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答。隻是,喬治·斯汀尼無聲地笑了起來。越笑,他七竅中的鮮血越來越多,而隨著他的嘴越長越大,宛若一道創口,撕裂了他的全身!黑漆漆的,被電椅電得焦乾的軀體上,那些黑色的斑塊硬殼之下,翻出無數血紅的肉塊——電椅能將人的水分瞬間烤乾,出來的……不是什麼安詳的屍體,而是人乾。哢……他焦乾發黑的頭顱,就像被擰斷了脖子一樣,往左傾斜了三十度,嘴緩緩裂開,仿佛在微笑,嘴巴卻越裂越大,最後……裂開到了誇張的耳際,裡麵全都是站著血液,殘缺不全的畸形牙齒。“I want……”一片嘶啞尖利的聲音,從他嘴裡緩緩發出,就像貓在抓著玻璃一樣,讓人汗毛豎起。沒說一個單詞,整個通道的電燈就開始拚命閃爍。秦夜看了一眼,他知道,這並非什麼特效,而是對方的陰氣和殺意已經強盛到這片幻境都支撐不住。“you……”卡!頭顱再次扭曲,他那顆小小的,畸形的,焦黑的頭顱,已經宛若一字型橫在脖子上,眼珠,鼻子……所有突出的五官,都開始凹陷進去,形狀無比恐怖!“to die!!!”卡!!他的頭顱徹底倒了過來,也就在這一瞬,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全部變成了四個黑洞。一道道漆黑的陰氣,從他五官中噴湧而出。整個幻境瞬間一片漆黑!嗡……同一時間,秦夜忽然感覺,一股來自於靈魂中的劇痛,從眉心延伸,飛快蔓延到全身。這是他從未感覺過的,靈魂撕裂的痛苦。也是死星的最特殊之處——隻要看過,必死無疑!“大膽!”秦夜一聲厲喝,陰氣轟然炸裂,太過強大的陰氣,讓四麵八方的虛幻場景寸寸龜裂,而他的手輕輕抬起,一條鎖鏈已經閃電一樣衝了過去。“敢對閻王出手,你怕是不想活了。”刷啦啦!就在鎖鏈觸及到大門的時候,整個列車的幻象忽然消失。還是那輛車。剛剛駛出隧道,周圍的乘客都驚訝地看著突然站起來的秦夜。仿佛什麼都沒出現過。煙霧鏡挑了挑眉,鼻子輕輕聳了聳,肯定得說:“你見到他了?”不等秦夜回答,他就沙啞地笑道:“在美國的土地上,竟然流竄著一隻如此恐怖的怪物……真是好強的陰氣啊……好恐怖的殺意……他在怨恨這個世界。哪怕你隻是進入了幻境,我也能聞到你從裡麵帶出來的憎恨……”“見到了。”秦夜無所謂地坐了下來,神色有些複雜。許久才幽幽歎了口氣:“可惜了。”他的目光垂了下來,手串已經滑到掌心,輕輕轉動著。如果是十幾年前,他看到對方,沒準會皮上幾下。但是現在……完全沒有這種心思。人啊……都會成長的。“可惜?”煙霧鏡不明所以,挑眉問道。秦夜輕輕搖了搖頭,一分鐘後才緩緩道:“我並沒有想讓他灰飛煙滅。”他的目光看向玻璃窗,那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若有若無的手掌印。不大,屬於青春期的男孩。仿佛在訴說著,他曾經在世界上走了一遭。“都是可憐人啊……”他淡淡一笑,再不開口。然而,他不想說,不代表煙霧鏡不想說。煙霧鏡深深看了秦夜一眼,忽然笑道:“真沒想到,第三任閻王竟然會多愁善感。前幾任閻王誰不是殺伐果斷。這世間的冤假錯案,你管得過來?世上幾十億人,頂多有一千萬不會為塵世奔波。其他的都是掙紮在生活的可憐蟲,你隻是閻王而已。可憐得了多少?”秦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其實,本王到是很懷念當初沒有當上閻王的日子。”“哦?”“隨心而為,為善惡有報,為因果輪回。地府不就是因為如此才存在的嗎?”“恕我直言,地府存在的意義隻是天道的輪回而已。生老病死,死了需要進入冥界再次輪回。抹去前世,延續人類文明。你給它加了太多的附加功能。”“這就是你心中的冥府?難怪新大陸冥府崩潰。”“嗬……那你又為什麼選擇踏上政壇?當一個小小陰差不好嗎?”煙霧鏡嗤笑道:“想看因果輪回,想為世間數都數不過來的不平事打抱不平。當什麼高高在上的閻王?按照貴國的陰差劃分,到了無常一級,就根本體會不到這些。你所說的報應,不過就是下方鬼差拘魂呈現上來的本月辦案數字。”秦夜平靜地抬了抬眉:“正是因為經曆過鬼差拘魂,那時候看到了太多難以言說的苦和痛。本王才懂了一句話。”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病。”