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們如此,唐成自然也高興得很,問完家裡的事兒後,他掏了一貫錢出來遞給唐張氏,“娘,這次回來也沒給你們買點啥,這些錢你拿著,你跟爹都置套新衣裳,有剩下的平時想吃什麼就買些。”“家裡有錢,上次你走時剩在家裡的一貫都還沒動呢!你出門在外窟窿大,留著自己用。”不僅唐張氏不肯要,唐栓也一再說話讓唐成收起來。“爹,娘,你們放心吧,我有錢。”唐成把錢強塞在了唐張氏手裡,笑著道:“再說我在縣衙裡新謀了個差事,每月得有三貫六的薪俸,您二老就放心吧。”一聽到這話,唐栓也顧不得那一貫錢了,一下子炸起身道:“啥,你在縣衙當差了?”“是,昨晚上剛定下的,這趟回城之後就該入職了,所以呀,這貫錢你們就放心花,以後每個月兒子最少也得孝敬你們這個數兒。”唐成邊笑著答話,邊伸手拉著唐栓重新坐了下來。“阿成,你乾的啥差事?是常乾?不是短工?”“跟著張縣令做刀筆吏,娘,我領月俸的,您想想那兒有打短工領月俸的?”聽兒子笑吟吟的說出這話,唐張氏腿軟的想站都站不起來了,天爺爺,月俸三貫六,那一天就有一百二十文的工錢!聽說在衙門裡乾事的中午還能省上一頓飯,這都能合上一百三了!何況兒子還是跟著縣太爺乾事,那可是縣太爺,全縣的人都得歸他管著!老祖宗啊老祖宗,你們總算是開眼了,開大眼了!也不知是太過驚喜還是被縣令老爺的名頭給嚇住了,唐張氏兩口子有好一陣兒都有些迷糊,等他們清醒過來後,反倒不知道該說啥了。唐張氏起身後就去鍋裡把做到一半兒的飯給盛了起來,唐栓起身連說了幾個“好,好生乾”後,就出屋直奔正在場院裡刨食兒的雞群而去。中午吃的是燜米飯,燉老母雞湯,唐成看著碗裡的雞湯泡米飯,不期然的又想起剛穿越來的時候,他吃的第一頓也是雞湯泡米飯,眼前的一切就像個輪回,現在既是過去一年的終點,又是新一個輪回的起點。就在這看似簡單的不斷輪回中,他必將帶著這個曾經一貧如洗的家庭一步步走向更好的生活。當天下午,唐張失兩口子沒再上坡乾活,留在家裡陪著兒子說話,唐成有意撿縣學和城裡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跟二老說,把他們逗的直樂,天倫融融自不言表。當晚,從村人口中聽說唐成回家的劉裡正親自上門,死活要拉著唐成去他家吃酒,他也知道唐成去了縣衙裡幫忙的事兒,卻不知道唐成如今已經到了張縣令身邊兒。唐成也沒提這個話茬兒,兩人這通酒一直喝了個多時辰才結束。第二天一大早起身後,唐成任二老如何勸說都不放手,硬是扛起農具跟著他們一起上了坡,直把路上碰到的村人們稀罕的不得了。直到唐成真正乾起地裡的活兒來,他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不行了,畢竟有年把時間沒碰農活兒了,這不剛沒乾多久,就覺得全身酸疼得厲害,腰上也跟去年一樣跟墜了磨盤似的扯著疼,掌心的肉皮更是磨的通紅通紅。饒是如此,唐成還是咬牙堅持住了,陪父母也好,儘孝心也罷,這樣的機會畢竟是越來越少了,等他正式入職之後,隻怕就想再乾活唐張氏兩口子也會為了他的體麵考慮不給答應了,如此說來,這也許就是一家三口最後一次在一起勞作了,就算是給自己穿越一年的生活做個結,他也得把這一天好好堅持下來。