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展昭和白玉堂在趙家軍操練的口號聲裡醒來,確切地說,是被震天震地的呼號聲給驚醒的。兩人在第一聲口號響起的時候就嗖地“彈”了起來。對視了一眼,又一起躺下望天——好累!展昭是突然被吵醒的,嗜睡的他此時還處在混沌狀態,靠在床上發呆。白玉堂這時候貴公子的腔調難得地顯示了出來,揉著太陽穴,就覺得頭痛。此時,除了口號聲還有一起操練的腳步聲,試想一下,幾十萬人一起踩地,當然整個地麵都在顫抖。“呀……”良久,展昭莫名說了一句,“那黑風城的百姓豈不是一年到頭都沒有懶覺睡?”白玉堂緩緩轉過臉,看著展昭糾結的臉——這貓的想法果然比較接近貓。正在這時,就聽到“嘭”一聲,大門被撞開,展昭和白玉堂一轉臉,就見公孫站在門口,氣勢如虹……展昭和白玉堂第一反應是——莫非軍營裡麵睡懶覺是重罪?公孫一把推開門,並沒有衝進來,而是將小四子塞了進來,然後急匆匆走了,似乎還說了一句,“我今天好忙啊,幫我看著他,彆讓他亂跑。”隨後……一切安靜了下來。展昭和白玉堂眨眨眼,看門口。門檻上,小四子坐在那裡揉眼睛順便打個哈欠,可見也是剛剛被抓起來,呆呆的表情似乎還在睡夢中遊離。展昭猶豫了一下,問白玉堂,“大家都很忙啊。”白玉堂點頭,軍營裡當然忙了。“如果再躺回去睡好像很丟臉?”展昭坐起來。白玉堂也睡不著了,起身穿外衣,門口,小四子靠著門框,眯著眼睛依舊在打盹。等展昭和白玉堂神清氣爽出來,抬頭看了看——今天可算是個大晴天,萬裡無雲的。一大早,軍營大門口就一陣騷亂。展昭大老遠就聽歐陽少征嚷嚷,“哎呀,好多魚啊!”小四子好奇,“什麼魚啊?”展昭抱著他跳上城蹲著看了看,就見黑風城門口長長的車隊排出幾裡地去,車裡都有水,裡邊鮮靈活跳的魚兒和海鮮。“哇……”小四子捂著嘴看長長的車隊,良久才說,“九九說今天有魚,我還以為說今天有雨呢,原來真的有魚啊!”展昭默默回頭,看院子裡氣定神閒喝茶的白玉堂,那什麼——耗子,太高調了。白玉堂喝一口茶,考慮要不要再運幾車雨前龍井過來,北方茶喝不慣。於是,廚房一頓忙活之後,黑風城的官兵竟然吃到了魚肉燒賣和蟹黃包子。一個兩個最近本來神經緊繃,不過河鮮海鮮實在太鮮,吃得眾人都眉開眼笑,紛紛感慨——展大人,要進場來坐坐才好啊!大家都知道魚是白玉堂送來的,送魚來的原因隻有一個——白爺要喂貓。吃飽喝足後,展昭和白玉堂想去趙普那頭看看情況,就帶著小四子一起從黑風城的後門出去,騎馬往骸海趕去。骸海的挖掘工作還在繼續,整座城池基本上已經暴露在了外麵,跟昨晚黑燈瞎火的不同,今天陽光普照之下看起來,整座城銀光閃耀。趙普一手拿著個籠屜,邊吃燒賣邊蹲在骸海邊上看。展昭和白玉堂皺眉看著他——形象啊!元帥的形象蕩然無存!公孫不知道在下邊忙什麼,手裡拿著本冊子,還拿著筆,似乎是在丈量和做一些記錄,又好像在畫圖。白玉堂對公孫乾的比較感興趣,就跑下去看他畫的東西。展昭往趙普身邊一蹲,小四子蹲在另一邊。趙普往小四子嘴裡塞了個燒賣,回頭對展昭挑眉,“哎呀,我趙家軍好久沒吃魚了,展大人要常來!”展昭失笑,看著他得意的樣子,“有什麼發現?”“嗯……”趙普指了指那座差不多露在外麵的城池,伸出兩根手指,“有兩點不是很明白……唔。”話沒說完,小四子給他塞了個燒賣在嘴裡,似乎很心疼他邊吃飯邊乾活。“哪兩點?”展昭問。“第一。”趙普皺眉瞧著那城,“你不覺得好像小了點麼?”展昭左右看了看,“不過也是啊,如果傳聞真實,建在一棵樹上能有多大?”“可不夠大,怎麼住那麼多人?”趙普似乎想不通,“第二點麼……我到目前為止還沒挖出船來。”“船……”展昭摸了摸下巴,“是哦,蜃裡麵顯示有很多大船,如果按城邦的大小,應該容納不下那麼多船。”“九九。”小四子趴在趙普膝蓋上,雙手托著下巴問他,“為什麼會有蜃?”