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後麵的唐成看到這一幕後,心裡也覺舒心不少,要讓唐張氏一下子就喜歡上這個媳婦兒也太勉強,但現下能有這麼好的開局至少就不用擔心以後的婆媳關係太難處。唐張氏終於在話語上認可了婦人的身份後,心下也是長吐出一口氣。事情既已定下,她再看婦人的眼神兒和心態就有了不同,雖不像對蘭草那般親熱,卻也是溫言相對,婆媳兩人在前麵拉著手邊走邊說話,唐成樂見如此,也就陪著沉默的唐栓在後麵慢慢跟隨,一直到蘭姐兒來請吃飯,幾人這才折回花廳。李英紈為心願得償而高興,蘭草得了唐張氏的歡喜而高興,而唐張氏兩口子見兒子成親在即也高興,一家子都高興唐成還有什麼不高興的?由是,這頓飯就吃的融融泄泄,隻有說不儘的和諧。因是昨晚都沒睡好,吃過飯後幾人各自休息,睡醒之後唐成又陪著二老逛了一趟縣城,直到天黑定之後才興儘而返。第二天一早,掛念著家裡的唐張氏兩口子執意要走,約定等李英紈父母那邊兒有了準信兒後他們再上城,苦勸不住,唐成也隻能送他們走了。送走父母乘坐的馬車後天色已是不早,唐成也不再耽擱,拿了裝書的布包就直接往縣學而去,總算他趕的快,倒沒有遲到。走進本班校舍,唐成就感覺有些不同,許多同學看他的眼神兒古古怪怪的,而且是他前麵剛走後麵議論聲就“轟”的起來了,而聽這議論的烈度,肯定不會是因為連著請假數日不見的緣故。唐成雖是心下納悶,但因授課的先生幾乎是跟著他腳跟腳的進來,也就無法找張相文問清端倪,一直到第一節課完,他向張相文施了個眼色後就當先向外走去。兩人也沒走遠,到了校舍門口不遠的桃樹下站定後,唐成徑直開言道:“出什麼事了?”“大哥你最近去那兒了?我問你兩個事兒你可得說實話!”張相文鬼頭鬼腦的往四周瞅了瞅後,一臉鄭重地道:“第一,在縣衙裡幫忙的那些學生傳回來個消息,說是張縣令看中大哥了,要把大哥留在身邊做刀筆,這事可是真的?”這消息傳的倒是快,想是張縣令已經在縣衙裡打招呼了,唐成點頭道:“不錯,是有這事。”聞言,張相文牙疼般“嘶”的一聲猛吸了口氣,“大哥,你現在是不是跟個寡婦住在一起,而且還是那個克死過四個男人的毒寡婦?”“這事你怎麼知道?”唐成順手重重拍了張相文一巴掌,“很快你就得叫嫂子了,什麼毒寡婦!再這麼沒大沒小的不恭敬,以後到我門兒上可沒飯吃。”“大哥,你真跟她在一起?還要成親?”唐成的肯定答複讓張相文一蹦三尺高,連疼都忘了,“我還以為是有人造你的謠,大哥,我的親大哥唉,你不要前程也就算了,怎麼連命都不要了?”“自打去年我就跟她在一起,這不還是活的好好的。”唐成一把抓住正溜溜兒轉著圈子的張相文,正色問道:“你說的不要前程是啥意思?”“前兩天縣衙裡有消息傳出來,說是張縣令看上你了,要把你留在縣衙頂替林成的職司。結果第二天林成就開始放話說你跟毒……啊,是未來嫂子的事兒,這廝本就是一張爛嘴,又是嫉恨你的,還能說出什麼好兒來?咱們縣學裡在縣衙裡幫忙的人多,消息自然就傳了回來,剛才他們議論的就是這事兒?”張相文看了看唐成的臉色後繼續說道:“結果就在昨天又有新消息傳回來,說是姚主簿以你‘德行不修,浮浪無行’為由軟頂了張縣令召你去縣衙之事,更狠的是這廝竟然親自行文到了縣學,以同樣的理由要求讓林學正將你開革。”“噢!林學正怎麼說?”“昨天來送行文的是姚清國這個二尾子,林學正如何答複的倒是不清楚,隻是聽說他從學正的公事房裡出來時臉色很不好,若這樣看的話,想必林學正沒答應他。”“恩。”唐成聞言點了點頭,浮躁不已的心慢慢靜定下來。開始仔思謀整件事情。自打到縣學之後,他現在的住處連一個同學都沒去過,他跟李英紈住在一個院子裡的事情雖沒有刻意瞞人,但彆人要想知道怕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這肯定是用上了調查的手段,而要想查戶籍,最簡單的就是在縣衙。畢竟城中每棟房屋的歸屬在這裡都有記載。而如今這樣的資料正好是被姚清國主管著,再聯係到後麵的事情想想,那出麵的林成不過是被人當槍使罷了。