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九不敢揭破,道:“陛下,傷敵一萬,自損七千。河北百姓雖然遭到遼寇塗炭,然而陛下,河北百姓是陛下子民,河南河東百姓也是陛下子民。況且戰至今天,國庫吃緊,稅務增重,百姓怨憤。但相信遼國那邊同樣不好受。唯今之計,我朝抓緊休生養息,比拚恢複速度。誰先恢複過來,誰就能贏得勝機。還有一件事,臣也納悶兒……”“什麼事?”“自我朝開國以來,與遼國發生了多次戰爭,包括太祖之時。但陛下你看,原先遼國在太祖時與我朝就是數次交鋒,與北漢合夥入侵遼州,兩次石嶺關戰事,田欽祚在河北逼退六萬遼軍。這幾次皆是我朝勝利,但兩次是在我朝境內,兩次是河東境內,非是在遼境。接著是陛下時,河東雁門等數次戰役,包括去年年底的入侵,河北更嚴重,滿城等戰事,但除了去年我朝因岐溝關之敗,兵防略有些空虛外,都是我朝大捷。可是僅有的兩次北伐呢?”“你是說天時地利人和?”“也是也不是,其實我朝與遼國兵士戰鬥力差不多吧,即便敵寇是騎兵為主。在我境,有堡砦城池做倚靠,地形熟悉,百姓支持,故勝多敗少。但到了敵境,地形不熟悉,百姓不是很支持,又無堡砦城池倚靠,速度又不及騎兵。因此到了敵境往往會大敗之。”“漢朝為何擊敗匈奴?”不能用唐朝軍隊相比,唐朝軍隊中也有不少步兵,但騎兵數量很多。甚至多支軍隊裡是清一色的騎兵。為了供養這支騎兵,朝廷牧監一度在西北養了六七十萬匹戰馬。但西漢軍隊打敗匈奴時的軍隊卻與宋朝很相似。有騎兵,在關中養的馬。可騎兵數量很少。“陛下,漢時騎兵不同,那時還沒有馬蹬,此物直到南北朝時才正式出現,這個馬蹬未出現,匈奴人就不能在馬上更順利地騎射格鬥,限製了騎兵的戰鬥力。”“有這回事?”趙匡義先是茫然,最後不悅地說:“你是說我朝必須等著挨打?”“也不是……”宋九說出了他心中的想法。這時候說,趙匡義能聽得進去了。“這樣啊……”趙匡義沉思。宋九回到家。潘憐兒不在。窅娘說道:“她讓皇後接到宮中敘話了。”以前的時候,宋九說李處耘不當在湖南吃戰俘的肉,做為李處耘女兒,肯定有些不快活。可她也沒有辦法,這時候外戚、宦官與後宮勢力都很小,宋九在為宋朝拚命,如果她在宮中打宋九小報告,弄不好就會失寵。因此從她進宮後,一次未召潘憐兒進宮說話。不過隨著宋九力捧李繼隆。大約因此李皇後感到開心,這才將潘憐兒喊到宮中談話。宋九皺了皺眉頭。他推薦李繼隆是其是人才,與他國舅身份可沒有關係。而且他也不想與後宮,或者宗室有什麼瓜葛。功勞到這地步。避諱都來不及,自己想找抽啊。況且趙匡義的那個三兒子與李太後也沒有關係。萬娘笑嘻嘻道:“父親,你又打勝仗啦。還是父親行啊。”“彆瞎說,是李繼隆。楊業與崔彥進他們策劃指揮的,我隻起了一個居中調度的作用。”“爹爹好虛偽哦。”鬨了一會。宋九說道:“窅娘,去用小柴胡給我熬湯藥。”“官人……”“沒事,來的時候快了一點,淋了一些雨,受了風寒。”但宋九知道,去年在岐溝關自己吃了一些虧,自己說嶽父老了,自己同樣人至中年,身體也漸漸開始衰落,想再象以前那樣玩,自己身體肯定會吃不消。然而這個難關還得慢慢熬啊。這個情況宋九是不會說出來的。窅娘帶著萬娘下去熬藥。宋玉悄悄過來打小報告,道:“爹爹,前幾天大姐與沈叔叔那個姓鐘的學子約會了。”“啊。”“在河南那個小湖畔,我看到的。”“不要亂說。”“是。”宋九喝著柴胡湯,看著萬娘,女兒也大了,想了想來到沈青衣家。如今宋九家人口增加,實際就是沈青衣他們皆成家立業,還有張海他們也將家人帶來。隨著人口擁擠,宋九便在河洲買了房屋,用以房換房與周邊鄰居換來了幾套房屋,然後擴建。也不是宋九對家中的仆擁們好,實際大多數豪貴對家中親近的仆擁都不差,包括趙普他們。這些人可以替他們做很多事的。沈青衣仍在書院教書,不過據宋九所知,他收了好幾個親近的學子。這是沈青衣的自由,宋九沒有過問,因此找到沈青衣,問道:“青衣,你有一個姓鐘的學子?”“鐘勳啊,宋公,為何要問他?”“就是問一問,他家境如何?”沈青衣想了想說道:“不算太好吧,以前他父親是一個指使,但在高梁河一役中戰死了,然後孤兒寡母的,朝廷照顧,便讓他進入書院學習。我看這孩子平時很懂事,對數學十分精通,便刻意培養了一下。