趙普一挑眉,“哇……這麼深奧的問題隻適合書呆子回答,你還是問你爹去比較好。”“昨晚上問過了,爹爹說這個蜃出現得很奇怪。”小四子皺著鼻子,“我想起來個事情。”展昭就問他,“什麼事?”“之前我不是進宮陪胖姨姨麼?胖姨姨還有幾個姨姨在聽陳班班講鬼故事,陳班班說他在冷宮看到過已經死掉的娘娘走來走去喔。”展昭皺眉,“後宮傳言而已?”“是麼?”小四子捧著腮幫子,似乎這事情困擾了他挺久。“也不儘然。”趙普吃掉一籠屜燒賣又吃蟹黃包,“其實我小時候也見過。”“你什麼?”展昭驚訝。這會兒,白玉堂也回來了,似乎有什麼事情很困惑,走到切近正好聽到趙普說小時候撞鬼的事情,覺得好笑——想不到他趙普鬼見愁還有撞鬼的時候,不知道哪隻小鬼那麼倒黴撞上他。“有一年,就是在後宮裡頭。”趙普想了想,“那一天趙禎生辰,我進宮給他慶生。我那晚喝多了睡不著,就提了個燈籠遊皇宮了,一個熟路的小太監跟著。我逛來逛去到了一片比較僻靜荒蕪的地方,那小太監就跟我說,這地方是冷宮,之前好幾個妃子在這裡上吊自殺,經常鬨鬼,所以不要過去。”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連小四子都知道,以趙普的性格,鐵定是你不讓我過去?我偏偏要過去!趙普摸了摸鼻子,“那晚上天其實挺好的,也沒打雷也沒閃電,我進冷宮逛了一圈,除了幾個宮女托著茶盤進進出出,沒看到什麼彆的,就跑出來準備回去了。”那小太監還問我,“看見鬼了麼?”小四子也問,“看見了麼?”“我當然說沒看見了,就說看見幾個宮女進進出出的。”趙普回想了一下,“那幾個宮女挺奇怪的,挨著牆邊兒走,看見我也不打招呼。”展昭皺眉,“宮女……”趙普乾笑兩聲,“那小太監當時就結巴了,提醒我,冷宮裡頭哪兒來的宮女。”眾人麵麵相覷。“哇!”小四子捧著臉,“那九九你看到的是鬼啊?”“冷宮裡的鬼不應該是那種披頭散發的厲鬼麼?比如說怨死的娘娘,慘死的妃子之類的,為什麼是走來走去還捧著茶盤的宮女?”展昭不解。“這事情我後來調查過。”趙普道,“我回去跟趙禎說起這事,趙禎說他也見過,不止宮女,他還見過成群結隊走過的太監或者穿著前朝服裝的兵將。後來我們查了一下,那座冷宮是前朝岑貴妃被貶後的住所,岑貴妃原本很受寵幸的,後來犯了事兒才就地打入冷宮。她那座宮殿是冷福殿,在變成冷宮之前十分華美,而且先皇很喜歡在裡邊舉行宴會,當時進進出出宮女不少。我們查了一些當時史官畫下來的圖,你說巧不巧,那幾個宮女都被畫進去了,還有姓名記載。更有趣的是,其中兩個宮女根本沒死,還在宮裡當差呢,就是歲數很大了……我和趙禎後來還見著了兩人。”眾人聽了有些找不著脈絡。小四子不明白,“沒有死那為什麼會變鬼鬼?”“也就是說你看到的其實根本不是鬼。”白玉堂琢磨了一下,“但人已經老了,為什麼年輕時候的樣子會出現?原理倒是的確與剛才的蜃相接近。”趙普接著說,“還有一次就在大漠。”眾人都好奇聽。“大概是十三四歲的時候,那天雷雨交加的,族裡放牧的老爹去了高原就沒回來。”趙普道,“你也知道大草原上打雷很危險的,我和幾個兄弟跑出去找他。當時雷電特彆大,還有火球。”“火球啊!”小四子一驚。“你沒見過打下來就是一個火球的那種閃電?”趙普捏小四子糯米糍一樣的腮幫子,“那玩意兒,你功夫再好,一碰一個死。”“喔……”小四子果然沒見過什麼世麵,驚得張大了嘴。“我們在山邊找到了避雨的老爹和他的牛馬,再一起躲在山坡下,準備等雨停了回去。”趙普接著說,“就在這個時候,我們看到遠處的荒山上,走過一支長長的馬隊,大概有幾百人那麼多,領頭的是一隻白駱駝,頭頂一撮紅毛,非常特彆,還掛著個式樣老舊的駝鈴。”“這麼大的商賈隊伍?”展昭驚訝,“雷暴天氣還走在山,不要命啦?”“可不是,我們當時就擔心他們安全,喊他們,想讓他們下來避一避,彆被雷劈了……可那些人就好像完全聽不見一樣,一直往前走。就在這時候,一個雷下來,幾個火球橫穿過那支商隊。”