“嗬……”煙霧鏡微微笑了笑,端起速溶咖啡抿了一口:“看來我們誰都說服不了誰。”“我隻是覺得,陽間的錯,為什麼要我們給他們彌補?安安靜靜輪回,運轉天道,這就是地府存在的意義。你看,除了你們四常,哪個地府還有死後的獎懲製度?冥界不是照樣在運行?”“所以他們永遠成不了四常。”秦夜不屑地開口道:“你隻是太陽神,因為阿茲特克神係的特殊,沾染了一點點死神權柄而已。連死神存在的意義都不知道,又憑什麼和本王爭論?”煙霧鏡投降地舉起了雙手。將一杯速溶咖啡喝了下去,隨意地團起杯子,換了一個話題:“你怎麼想的?”對於死星的出現,你怎麼想的?秦夜沒有立刻回答,沉吟了數分鐘才凝重道:“他在勾引我過去。”他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從衣服裡拿出一張陳舊的雜誌。封麵都褪色了,看起來應該是十幾年前的東西,而封麵上,赫然用英文寫著“70年冤案真相披露!美國曆史上最令人發指的慘案!”“十幾年前的資料有些難找。不過……這件事影響實在太大。我還是找到了一些。”秦夜緩緩攤開封麵,仔細讀了起來。“1944年,喬治和家人住在南卡羅來納州克拉倫登縣的小鎮阿爾科盧,他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和兩個妹妹。美國南方素來歧視黑人,阿爾科盧是當時南方小城鎮的典型代表,一道鐵軌將白人社區和黑人社區隔開,各有各的學校和教堂,白人與黑人幾乎從不來往。”煙霧鏡愕然:“你以前沒看?”秦夜搖了搖頭,一不是本國陰靈,二這件事已經過去太久,三,對方對他無法造成殺傷。他隻是粗略地掃了一眼對方的經過。卻沒有仔細看流程。“3月23日,在黑人這一側的溝中,一個牧師發現了兩個白人女孩的屍體:11歲的貝蒂和7歲的瑪麗。警察發現兩個女孩遭到了鈍鐵器的毆打,貝蒂還遭受了性侵。”“據‘線人’的報告,他們最後一次看到兩個女孩是她們騎著自行車去找花,她們經過了喬治的家門,向喬治和他7歲的妹妹艾美詢問哪裡能找到西番蓮。”“警察立刻將喬治和他17歲的哥哥約翰尼抓走,後來約翰尼被釋放。接下來,警長宣布喬治已經認罪‘跟隨女孩並襲擊性侵’,並找到了他藏匿的一塊鐵軌道釘。”煙霧鏡神色波瀾不興:“世界的發展史總是充斥著血淚,他們應該怪哥倫布。啊……好像我也應該怪他,如果不是他,新大陸三大神係現在仍然如日中天。”秦夜沒有理煙霧鏡,繼續輕聲念了下去。“隨後,喬治被指控犯有一級謀殺罪,關在監獄裡獨自受到訊問,不允許父母或律師探視。”“4月24日,審判在克拉倫登縣法院舉行。審判團全部是白人,因為黑人沒有投票權,所以他們無法被選為陪審員……超過1000名白人擁擠在法庭上,但不允許黑人進入。”“審判陳述中,喬治被指定的辯護律師沒有召集任何證人,也沒有盤問控方證人,也很少提供辯護。陪審團隻花了十分鐘的時間,就作出了有罪判決。法官當庭宣布判處電椅死刑……”煙霧鏡道:“多愁善感的閻王大人竟然不感覺悲傷?”秦夜平靜道:“隻是文字而已。”有的東西,現實往往比文字殘忍的多。“但文字……往往能吐露現實看不到的真實。”他將雜誌推了過去:“仔細看看。”煙霧鏡眯了眯眼睛,對著秦夜指的地方看了起來。剛掃了一眼,神色瞬間凝重了起來:“海地?”“沒錯,他們是海地人。剛搬到美國沒有多久。”秦夜一口氣喝光了咖啡,肅容看向煙霧鏡:“海地……可以說是加勒比海的中心。”煙霧鏡沒有開口,他冥冥中仿佛抓到了什麼,仔細想去,卻什麼都沒抓到。“什麼意思?”秦夜的眼睛如同狐狸一樣眯了起來,低聲道:“我們要去哪裡?”煙霧鏡目光陡然一亮:“眾神寶庫?”“它在哪裡?”煙霧鏡深呼吸了一口,試探道:“加勒比海中心?”“海地呢?”煙霧鏡不再開口,海地的位置,恰好在加勒比海中心!“死星有服務的對象。”秦夜緩緩拿回雜誌,慎重道:“他背後是一位死神。能量極大……起碼在新大陸冥府可以手眼通天。而他引誘我們去加勒比海,正好和我們要去的地方同一目標……”他停住了,數秒後,微微一笑:“是不是有一個名字出現在你的腦海中?”煙霧鏡的牙關錯了錯,咬牙切齒地笑道:“魁紮爾科亞特爾?羽蛇神庫庫爾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