑娘，想來我這日子過得也並不順心！更不用說這待遇了。”“是啊，是啊，四小姐，不管怎麼樣，我今日總是真心想幫你的不是？我，我也是沒有辦法才這樣做的。要不是夫人咄咄相逼，我何嘗不願意對她恭恭敬敬呢？現在我和夫人之間的誤會這麼深，狗毛再隨便誰幾句似是而非的話，那，那不就給蘇家帶麻煩嗎？”“四小姐，咱們今日也是相交一場。你放心，日後你有什麼差遣奴家都一定用儘全力的。畢竟我們是下等人，當然是要抱在一起才有活路的不是嗎？”話中的意思是要聽蘇語然的話做事了。蘇語然微笑地看著柳依：“所以姨娘你要更加努力才是啊。”第一次，蘇語然喊了柳依姨娘。窗外風聲吹過，似乎吧姨娘兩個字消散在風中，這未來蘇家的日子恐怕永遠都不會平靜了。武伯侯府，正院“怎麼樣？那個老虔婆親自去看白氏了？這次不請太醫了？”蘇語貞整個人端坐在佛前，正在抄寫心經，可這語氣中卻是掩飾不住的高興。白氏這個賤人，你也會有今天！“夫人，看來這白氏命不久矣。我們終於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那個賤人了。”蘇語貞恨不得大笑幾聲，可是想到還有一個賤人：“媽媽，既然白氏這麼嚴重了也沒有人知道。那不如再用這個藥給。。。。”“夫人萬萬不可。夫人，不管怎麼樣，先把白氏這麼的事情處理好。你可彆忘記了，還有那個胭紅呢！”“她啊，不過就是一個想要攀高枝的賤婢。想辦法做掉她不就可以了，難道還能怎麼樣？”“夫人何不再用一次借刀殺人呢？這胭紅不過是白氏身邊的一個賤婢，可我們蘇姨娘卻是書香門第的小姐。胭紅的心可全在侯爺身上了。”蘇語貞眼睛一亮：“好，媽媽說的有道理。去，去吧胭紅今晚想辦法叫過來。這婢女做這些事情，想來這心裡也不安分。沒事，我這個做主子的總要給她一份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