去年他畢業後,留在了高班繼續學習。”簡短的一句話,宋九得到好幾個信息。一是烈士子弟,這些年無數將士戰死,朝廷給了一些優厚的撫恤。但為了鼓勵將士英勇奮戰,又從中中低層將領或士兵中選撥出一些子女,進入書院學習,甚至因為河洲書院招收學生能力有限,有的調到白鹿洞書院。還有嶽麓書院,那個書院同樣也變了性質,一半是蠻人子女,快成了民族學院。但在各地善戶或者士大夫、官府組織下。陸續又建設了一批中小型書院,以及一些僅為了教導學生識幾個識。會簡單算術的學舍。不管是誰的功勞,但這種全民開化。甚至讓蠻峒夷獠蕃羌一起開化,在史上還沒有出現過的。因此在文治上,讓趙匡義感到很自得。為了避嫌,宋九未過問。但通過沈青衣這句話,知道朝廷還做得不錯,至少部分優惠政策落到實處。其次這個孩子很有天份,不然沈青衣不會看中。然而宋九還是不大放心,在宋玉之後,潘憐兒又替宋九養了兩個女兒。念娘,暖暖,人稱宋家六枝花。不是她們長得漂亮,教導有方,有才有貌,還有龐大的嫁妝,以及宋九的身份,或者一娶宋九女兒,馬上翻身躍龍門。就象這個鐘勳。可能他前麵一娶萬娘,後麵趙匡義就授予官職了。不介意是寒門,但人品宋九要問一問,於是喊來郭大。讓他私下裡去查訪一下。第二天郭大回來稟報鐘勳家的情況。鐘父是指使,指揮使已經算是不錯的將職了,以前家中生活很好。高梁河一役後,鐘父下落不明。隻有一種結果,可能戰歿了。但也有可能被俘。因為不清楚。朝廷給了一些錢帛敷衍了事,又將其獨子放在書院讀書。除了這個鐘勳外,還有一個妹妹。但丈夫不在世了,家道開始中落。現在還沒有好轉,儘管高班學子開始拿薪酬了,但隻是高班一年級,薪酬少,隻能勉強說養活一家三口人。因此從家境情況來看,鐘家情況很差了。但郭大又反饋出一個消息,說鐘母人很賢惠,幾乎都未與街坊紅過臉。一度差點改嫁,不過宋朝的規矩,改嫁後子女也要換姓了,最後沒有同意。郭大同樣不清楚宋九為什麼要查這一家子,宋九說道:“他與我家萬娘約會,你跟蹤一下,看看這小子的手段。”“啊,這小子膽大包天。”郭大怒了。“彆激動,萬娘大了,遲早要嫁人。”“是啊,宋公,這是你不對啊。”宋九苦笑,就是現在萬娘又有多大?但誰讓女兒生在這個悲催的時代?郭大下去。但不成想郭大下去就辦壞了。春天來臨,正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好時光。萬娘悄悄與鐘勳約會。可能做了一些過火的小動作,比較如拉拉手的什麼,結果郭大惡相膽邊生,一下子撲過去,將鐘勳按在地上,大聲喝道:“小子,你找死。”萬娘嚇傻了眼,郭大力氣大啊,將鐘勳拖到宋家。宋九無語了,連忙派家中仆役去找大女兒,然後與妻子解釋。妻子同樣無語。這事兒是包不住火的,便細細打量這個鐘勳,長得很象宋九,就是塊頭不小的那種人,但比宋九長得要英俊一點。這個無所謂,關健品行如何,不得而知。然而事兒鬨將出來,得立即解決,否則對女兒名聲不好。氣憤地斥責郭大下去,然後盯著鐘勳問:“你叫鐘勳?”“是。”“你坐下說話。”“謝過大娘子。”“僅氣度,你不如宋公也,”潘憐兒不滿地說道。丈夫當年追自己用的小手段也不光明,自己也半偷腥,但丈夫為了追自己敢擔當,敢努力。就憑這一點,眼前這個青年遠不如丈夫。鐘勳耷拉著腦袋,心中也委屈啊,與你丈夫比,那是天上地下無雙的,獨一無二的大宋名相,俺隻是一個學子啊。沈青衣也聽說了,匆匆忙忙帶著翠兒帶領後院。潘憐兒沒好氣地說:“青衣,你教的好學子。”沈青衣訓得莫明其妙。宋九在邊上打圓場,道:“彆嚇著這個孩子。”“幾個孩子讓你教得都無法無天了。”“說正事,說正事。”“鐘勳,我給你一千緡錢,你離開萬娘,以後不得糾纏。”“大娘子,士可殺不可辱。”“還可辱呢,官人帶著幾萬將士在前線浴血奮戰時,你都不知道辱字是怎麼寫的。”“啊,”沈青衣總算明白了,便想拉著翠兒往後溜。“青衣,你敢跑。”沈青衣隻好乖巧的站著。鐘勳一看總算明白了,原來這個家是潘憐兒說得算啊。“還有一個選擇,你入贅。”其實入不入贅在後世真的不重要了,但在時代,那可是要命的。然而兩家巨大的懸差,足以讓潘憐兒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