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東聽了趙長斌的話沉默不語，不過心裡卻很高興，他聽的出來趙長斌這番感慨的話外之音是說他以後要在雙山鎮搞投資，必須得有熟悉地頭的人跟他合作才行，而自己當然就是最合適的人選。這就跟陳慶東去年讓兩個哥哥來雙山鎮搞養殖場的初衷除了給自己增加分量之外，另外一個目的也是想讓兩個哥哥先在這兒先打好基礎，搞好跟當地百姓的關係，以圖為了以後開石場賺錢的時候，能跟當地的百姓少發生衝突。隻是，綠野養殖場發展起來以後，其喜人的勢頭已經超過了陳慶東的預期，而且這個攤子也是越鋪越大，而且還跟那麼多老百姓簽訂了合作協議，正所謂“尾大不掉”，以後再想撤手養殖場已經沒有那麼容易了，而隻能繼續注資，繼續發展壯大。隻不過，趙長斌的這個想法跟他曾經的想法倒是殊途同歸。孫春很快把精心烹製的菜肴陸續端了上來，水煮魚、地鍋雞、爆炒羊羔肉，還有孫春自己製作的鹵牛肉都是色香味俱全，看來孫春這一次真是下足了真功夫。趙長斌和許薇這兩個吃慣了美事的人嘗了孫春做的菜之後也是讚不絕口，連連誇獎孫春的手藝真是不錯！陳慶東拆了一雙新筷子，給趙長斌和許薇各夾了一塊雞腿肉，說道：“斌哥，薇姐，你們好好嘗嘗這雞肉做的怎麼樣。”趙長斌吃了以後，讚歎道：“不錯！不錯！肉質勁道，而且收汁做的很到位！我有一位朋友就是個五級廚師，我經常品嘗他的手藝，也學了不少東西。這盆雞肉做的這麼好，一方麵是師傅的手藝好，另一方麵也是因為這雞肉的質量好，二者缺一不可啊！”許薇調侃道：“你還學了不少東西？我看你是隻學會了吃沒學會做吧？”趙長斌笑道：“品菜師可也是有等級的，也需要有悟性的，我自知以我的悟性，這輩子是做不了一個頂級的美食家了，要是能做一個頂級的品菜師，也算是滿足了吧。”許薇撇嘴道：“還頂級品菜師呢，臭美吧你。”趙長斌貧嘴道：“夢想嘛，其實還是要做一做的，萬一實現了呢？對不對，慶東？”陳慶東笑道：“斌哥，你這話說的太對了。”許薇又調侃道：“慶東，你可不要拍他的馬屁，要不然他就要飛上天了。”連番被許薇調侃，趙長斌既不生氣，也不還嘴，隻是哈哈大笑。從這一點，陳慶東感覺趙長斌是個有耐心的人，也是個很有修養的人，雖然他知道趙長斌肯定也是個大有來曆的“二世祖”，但是他身上並沒有那些紈絝二世祖身上的臭毛病。這讓陳慶東繼續增加著對趙長斌的好感。“慶東，這是雙山本地飼養的土雞嗎？”趙長斌又問道。“對！斌哥你太有眼光了！”陳慶東說道，“這正是我們雙山本地特產的土雞，而且這種土雞在我們全縣都很有名氣。縣裡麵的很多飯店都經常來我們這兒收購這種土雞呢！”趙長斌點了點頭，說道：“慶東，你也有一個養殖場對吧？”“其實是我哥和他的一個戰友辦的養殖場，我算是幫助協調一些事情吧。”陳慶東說道。雖然陳慶東這麼說，但是趙長斌和許薇其實心裡都明白陳慶東在這個養殖場的地位，但是他們自然也不多談這個問題。“慶東，你哥那個養殖場裡就是飼養的這種土雞？”趙長斌又問道。“對。”陳慶東說道。“規模怎麼樣？”趙長斌又問道。因為許薇已經對綠野養殖場有所了解了，陳慶東怕介紹的太複雜了，會讓許薇聽得不耐煩，所以他便簡單的給趙長斌介紹了一下養殖場的規模，還著重提了一下養殖場跟已經跟兩百多戶當地的老百姓簽了合作協議的事情，而且這些老百姓大都是在鎮上比較有頭臉，家庭也很殷實的老百姓。陳慶東相信，自己後麵說的這一點，一定會讓趙長斌更加加深他願意跟自己合作的想法。趙長斌聽完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啊，慶東！你哥辦的養殖場為當地的社會經濟發展以及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條件，都做出了重大貢獻啊。”“嗬嗬，其實這也算是雙贏吧。”陳慶東說道。“對，雙贏。”趙長斌放下筷子，說道，“這也是一個合作的最高境界啊！”陳慶東明白趙長斌的話外之意，說道：“斌哥，你說得對。”趙長斌端起了酒杯，說道：“慶東，咱們喝一杯吧。喝完這一杯，我給你談件正事。”陳慶東心裡一陣激動，表麵上卻不動聲色，端起了酒杯說道：“斌哥，我敬你。