張縣令第一天決定用自己,他跟李英紈的事情第二天就爆了出來,隨後又以此事由頭又是頂著不讓他進縣衙,又是行文縣學,這一招招兒真是追的又急又狠。能使出這樣的招數來……想到這裡,唐成腦海中驀然又浮現出姚主簿當日在縣衙廳中談笑風生的笑容。這個老家夥對自己出手這麼狠,依舊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的心思唐成梳理後也能想的明白,一方麵是借此堵住張縣令在縣衙安插私人的缺口;更主要的目的多還是在殺雞駭猴,借殺自己這隻“雞”給縣衙裡麵的“猴子”看看,讓他們生不出,或者說是不敢生出異心來。“老東西想的倒是美。”若說前麵的手段唐成還都能理解,但姚主簿想從縣學將其開革實在是讓唐成對他恨意入骨,這一著真是狠毒到家了,他若真是就這樣被趕出縣學,等於立時就被打回了原形,不說前程啥的,此生注定要與官學及仕宦無緣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但這姚主簿一出手就想斬斷唐成的根,這個梁子,實是結的深了。唐成腦子裡思慮明白,時間也差不多了,“走,上課去。”張相文聽見這話,眼睛都直了,“你現在還有心思上什麼鳥課,該找誰找誰去呀?”“越是這時候越是要上課。”言至此處,唐成莫名一笑後已當先往校舍走去。唐成任彆人看他的眼神兒古怪且還議論不已,依舊如平日般穩穩當當的上完了四節課,他到底聽進去多少不好說,但至少在麵上看不出絲毫的異常來。午初散學,唐成讓張相文先走,他自己慢慢收拾著書冊等物,眼見人走的差不多了,這才邁步到了林學正的公事房。“你倒是好耐性沉得住氣。”林學正顯然知道唐成已經到學,而且看眼前的架勢分明就是在等著他來,“你跟那個寡婦到底怎麼回事兒?依你的年紀有男女之事本是正常,但你也不能就住在她家?德行不休,浮浪無行!聽聽這八個字,你真是昏了頭,你說怎麼辦?怎麼辦?”在這等節骨眼兒上出了這樣的事情,林學正明顯是惱了,對唐成說話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更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惱怒。“學正大人彆氣壞了身子,此事容我稍後到張縣令處一並解說。”唐成給林學正斟了盞茶水送過去,“倒是我不在的這幾天,不知二位大人聯絡趙老虎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你當趙老虎是省油的燈?”一向溫文爾雅的林學正今天說話真是很衝,他也沒接唐成遞過來的茶水,直接站起身來,“還不趕緊走,張縣令麵前我看你怎麼解釋。”上了車,林學正一路上愣是沒答理唐成,唐成心下已有定案也並不焦慮。生活中總有一些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事情,前邊很多無意識的“因。”到最後竟然就結出了意想不到的“果。”而這個“果”本身又循環成了下一個結果的前因。不一時到了縣衙,因是中午散衙的時間,張縣令正好在書房,果不其然,見是唐成來了,他的臉色也不比林學正強到那兒去。三人坐定之後,林學正看著唐成道:“已經到了,說吧,你有什麼解釋?”見林學正及張縣令都緊盯著自己,唐成緩聲道:“我確是跟英紈在一起,而且不久之後就會成婚,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隻有一件事情。”他前麵那句話說出來,兩人頓時臉色大變,好在這兩人畢竟是有涵養的讀書人,總算勉強忍住等他把話說完。林學正的手已放在了身邊的案幾上,眼瞅著一句不對就該拍案而起了,“說吧,還賣什麼關子!”“重要的是英紈的舅舅。”唐成迎著林學正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最愛護短兒的縣尉趙老虎就是她的親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