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很快在港口停下,當莫長浩臉色凝重走下來的時候,武陽市特彆行動部部長和市長萬年鬆已經在那裡了。特彆行動部,是特彆調查處和配合調查處行動的軍警部隊總稱。是靈災結束之後以特彆調查處為骨架成立的新部門。統管一切非極端時期靈異事件。大家都是熟人,沒必要客套,尤其……在一位省級分部長臉色相當不好的情況下。“秦先生。”剛步入會議室,莫長浩就直接走到秦夜麵前,直視著他的眼睛,深呼吸一口凝重道:“剛才,您感覺到什麼沒有?”秦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發生了什麼?”莫長浩直視著他的眼睛,許久才點了點頭,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秦夜眯起眼睛看著他:“你在懷疑我?”“不是懷疑。”莫長浩毫不避諱,沉聲道:“不過數十海裡,判官級彆的陰氣波動,您身為府君居然沒有感應到,讓我趕到疑惑而已。”秦夜微微頷首,做了個坐的手勢,眉心也死死皺了起來。確實沒有感覺到……為什麼?府君一眼之下,片區陰靈逃無可逃,根本不需要他刻意去感覺,判官級彆的陰氣波動如同黑夜皎月一般明顯。但剛剛他敢打賭,自己隻感覺到了莫長浩的真氣波動。哪來的什麼陰氣?而且……外域判官怎麼可能進入華國?能進入華國的隻有低階陰羽,還不能進入地府。它們的陰氣比月亮還顯眼,如果真的有,又怎麼看不到?最後,如果依照莫長浩所說,他推測海洋下方有東西在拉動宮殿,起碼為府君級彆,這更加荒謬……但最荒謬的是,莫長浩不會撒謊。“衛星攝影圖片很快就傳來。”莫長浩坐到位置上正了正領帶,端起茶杯一口喝乾,沙啞道:“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都不認為是真實……秦先生,這個和您請我們來這裡,有沒有什麼關係?”秦夜屈指一彈,一隻知更鳥飛出。隨後將任大石的資料推了過去,莫長浩再沒有言語,仔細翻閱起來。足足過了半小時,才沉聲道:“您的意思是?”秦夜站了起來,手指輕輕劃著桌麵,徐徐道:“聽說過陰陽互通論嗎?”“您前幾年的資料中有所提及。”秦夜微微頷首:“陽間出現了什麼大事,陰司一定會出現。而陰司剛引動了黃泉西來,不久就出現了海市蜃樓,幾乎在同一天,陽間出現詭異的巨型屍體血肉。然後,莫部長你又看到了匪夷所思的場景……”滴……就在此刻,調查員的電腦上響起一聲輕響,葉星辰伸過頭去看了一眼:“兩位領導,衛星視頻過來了。”隨著莫長浩的首肯,頓時,LED屏幕上,出現了一幅清晰的畫麵。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死死盯著屏幕。在判官厲鬼出現的時候,大家的目光隻是深邃了一些,因為這還沒有超出陽間應對的極限。然而十幾秒後,除了莫長浩肅容不語,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屏幕。哪怕秦夜都微微張大了嘴。海麵如同活了過來。風暴要想吹動海麵,那恐怕是十幾級的風力。同樣,能讓眼前一望無際的大海波瀾起伏的……海底下是怎樣的巨獸?不知其大,不知其寬,飛機和下方山峰一樣的海麵對比,宛若滄海一粟。深藍色的海麵下,那個模糊的,若隱若現的漆黑色影子,哪怕隔著屏幕,都讓人感覺心中發緊。怎樣的怪物……才能移動中就讓海麵傾覆?怎樣的勢力,才能在這隻怪物背上修築一片宮殿?“偵測器,紅外線掃描器這些,有沒有這個水下怪物的全體繪圖?”秦夜深深看著屏幕說道。“沒有。”莫長浩苦笑了一聲:“事發太突然,哪裡能調集這些?”房間裡再度安靜了下來,許久,秦夜才開口道:“正好,陰司前幾天恰好發生了一件大事。”他略過黃家土樓,直接講述了塵世燈塔與卜萬田的記憶,以及地府黃泉西來帶來的改變,繼續說道:“我嘗試過繼續搜尋他的記憶,但是他的記憶被下了某種封印,一旦繼續揭露,會導致封印立刻引爆。所以,我們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裡。”莫長浩也站了起來,掏出煙盒晃了晃,秦夜搖了搖頭。他自顧自地點燃,深深吸了一口,沉聲道:“根據時間,黃泉開啟之後,武陽港出現了大麵積的血肉碎片。而黃泉的出海口……正在武陽港。”