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財政廳簽完借款協議,管冠南問佟廳長,晚上要不要去quot;天天漁港quot;吃海鮮。佟廳長嚇得直擺手:quot;冠南,你饒了我吧,我可再沒有錢往沙穎砸了。quot;管冠南哈哈笑著說:quot;誰不知道你老兄是鐵算盤,省長答應給的三個億是你必須給的,這一個億你說是預支的扶貧款,萬一有閃失,你不是要我的命?quot;佟廳長假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著說:quot;你我心知肚明就行。算了吧,我請你們,難得你回來一趟。quot;管冠南連說:quot;謝謝,謝謝,下次再宰你老兄。文玟說的事辦了沒有?quot;佟廳長說:quot;早就辦了。quot;管冠南說:quot;那好,下次讓文玟請佟廳長到西餐館開洋葷吧,我作陪。quot;管冠南一行在輕鬆的嬉笑間,與佟廳長分了手。範有國在平原賓館非常焦急,最近幾年來,對故鄉的省會,他越來越陌生了,這幾年,他每次都是匆匆地來,匆匆地去,越來越覺得故鄉已成他鄉。他待在賓館就是想等管冠南忙完後,和這位父母官吃頓交情飯,以後也好在沙穎開展業務工作。他從哥哥範有誌那兒要到了文玟的電話,通過文玟約好了和管冠南的飯局。quot;有國,quot;管冠南推門進來,quot;讓你久等了,走,我們去蕭記吃。quot;一句quot;有國quot;喊得範有國心中一熱,這麼多年來,除了哥哥,再沒人這麼親切地叫過他名字了。quot;蕭記?quot;quot;對,蕭記,平原第一名吃,quot;管冠南說,quot;保準一吃不忘。quot;在路上,管冠南告訴範有國,這蕭記是家百年老店,它經營的三鮮燴麵、羊肉灌湯包是平原一絕。南來北往的人都說,不吃蕭記麵,白來平原轉。文玟捂著嘴笑著喊:quot;範董,彆聽我哥瞎吹。這蕭記便宜,他這個專員摳門,不想出血才領你去那兒的,哈哈。quot;管冠南一臉認真的表情說:quot;外行了不是,家鄉人要吃家鄉飯,家鄉飯要吃家鄉的好飯,用家鄉最好的飯招待家鄉人,豈不美哉?quot;大家又是一陣哄笑。範有國問:quot;管專員屬啥?quot;quot;屬龍。quot;管冠南回答說。範有國又問:quot;咱們同庚,您幾月?quot;管冠南回答:quot;二月。quot;範有國一拍大腿:quot;長我三月。以後,就尊您為兄,您不介意吧?quot;管冠南哈哈笑著說:quot;攀上你這個億萬富翁老弟,管某人求之不得呀。quot;蕭記燴麵館環境一般,人氣挺旺,樓上的雅間早已坐滿,他們等了十來分鐘才等到一桌撤席的。管冠南說,快坐吧,再謙虛恐怕還得等半小時。然後又對服務生說:quot;牛腱、羊臉、小黃瓜、油炸花生米、兩瓶沙穎大曲,快點。quot;說完指了指吃得津津有味的人們,問範有國:quot;老弟,感覺如何?quot;範有國環顧四周後,連連點頭說:quot;光看他們的吃相,我就感覺真是餓了。quot;飯桌上,範有國關切地問:quot;上訪的事處理好了?quot;管冠南說:quot;還算不錯,省裡借了點錢,先補一下漏洞。quot;quot;缺口還大不大?quot;範有國又問。quot;不小,按省政府首期賠付的要求,還差好幾個億呢。quot;管冠南說。範有國思考了一下說:quot;這樣吧,我這一陣資金比較寬鬆,先借給你們兩個億,不夠以後再說。quot;管冠南一聽這話,高興得直拍大腿:quot;太好了,老弟,我敬你一杯!quot;說著端起一杯酒一飲而儘。範有國觀察管冠南說話辦事,心裡想,這兩個億肯定不會借錯。