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當林瀚在食堂看到前夜揉著腰吃飯的秦夜時，愕然道：“你昨天喝完了之後……是不是犯了什麼錯誤？”秦夜痛的呲牙咧嘴，無論誰被直接拍到門板上，然後紙片一樣滑下來，都絕不會比他更好過。掃了一眼林瀚，勾了勾手指頭。林瀚眨了眨大眼睛，裡麵清楚反映著“我才不會扶你這種管不住皮帶的家夥，除非你叫爸爸”的眼神，同情中帶著期待：“給你一個討好我的機會。”秦夜一把將這個傻大個拉了下來，低聲道：“問你個事兒……”“不借！”林瀚反應迅速。“我特麼……”秦夜恨不得一腳踢死這個白癡：“能不能正經聽人說話！”“哦。”林瀚眨了眨眼睛，秦夜舒了口氣：“我……”“沒有！”亮劍吧，少年。今天咱們隻有一個人能安全到達教學樓，就這麼定了！在秦夜冰冷斜視的目光中，林瀚終於乾咳了一聲：“看來不是借錢也不是借東西……好了，你可以說了。”秦夜深呼吸了一口，不氣……和二百五生什麼氣……自己還有求於他呢……他夾起一塊排骨，沉吟了數秒，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我要出去一趟。”“你瘋了？”林瀚倒抽一口涼氣，立刻低下了頭，警惕地看著四周從牙縫中說道：“現在我們馬上就要步入人生巔峰，被學校通報全都完了！等等……話說你為什麼會找我？”秦夜撲閃著大眼睛：“你不是號稱寶安呆霸王嗎？”林瀚臉色木然：“為什麼我從岱山呆霸王變成了寶安呆霸王？能不能解釋一下？”秦夜收斂了笑容，用叉子轉著排骨淡淡道：“因為……我看過你們的檔案，就你和蘇鋒是徽省修煉者，你們加入第一修大之前跟隨SRC走遍了徽省每一個城市，有些東西兩位校長不知道，但你們是最直接和陰靈接觸的，更有可能在徽大分校活動過。而且……我相信你。”林瀚瞬間被慰貼，點頭道：“你沒找過其他人？”秦夜撫摸腰部的手忽然頓了頓。當然找了啊……你以為矽膠就打不痛人嗎！談判破裂隻需要一個眼神。距離友儘隻差0.01毫米。“你朋友真少。”林瀚了然地投給他一個鄙夷的眼神，再次看了看四周：“真要出去？”秦夜目光一閃，深深點了點頭。有戲！“非出去不可？”“必須出去一趟。鬼市。”秦夜直視他的眼睛：“你有路子？安全嗎？”“當然！不看看我是誰，好歹是寶安呆……我去你大爺！”林瀚怒目而視，三秒後翻了個白眼，咬咬牙拿起手機來：“真是欠了你的！當我還你論文的情了。”看了三分鐘，他抬起頭來，壓低聲音：“今晚十二點半，東門。你要走至少得等到熄燈。淩晨五點關閉，鬼市一次就開五個小時。”“謝了。”秦夜長長舒了口氣，搞定了……最後一塊拚圖，終於拚上了。時間過得很快，秦夜好好休息了一天。夜，十二點半。他早就悄悄溜了出去，來到了約定的二食堂邊。提著裝著拍品的大箱子。這裡是徽大分校遺留下來的食堂，早就廢棄了，隻是保存還很好。最主要的是……這裡離學校東門不遠。而從東門對直走出去，可以直達寶安市的邊界。大部分大學，都和徽大分校一樣，建在市郊。便宜。“五點之前必須回來。”林瀚早就到了，遞給他一包東西：“我不知道你去過鬼市沒有，但你切記三點。”“一，不要驚訝，鬼市中不僅有人，更有一些不是人的東西。鬼市是建立於人和一些不可言說的存在之間，隻在十二點以後出現，時間不定，地點不定，若非同道中人，普通人幾乎沒有遇到的可能。”“二，不要開口，一旦人類開口，陽氣外泄，如果引起那些不是人類的東西本能反應，誰都猜不到會發生什麼。用我給你的東西偽裝好自己，鬼市中沒人會露麵。”秦夜點了點頭，鬼市，從來隻聞其名不見其形。本來在青溪縣就打算去鬼市看看，然而卻遇到了陰刺軍，這次倒是可以好好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他打開林瀚給他的包裹，緊接著就頓住了。“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這是什麼？”畫風轉變太快，驚喜來得完全沒想到，他木然拿起一條黑色絲質物品：“為什麼看起來這麼像絲|襪？”“這就是絲|襪！還是浪莎，花了爸爸好幾百呢。”林瀚自然地往頭上套，一層……又一層……畫麵恥辱地不敢直視，秦夜一把將對方套頭襪抓了下來，恨不得拿起板磚將這個二百五敲得滿臉桃花開，咬牙切齒道：“給我換掉！！”“為什麼？”二百五相當不滿意：“還是因為你去爸爸特意買的浪莎！平時我都是垃圾袋挖兩個洞就行了，簡單又實用……你是不是踢了我一腳？”秦夜淡定地收回腳，殺人一樣看著皮糙肉厚的林瀚：“沒有為什麼……你立刻給我換一身來！