薇姐，咱們一塊吧。”許薇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今天就一共就喝這一杯酒，你們兩個乾了吧，我隨意。”趙長斌和陳慶東也不勸她多喝，三個人喝了酒之後，陳慶東又拿起酒瓶給趙長斌滿上，趙長斌抽出一根煙點上，沉吟著吐了兩口煙圈，說道：“慶東，其實是這麼回事，我去年在龍灣收購了一家醬菜廠。這家醬菜廠以前是家國營企業，規模還挺大，一度還是龍灣的明星企業之一，叫明鑫堂醬菜廠，不知道你聽過嗎？”“聽過啊！”陳慶東說道，“明鑫堂醬菜廠的大名，我從小就知道。那時候，能吃上一罐明鑫堂的醬菜，可還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呢。我還記得我上初中的時候，我爸爸有一次去龍灣辦事，捎來了兩瓶明鑫堂的醬菜，我們一家人當做寶貝一樣吃了一個多月呢。”聽了陳慶東的話，趙長斌和許薇都笑了起來。他們並沒有笑話陳慶東小時候家庭的貧困，而是很欣賞陳慶東身上的樸實。在趙長斌和許薇看來，像陳慶東這樣敢拿自己的貧困生活開玩笑的人，都是修煉到了一定境界的。“明鑫堂醬菜廠以前確實很厲害，年銷售額最多的時候可以做到三千多萬，員工最多的時候也有五百多名，這對於**十年代的一個醬菜廠來說，簡直就是個奇跡。隻不過，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明鑫堂的功勳總經理退休之後，明鑫堂就犯了國企的通病，管理混亂，**叢生，而且當時的市場也沒有以前好做了，明鑫堂就此走了下坡路，到了千禧年的時候，終於資不抵債，差不多快要破產了。我挺可惜這麼一個曾經的明星企業就這麼完了，所以就趁著國進民退的大潮收購了它。”聽了趙長斌的這番敘述，陳慶東唏噓不已。趙長斌的話，他知道應該有八分是真的。隻不過，趙長斌最後說的他是不忍心看著明鑫堂醬菜廠就此完了，所以才出資收購了它，恐怕就不是實情了。雖然陳慶東沒有做過專門的統計，但是他也多少了解，在“國退民進”的企業改製大潮中，有許多優質的國有企業都由於各自的複雜原因被一些有門路的人低價收購，而這些有門路的人，大多數都有著各種各樣的官方背景。陳慶東知道，這個趙長斌應該也是利用了自己的官方背景，才趁著明鑫堂醬菜廠快要破產的契機，低價收購了它吧。不過，陳慶東倒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鄙視趙長斌。因為他很清楚，這並不是趙長斌個人的原因，而是社會大潮的原因。就算趙長斌不這麼做，也絕對會有其他人這麼做。而如果沒有人收購明鑫堂醬菜廠，那麼照他的發展軌跡，它必然會破產倒閉，那麼它的幾百名員工也就會加入下崗工人的大潮，進入激烈的市場中自謀出路。趙長斌收購了明鑫堂醬菜廠以後，雖然可能有低價竊取國有資產的嫌疑，但是他注資之後，如果能讓明鑫堂醬菜廠重新煥發光彩，那就解決了明鑫堂幾百名員工的就業問題，同時也能夠給政府提供稅收，算是實現了雙贏。所以這種事情，真的是說不出來誰對誰錯。要怪，就怪這是中國社會艱苦發展的曆程中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吧！隻是，他有點感歎，曾經那個因為看不慣自己單位辦公室主任貪腐而對他大打出手的年輕熱血的趙長斌，如今也在社會這個大染缸的浸泡下，已經成為了這個很會利用自己的隱形資源來為自己攥取更多顯性資源的圓滑世故而又精通各種規則的中年人了。雖然心裡如此感歎，表麵上陳慶東還是恭維道：“斌哥，你這麼做也是為社會做出了一個大貢獻啊！要不然，這麼一塊曾經很有影響力的牌子就此倒了不說，那麼多員工就會下崗進入社會自謀生計，也不是一件易事啊！”趙長斌聽了卻頗為動容，說道：“慶東，還是你懂我啊！我當時收購明鑫堂醬菜廠的時候，很多人都對我的做法不理解，還有人質疑我的動機不純，其實我就是想為社會做點貢獻啊！隻是這個年頭，人心不古，所有人都一切向錢看，就算是真的想要做點好事，也沒人會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