周治平醒來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省人民醫院新蓋的高乾病房,裡麵的設施還透著quot;新quot;氣。中午酒後的那個瞬間,死亡已經送來了quot;特快專遞quot;的簽證。他後悔不該喝那麼多酒,自己差一點沒了小命,不就為了那為人作嫁的幾個億嗎,值嗎?!這兩年的家庭變故,他越來越感覺到,太執著地活著,就像沒有真正的活過,沒有看透人生,關鍵是一個quot;破quot;字。破是一個從零到零的過程,當你還沒有看到朝陽,天際已出現了夕陽,當你正覺得青春年少,老年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敲門。生命的誕生與死亡,就是生命的必然流程,人不可執著於某一個流程,因為執著就是貪戀,當你離開時,意味著生命的大幕從此落下。你的角色演完了,新的演員正急切地等待著上台,重要的是要微笑著、尊嚴地、滿足地謝幕,以後的日子不再注視舞台,要回歸自我與安詳。把活著的每一天,都看成是生命的節日,快樂地活著。他覺得,儘管平時這樣想,也試圖這樣做,但做得不老到,那種建功立業的急切、那種不甘心謝幕的情緒時時支配左右著他的言行。他覺得自己已經五十歲了,五十歲應該是一個心靜如水、雲淡風輕的境界,如同站在山頂觀賞萬種風景一般的超然,應該有一種出世的品格了。正想著,手機響了,是組織部長汪金生打來的。他說他現在所聯係的鹿城縣,上午管冠南安排地區四個班子領導下鄉了。周治平說自己不知道這事。汪金生喊道:quot;這不正常啊,這麼大的事,管冠南也不打個招呼?quot;周治平淡淡地說:quot;大概是事出有因吧,我現在在省醫院躺著呢。quot;汪金生忙問:quot;重不重,需要不需要我去看看?quot;周治平說:quot;不用。quot;汪金生說:quot;那你可得多休息幾天,這基金會的事像一攤臭狗屎,你彆沾,讓管冠南沾吧。quot;周治平一聽覺得也是,就順著話頭說,現在身體實在撐不住,得在醫院多觀察兩天。汪金生說:quot;我這兩天抽空去看你,再把換屆前需提拔調整的乾部名單送上請你定奪。quot;周治平點頭答應了。管冠南那邊同範有國吃完飯,就請文玟代為安排了個高檔場所請範有國去喝喝茶,唱唱歌,瀟灑瀟灑,自己轉身去醫院看周治平了。見到周治平,管冠南笑著打趣他要錢不要命,並告訴他,佟廳長已經把四個億的借款合同簽了。周治平一臉愁容地說:quot;缺口還很大呀,咱們上哪再弄四個億去!quot;管冠南問:quot;財政還能擠多少錢?quot;周治平說:quot;財政、計劃、城建、土地所有部門加起來,能弄一個億就不錯。quot;管冠南說:quot;那用行政手段再收回一點。quot;周治平歎口氣:quot;隻有如此了,但不能太過,彆按下葫蘆浮起瓢。quot;管冠南又問起周治平的身體情況,周治平借機說:quot;醫生說我的肝上有些毛病,讓住院觀察幾天,家裡的事拜托你了。有事咱們電話聯係。quot;清晨,文珺在鳥的鳴叫中醒來。蘇醒是一個緩慢的過程,這幾年省會講究綠化,這省政府甲院也因為綠化引來許許多多的鳥鳴。那幾隻機敏、活潑的小麻雀睜著黑黑的小眼睛在她的窗前東張西望,不知疲倦地唱著一支又一支的歌。她已經提前退了休,是一個生活在家裡的女人。家是她的寺廟,是她心中的龍湖,是她靈魂的棲息地,無論外麵有多大誘惑,她始終沒有把自己投入擁擠的跑道。然而這幾天,也就是管冠南到沙穎當專員的這幾天,電話以及來人打斷了她的寧靜,本來她的心臟就不好,這幾天弄得她欲睡不能,欲起無力。昨晚丈夫輕輕地回來,又輕輕地在書房裡睡去,半夜時她給丈夫倒了一杯水,深情地看了看熟睡的丈夫,才安心地回到臥室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