不管是什麼，垃圾袋都行！現在！立刻！馬上！！”催命三連……十分鐘後，兩人再次集合，林瀚的不滿程度已經上升到了怨念：“微信轉我啊，告訴你，二百三一分都不能少！好東西還不愛用，真是……”秦夜轉了個二百五給他，鐵青著臉裹上看起來正常的黑風衣，跟著林瀚朝外麵摸去。總感覺這趟旅程不會太順暢啊……能把去鬼市偽裝成搶劫犯也是相當有才了……東門安置著好幾道術法，還有全天候執勤的修煉者。四處都有電子眼。可謂防範到了極致。林瀚並沒有走正門，而是找到一個距離門口還有兩百米的灌木叢，抱著頭就衝了進去，活像被馬蜂追趕的日本鬼子。啊啊啊……不詳的預感果然應驗了嗎……秦夜看著麵前一大片灌木，從它妖嬈的長相和凶殘的武裝中，毫不費力地分辨出……這是玫瑰……玫瑰從中有一條如狗、爬過的小路，他嘴角抽筋地問：“這就是你的路？”林瀚高大的身軀在倒刺中靈活得如同一隻地鼠，一邊抱頭鼠竄一邊頭也不回地說：“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你到底走不走！這裡監視器被我們用口香糖糊了，其他地方出去分分鐘被發現！”世上總有一些人，能把幫忙做得讓對方懷恨在心。現實版的徽囧讓人分分鐘想要弄死他。秦夜歎了口氣，認命地衝入玫瑰從，足足匍匐前進了十分鐘，終於和林瀚站在了第一修大外麵。外麵就是國道，巡邏的修煉者燈光距離他們還遠，兩人對視一眼，真氣運轉，離弦利箭一般直衝出去。刷啦啦……風從耳邊略過，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小時以後，一座燈火通明的大山已經出現在兩人眼前。黑夜之中，老君山公墓下一棟棟仿古房屋沉默著，如同一塊塊漆黑的墓碑。風從那些空洞的街道上吹過，帶起嗚嗚的回響，好似無數的靈魂在吹著骨笛。沒有收回的，雪白的魂幡，地麵上黃色的紙錢，被夜風卷起，又輕輕落下，仿佛無數陰靈滿布在夜晚的世界。還有那些一動不動的，放在門口的，蒼白的紙人紙馬。詭異的造型，可笑的畫風，在慘淡的月色下卻讓人脊背生寒。仿佛……一旦回過頭去，身後的紙人就會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自己。秦夜還是第一次來到鬼市，就在他們麵前，本應該一片死寂的夜晚公墓，此刻卻燈火通明。通往老君山的大路上，從下方到山頂，不知何時已經每隔十米，懸掛上了一個慘白的燈籠，上麵用血紅的字寫著“易”字。山上風大，燈籠在夜風中不停搖晃，裡麵的燭火明滅不定，仿佛一隻隻死人的眼睛。“上麵白色燈籠上的易字，是代表這裡的規矩，以物易物。不接受錢幣，靈石，各個鬼市有各個鬼市的規矩，比如我曾經去過珠洲的鬼市，那邊就是隻接受靈石。那麼，燈籠上就會寫上‘靈’字。如果接受錢幣，就會寫上‘金’字。”林瀚解釋道。秦夜點了點頭，眼睛微微眯起，指著上山的道路：“那這是什麼？”正常人沒有誰淩晨來到公墓，但現在不隻有，還不少。有的帶著鬥笠，麵紗垂下一尺。有的直接帶著麵具。有的帶著頭罩。背著背篼的，提著巨大箱子的，一言不發，從四麵八方螞蟻一樣彙攏過來。沿著盤旋的石質階梯飛快往上。秦夜甚至看到了其中好幾個，渾身裹在黑色古式長袍之中，帶著鬼哭麵具，提著一盞紅色的燈籠，長袍下擺完全飄起，裡麵居然沒有腳，隻有一片陰風的存在，夾雜在人群中飄了上去。陰靈！“那是被政府認可的陰靈。”林瀚看了一眼說道：“就像七星寶庫的甲三十二那樣，有的是家仙，有的是還有活人供奉的靈像，有的是手上沒有命案主動投靠特彆調查處的特殊陰靈，政府會給他們發放特彆證明……比如這個，拿著。”他遞了兩塊牌子過來，秦夜拿過掃了一眼，上麵的記錄赫然是：陳琦，出生日期：1964/6/2，逝世日期：2009/8/21。正式陰靈許可證頒發日期：2018/6/2。有效日期：2028/6/2。除此之外，和身份證一模一樣，不過國徽的一麵，改成了花圈。簡直彆出心裁！秦夜看了一眼收起來，低聲道：“我不是問你這個。”“你聞到了麼？”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這座山裡，有股死人的臭味。”林瀚莫名其妙：“都是死人，怎麼會沒有死人？你聞到的是煙花爆竹吧？”“不……”秦夜睜開眼，深深打量著這座山：“是活死人的味道……而且……還有一種不屬於華國的，特殊的氣息……我好像在哪裡聞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