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玟是同鄭治業一起下飛機的,她本想先找個地方好好泡個澡,然後,再尋個好去處安頓一下,趕緊補一覺。不想車剛開到金水路上,鄭治業的手機便響個不停。等掛了電話,鄭治業扭頭對她說:quot;今天放你的單飛,省得你再嫌我煩。quot;quot;不會吧——quot;她皺著鼻子,拉長語調,帶著幾分撒嬌的樣子扯著鄭治業的袖子,quot;直覺告訴我,這是你老泰山打來的。要不,你接電話時怎麼一個勁兒地說好呢。quot;這個女人,真是聰明!不過,老泰山喝令,不敢不從。他隨手從手提包裡掏出一遝百元鈔票:quot;好啦,寶貝,我先去忙正事。咱們晚上見,你先去安排一下。聽話!quot;文玟接過錢,嬌嗔道:quot;去死吧你,哼!quot;車緩緩靠邊停住,文玟撅著小嘴拎包下了車,全然不顧鄭治業嬉皮笑臉的模樣,砰的一聲關上車門,然後,頭也不回地扭搭著身子往前走。鄭治業在她身後按了幾下喇叭,她佯裝不理。過了一會兒,她慢慢停住腳步輕輕側過頭,發現鄭治業的車早已絕塵而去。哼!這就是男人。抬手招呼了一輛出租,文玟找了個環境優雅、設施一流的豪華洗浴中心泡澡。乾蒸、濕蒸、搓鹽浴……等躺在飄滿玫瑰的奶色浴液裡時,她的心思才算安穩下來。這一個月的歐洲之行,真是又累又刺激。本來,她和鄭治業以及鹿榮集團的董事長鄭順昌一行六人到歐洲是去購買丹麥種豬的。而且,這條線還是她在外貿部工作的朋友牽的,靠著鐵哥們的鼎力相助,他們隻用了一周時間便談妥了合作的事情。不過,好容易出趟國,不能白白地跑一回路,怎麼也得四處轉轉不是?當她提議大夥分頭到歐洲各國轉轉時,做東的鄭順昌老板欣然同意。鄭順昌心裡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如果自己當縣長的侄子能和這位quot;通天女俠quot;加深交情,把友誼再往深處延伸一下,那以後自己辦點什麼事情,不就更順暢了嗎?於是,他大方地塞給鄭治業五萬歐元,讓他務必陪同好文玟。鄭治業拿到錢後,就和文玟單獨行動了。風光旖旎的異國情調,加上那種孤男寡女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情愫,一直以來對文玟隻有賊心沒有賊膽的鄭治業終於抓住了機會,大施獻媚技巧,時不常搞點小情調弄點小浪漫,哄得紅顏一笑。反正,半推半就的,兩人就交情到床上去了。也因了這份偷歡的刺激,兩個人的感情急劇升溫,不過,天上人間的神仙日子沒逍遙幾天,就不得不回國了。文玟泡完舒服的花瓣養生美顏浴,又點了個昂貴得讓人咂舌的特色按摩。反正有人埋單,何樂而不為呢?一想到鄭治業把她一人丟在路邊,氣就不打一處來,男人不能隻是索取,金錢上的付出多少能平複女人情感上的失落。趁著按摩的空兒,她給鄭治業打了個電話,讓鄭治業安排個車一小時後來接她。然後,她舒服地躺下,由著按摩女捏腰捶背。夜幕中的省會未來大道,車水馬龍,流光溢彩。在未來大道北段一家叫quot;雲水澗quot;的茶館的日式房間裡,新任沙穎地委書記周治平正端著熱騰騰的毛尖,眺望著窗外生悶氣。按說由專員升任為書記,他該高興才是,但這會兒他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下午四點半,省委的談話,是由省長和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來和他溝通的。而同新任專員管冠南談話的,竟是省委的一把手!談完話後,這個一把手竟然還請管冠南吃了飯!他心裡清楚,一頓酒席無所謂,關鍵是待遇不同。你一把手單獨交代工作,可以,安排吃飯也應邀請我呀。這事兒雖不大,可是,改日傳到沙穎,不知會有多少個版本呢!以後這工作怎麼開展?他隔著茶室的落地窗,隔著璀璨的夜景,望著人聲鼎沸的未來大廈,一種無奈和失落感漸漸席卷包圍了這位異鄉客。熱鬨中的寂寞是最大的寂寞,人群中的孤獨是最深的孤獨。四年前,在東北某市任市長的他正躊躇滿誌地奔波在白山黑水間,規劃實施著發展藍圖時,被中組部一紙調令交流到平原。在沙穎這塊古老陌生的土地上,白天前呼後擁,熱鬨非凡,可每當日暮星稀,尤其是在舉目無親的夜晚,他感到一切都顯得陌生,似乎自己就是那水中的飄萍,溝通上、生活上的孤獨,促使他熾熱的內心時常期盼著語言的交流甚至是野性的呼喚。按捺不住寂寞的他,也有幾次差點沒把握住自己,險些失身。不過,為了仕途,為了前程,他還是忍了。文玟——這個小妖精,每次都把他弄得火燒火燎的,怕見她又總忍不住想見她。下午給文玟撥了幾次電話,都無人接聽,本來煩躁的他更焦躁不安了。他在東北本有家室,當初他娶回家的那可是哈工大的校花啊。妻子為他生下一個寶貝兒子後,為了照顧家庭,放棄了本來非常好的工作機會,到省婦聯找了份閒差,相夫教子,一家人其樂融融。前年,黑龍江發大水,一時沒有看管好的兒子約幾個同學去看百年不遇的洪水,結果失足溺水而亡。這可是他們家的獨苗啊,已到知天命年紀的妻子竟因為此事,精神失常了。周治平壯年失子而後嗣無望,當然也是悲痛至極,但是,看到妻子已然在生活打擊下跌倒,他無論如何都得撐住啊。最近,他把妻子接到沙穎這邊來了,一是為了更好地照顧妻子,同時,也為了能時時提醒自己,掐斷罪惡的念頭,千萬彆在生活作風問題上栽跟頭。不過,儘管對妻子悉心照料,她的病還是時好時壞,前一陣又加重了,在家裡砸東摔西。萬般無奈之下,他隻好把她暫時送到省城的安定醫院,讓妻子接受一下正規治療。看著妻子穿上白色住院服,和一些同樣精神上有問題的患者在那裡靜靜地坐著,時而莫名其妙地又說又笑,他心裡像被刀絞一樣難受。可是,人生無常,有什麼辦法呢,人生無常啊!今天下午,省委找他談過話後,他本打算去看一下尚在醫院治療中的妻子,但省委的召見形式又使他改變了主意。此刻,他心亂如麻,想一個人清靜一下。而且,他知道文玟已從歐洲回到省會了,如果能把她約出來茶聊,無論對此刻的心境還是對以後開展工作都會不錯。畢竟,這個和他有幾分交情的女人正是管冠南的小姨子,也好趁機打聽一下管專員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