再說,唐成也有刻意的心思在,近幾個月以來他的路總體而言走的挺順,有時候心裡也難免冒出些自得的浮躁,而打消這種浮躁的最好手段就是腳下的這片土地,踏踏實實的在這片土地上乾活,受累,流汗就是最好的清醒劑,可以提醒自己目前的狀態是如何的來之不易。他必須讓自己把去年熬苦三個月明白的道理刻進骨頭裡:下多少種,收多少苗;流多少汗,吃多少飯!人生的奧妙或許有很多,但這個最粗淺的道理卻是立身乃至有所成就的根本,尤其是像他這種起身於這個社會最底層的人而言,人生根本就沒有捷徑可走,尤其是在當下剛剛起步的時候更是如此。累就累,疼就疼,唐成懷著珍惜的心情紮紮實實的乾了一天活兒,雖然到晚上收工時全身酸疼的跟爬滿了螞蟻似的,但心情卻出奇的爽利敞亮,似乎在這一天裡他又重新的觸摸到了自己的根,找到了日日甘受忙碌苦累的根本動力,而這些日子積攢下的浮躁也隨著一天的汗水慢慢淌出了體外。扛著長把兒鍁下山時,唐成感覺自己的心態在這幾個月裡前所未有的踏實與平和。從地裡回到家,唐張氏兩口子歇了一會兒後,一個開始燒火,另一個忙著準備做飯,唐成邊洗著手臉,邊準備著待會吃飯的時候正式切入主題,說說結婚的事兒。不一會兒功夫飯就做好了,因知道唐成累了後不喜歡吃乾的,唐張氏特意做了鹹麵魚兒,唐成抱著碗喝了大半兒後,抹抹嘴道:“爹,娘,有個事兒想跟你們商量一下。”唐張氏滿足的看著兒子,“啥事,你說。”“兒子年紀也不小了。”唐成這句剛剛出口,唐張氏兩口子吃飯的聲音突然都停住了,因是停得太急,唐栓還咳嗽了兩聲,就此他都儘力控製著,似乎生怕自己的聲音把兒子要說的話更驚回去了。二老這樣倒讓唐成不習慣了,“爹,娘,你們怎麼了?”“沒,沒怎麼,你接茬兒說,接茬兒說。”“我這年紀也不小了,再加上前日接下這麼個職差,想想也該成婚了,恰好遇見個合適的,這次回來就想跟爹娘商量商量這個事兒。”唐張氏與唐栓對望了一眼,眼中都有說不出的驚喜,兒子這次回來帶回的好消息真是一個接一個呀。要說起來,倒是這個消息比他到縣衙當差更讓兩口子高興。自打今年開年兒以來,唐張氏兩口子為唐成的婚事都愁成啥了,十八歲了呦!蒙祖宗保佑,驚喜總是來得太突然,如今兒子不僅開了竅,而且連那家閨女兒都瞅好了,這孩子,鬼能鬼能的。心下想著這些,唐張氏笑成一臉花兒地問道:“你能這麼想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再沒個擋著你的,成,你看上的是那家閨女兒?”“其實這人你們也都認識。”事情到了這一步也容不得唐成再遲疑,“就是原住在村西莊子裡的李英紈。”“李英紈?”“哐”的一聲,唐張氏手裡的碗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你說的是毒寡婦?”見唐成點頭,唐張氏腦子有些發蒙,茫茫然向男人看去,恰好看到同樣眼神兒的唐栓望過來,兩人對視之間先是一片茫然,隨後確定了一件事,自己沒聽錯,家裡的這個獨苗兒子要跟毒寡婦結婚!!!平地起風波,晴空響霹靂,腿一軟的唐張氏當下眼前就是一黑,身子晃了晃才站穩,“不行!”這兩個字當真說的是斬釘截鐵,身為一個鄉間農婦,她一輩子也沒說過這麼堅定的話,“毒寡婦腰裡攥著四個男人的命,阿成,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