秦夜幽幽道:“要想看清楚這片迷霧,首先得知道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有了頭緒,才能抽絲剝繭。讓我們來給所有事情理一理……目前出現的靈異情況,首先是陰司的黃泉西來——海市蜃樓——同時發生的陽間血肉海潮——您今天看到的海底宮殿,深海巨獸。”莫長浩不自覺地點了點頭,但凡事發,必有痕跡。而行事者的真相和目的,往往隱藏於最初的事件中——這是他十年穩坐分部長的經驗。三思而後行,方能有的放矢,對症下藥。“現在這件事一層疊一層,但總有一個初始點。您是想通過陰陽互通論,定下初始點,然後逆推找出整件事情的發展順序?”是從陽間開始,還是從陰司開始?秦夜點頭:“我們可以給這些事情做一個時間線的排列。根據現在的資料,最開始是黃泉西來。當黃泉衝出蓬丘港——也就是對應陽間的武陽港的,再繼續衝擊到陰司結界的時候……陰陽……開始發生了共同的變化。”“為什麼確定這是初始點?”葉星辰忍不住插嘴問道,莫長浩狠狠瞪了他一眼。秦夜並不在意,指尖彌漫出一道陰氣,在空中輕輕書寫著,一邊寫一邊說:“定位這件事情發生的時間其實很簡單,最開始出現的非人為異象,是陰司的海市蜃樓。它的具體時間,出現於黃泉第六波海嘯到第九波海嘯之間。時間為三天前下午兩點。”“而海嘯初次撞擊陰司結界時間為三天前下午一點二十。在海市蜃樓發生之後,陰司繼續觀察了三天,確定這並非曇花一現,而是由陰陽互通導致的陰司異象,我這才親臨武陽。恰好,三天前,武陽港出現了血肉海潮……”他拿起任大石的資料揮了揮:“下午一點四十。”他沒有說下去,目光環顧眾人。長年處於執政最高峰的曆練,讓現場人不由自主地以他為尊。他的意思也很明顯。這,代表什麼?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在沉思,數十秒後,葉星辰和莫長浩同時抬頭,異口同聲地說道:“在一點四十到一點二十之間,大約是陰司海嘯的第四五波浪潮中,這片海嘯……波及到了那隻怪物?”“沒錯!”秦夜目光灼灼,思考問題的時候,他並不習慣冥思苦想,而是更喜歡多人討論。“武陽檔案有記錄,同天,下午也爆發了一場小型海嘯,位於武陽港外五十海裡處。這個位置……”他虛空一抓,一幅武陽市地圖出現:“縮小衛星圖。和地圖同一比例。”眼鏡女調查員立刻操作。數秒後,現場響起了一片倒抽涼氣的聲音。和莫長浩之前看到的海中宮殿,是同一個位置!“海裡和公裡的換算,是1:1.89。同時……這也是地府的結界邊界!”三個位置成為同一個點!“誠然,這隻巨獸出現在陽間。但是,陽間的這場小型海嘯根本無法震碎它的軀體。那麼……”他頓了頓,目光深深看向眾人:“陰司幾百米的大海嘯,夠不夠呢?”夠了……絕對夠了……這個想法剛出現,莫長浩倒抽一口涼氣站了起來:“這代表……武陽港往東一百海裡處……有一條史上最大的陰陽裂隙?!否則這隻巨獸如果是在陰司被數百米海嘯震傷,又怎麼可能來到陽間?”剛說完,他搖了搖頭,目光閃爍地說道:“太過草率了,誠然,數百米的海嘯足夠將那隻巨大的怪物擊傷,但其他方法同樣可以。比如……撞上了海底鋒利的山峰,比如被其他捕食者圍攻……”“不存在這樣的可能。”秦夜淡淡道:“本官再次提醒,任董事的資料上,記載的是‘震碎’,沒有任何撕咬痕跡。這是其一,其二……不知道莫先生對生物學了解多少?”莫長浩搖了搖頭,秦夜繼續說道:“本官正好看過此類雜書,稍微了解一些。水越深,密度越大,為了對抗這種恐怖的密度,深海生物會越長越大。而在這種環境中,所謂的‘鋒利的海底山’絕不會存在,它們隻能以最圓潤的形態存活。因為鋒銳之處早就無法支撐海水的密度和壓強。”“或許你會說,是海底大山倒塌震碎了這隻怪物的體表。但是這也不可能。因為在那種密度下,哪怕泰山倒塌,速度也慢得驚人。根本無法對這樣龐大的怪物構成任何傷害。”“所以,結合血肉海潮出現的時間,能震碎它的——隻有陰司海嘯!否則哪怕海底、火山爆發都無法傷及它分毫!”還有句話他沒說。因為這和陽間無關。那就是……海嘯如果想震傷這隻龐然大物,也必定是在海麵。那麼……這隻怪物為什麼會來到海麵?為什麼在黃泉西來的時候,來到海麵?就在正神結界的邊緣,它……是否在看什麼?數千年來……一隻不可捉摸的眼睛,一直藏在海裡,悄然看著地府世界。它為什麼要這麼做?它在等待?在觀察?等誰?又在……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