小四子一捂嘴,心說那不是要死很多人?“可邪門的是被雷劈中的一瞬間,那商隊就這麼消失不見了。”趙普一聳肩。“消失不見了?”展昭驚訝。“對啊。”趙普見眾人疑惑,淡淡一笑,“更邪門的在後頭。”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心說還不夠邪門啊?“就在幾天之後,有一隻商隊路過了我們的部族,停下來休息。”趙普道,“這商隊大概二十多個人,為首一隻白駱駝,頭頂一撮紅毛,戴著的駝鈴有些眼熟,我一眼就認出就是那天在山頂上看到的那一隊人馬。隻是無論是行商的人還是商隊裡的牲畜,似乎都比現在要年輕不少,特彆是那隻老駱駝。晚上坐在一起喝酒閒聊的時候,一個帶隊的老頭喝多了幾杯就開始吹牛皮,說他十年前是多麼多麼風光,戴著好幾百人的馬隊,橫穿沙漠,去西域賣絲綢和瓷器。”“確定是同一支商隊。”展昭問。趙普一聳肩“不是很確定,可是打雷那天,那支商隊的確憑空就消失在眼前了。”“我們見到蜃之後就刮起了黑風暴,而商隊消失那次,是打雷天,那麼在皇宮見到宮女那次,天氣有沒有變化?”公孫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站在趙普身邊問。“呃,這個麼……”趙普摸著下巴想了想,“好像那天晚上後來下大雨,而且一下就下了三天三夜,淹掉了不少農莊。”“也就是說每次出現異象,天氣都會發生劇烈變化,是麼?”白玉堂問。趙普點點頭,不過也不置可否。“天生異象……”公孫自言自語。這時候,赭影跑了上來,回稟趙普,“王爺,挖得差不多了,但是沒看到有樹。”“也不奇怪啊。”趙普撇嘴,“地底那麼多蟲子,啃光了。”“那,怎麼辦?”赭影問趙普,“還是繼續封鎖起來?”趙普正想怎麼處理這古城,雖然沒想象中的大,但也算龐然大物,拖又拖不走,留在這裡還要那麼多人來看守,簡直是燙手山芋。“我還想進去一趟。”白玉堂開口。公孫和趙普都皺眉,那意思——有些冒險啊。這邊正商議。就聽到遠處馬蹄聲響。趙普聽著馬蹄聲似乎很著急,就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賀一航騎著馬飛奔過來,隔了老遠滾鞍下馬飛撲向前,那速度……趙普就是一皺眉。賀一航雖然婆婆媽媽的,但畢竟是大將軍,軍中副帥,平日比自己還穩當呢,什麼事把他急得臉都白了?“王爺,了不得了!”賀一航撲過來就跟趙普回稟。趙普腦袋裡第一個念頭就是——開封府不是出了什麼事,那可不得了。賀一航看了看左右,湊過來,低聲說,“附近三個村莊,發生瘟疫了。”趙普的臉就是一沉。公孫也是驚訝,“怎麼會這樣?什麼瘟?”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對於趙普這類的三軍統帥驍勇戰士來說,什麼龍潭虎穴都沒“瘟疫”兩個字來的可怕。這一旦蔓延開來,彆說幾十萬大軍,幾百萬都不夠死的。“似乎是鼠疫。”賀一航為了以免引起軍心動搖,壓低聲音,“我派人秘密將村莊都封鎖了,先生要不要去看看?”“如果真是鼠疫,封鎖也沒有用。”公孫匆匆將畫好的圖紙往白玉堂手裡一塞,拿了藥箱子,就隨賀一航走了。趙普要跟去,被小四子一把揪住。趙普瞧他。小四子認真說,“九九不準去,疫病可大可小的。”“那你爹一個人……”趙普著急。小四子一拍胸脯,“我去!”還沒來得及衝過去,被展昭和白玉堂一把拽住,提起來扔給了趙普,還是他倆去。趙普急的抓耳撓腮,這勞什子三軍統帥真麻煩啊,這也不能乾那也不能乾。白玉堂和展昭一起往第一座發生瘟疫的城鎮走,兩人邊走邊秘密聊。白玉堂就問展昭,“不會那麼巧,昨日李元昊剛來說了一通古代傳說、天生異象之類的話,今日就鬨起來瘟疫了?”展昭也抱著胳膊,“的確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