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用那燃燒的燭火,炙烤著他胸口那還在流血的傷痕。皮肉燒焦的味道流竄開來,天成本來模糊的神誌,被這劇烈的痛強行喚醒,下意識的渾身一顫,終於緩慢的抬起了頭。迎接他的,又是一記狠辣的鞭子。前胸後背早已沒有完好的皮肉,這一鞭子便打在腿上,凶猛的力道,讓他懷疑腿上的骨頭是否已經斷掉。姬紅烈抬手又是幾鞭子打在腿上,天成傷的太重,又是久未休息,再無法承受這樣的折磨,頭再次垂下,這次,是完全沒有了意識。“不打了,沒趣。”姬紅烈用鞭柄捅了捅他的傷口,發現他根本沒有反應,失了興致,隨手將那被鮮血染紅的鞭子丟在地上,揚長而去。穿心鬼麵冷哼一聲,道:“帶他下去,用鹽水潑醒,收拾乾淨了,再過來斟酒。”立刻有人上前來,解開天成手腕上的鐵鏈,把仍是沒有知覺的他架起來,匆匆帶出門去。不斷流淌的鮮血,在他身後灑落一地斑駁。穿心鬼麵再沒有看他一眼,自己倒了杯酒,又是一飲而儘。宴會還在繼續,地上的血汙早已清理乾淨,觥籌交錯的聲音再次響起,但穿心鬼麵,卻沒有再喝酒。他在等,等天成過來給他斟酒。他想看到他,想看到他忍著全身的痛楚和虛弱,渾身冷汗,卻依然不動聲色的站在他身後,依著他的命令給他斟酒,想看他縱使每一個動作都牽動身上的傷口,血跡漸漸滲出黑衣,卻依然從容的舉起酒壺,想看他支持不住倒下去之時,縱使心中恐懼,也依然是一臉平靜,那樣輕盈的閉上,那潭水般深沉的眼眸。然而,天成一直沒有出現,他隻覺這熱鬨的大廳,沒有任何意思。“青蛟,我膩了,你們繼續玩吧。”臉上的神情在這等待中愈加沉重,最終,他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會場。教主向來不喜熱鬨,眾人都習以為常了,他離開了,也沒有任何人奇怪,更沒有任何人,敢去勸阻。他又戴上了那張鬼麵,他不想要彆人看清他的臉,更不想要彆人看清他的心。想要放緩腳步,卻不禁匆匆疾走起來,本想出去隨便轉轉,卻不知不覺,走進了刑堂,那天成最常出現的地方。“混賬,起來!教主還等著你去伺候哪!”這憤怒的聲音之後,便是潑水聲,他們又在用鹽水潑他,可是,他為何爬不起來哪?穿心鬼麵沒有現身,站在窗子後,靜靜的望向屋子裡,那殘酷的一幕。被他們反複潑水,天成早就醒了,可是他幾經努力,也無法掙紮起身,布滿了傷痕的雙腿,早已失去了支撐身體的能力,想要用手臂支撐起上半身,卻是氣力不支,撲倒在地上,一口鮮血湧出喉嚨,染紅那本就血跡斑駁的地麵。“裝什麼蒜,這才幾鞭子,就起不來了?再耽誤時間,惹惱了教主,我們都得跟著倒黴!”那打手一邊吼著,一邊狠狠踢打著那本就鮮血淋漓的身體,一腳踢在他肋下的傷口中,天成的身體輕微的一震,一定很疼,但天成卻連呻|吟都沒有一聲,就這樣任他踢打了好久,終究是爬不起來。“我看你還是皮癢!”那打手顯然怒了,從牆上抄起一根帶著金屬倒刺的鞭子,用力砸在天成本就皮開肉綻、鮮血迸流的背上。鮮血再次飛濺,天成的身體被這沉重的力道帶的,猛的向前一撲,又一口鮮血狂噴出來。縱使他有內力護體,縱使他自幼挨打,早已習慣了這樣殘酷的折磨,他也再撐不下去了,徹底昏死過去,任憑踢打辱罵,除了身體因寒冷而不自主的顫抖,再沒了一絲動作。穿心鬼麵突然想起,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休息過了。難怪,他爬不起來。原來,我等的這半天,他們一直在打他嗎?他們怕他起不來,我會生氣怪罪他們嗎?可是他們看出來沒有,姬紅烈的內力太深,他內傷深重,是真的爬不起來啊!我的天成從不故意偷懶,但凡他有一分力氣,一定會硬撐著爬起來為我斟酒的。他們不了解他,居然還在打他。這樣下去,他會死的!想到這裡,穿心鬼麵便立刻慌了,一把推開門,透過鬼麵,望著這幾個打手。“教,教主……”幾個打手麵麵相覷,看不見穿心鬼麵臉上的神情,還以為教主因為天成不過去斟酒,心中氣惱,來此發落他們,嚇得忙不迭的磕頭賠罪,一邊求饒,一邊說:“教主,小的們什麼方法都用上了,他死活就是不起來,我們……”穿心鬼麵在麵具下不屑的望著他們,天成從未有過如此奴顏婢膝的神情,無論怎麼打他,他都是那樣一臉漠然,直至昏迷,麵不改色,彆說是求饒了,連話都不說一句,他經常幾天幾天聽不到,他的聲音。“都下去,誰也不要再進來!”隻有他自己能察覺,他的聲音在微微顫抖。寧靜的夜裡,響起幾聲煙花的聲音,窗外綻放出朵朵絢爛,卻怎麼也照不亮這張精致而蒼白的臉。穿心鬼麵坐在天成身邊,凝望著那張毫無血色,卻透著淒美的臉頰,也隻有這時,隻有他完全昏迷,毫無知覺的時候,他才可以這樣凝望著他,偷偷摘下麵具。天成,為什麼,你偏偏是那人的後代?你受的這些,都是你命中注定應該受的,你受再多的苦,都無法補償我青家滅門的慘烈,和我父親,被一刀刀淩遲而死的悲憤。青將軍一心為國為民,卻被自己的國君所害,而不知就裡的民眾,居然還在罵他!穿心鬼麵握緊拳頭,壓製住心中不斷翻騰的往事。天成,你就該疼,就該受苦,就該用你的血,為你們黎家贖罪!你隻有一腔熱血,怎能抵得過我青家滿門忠良?可是,為什麼,我一點也不高興?心中思緒萬千,但他一句話也不說,天成早已昏迷,更是沒有任何反應。煙花逝去後,這裡,便隻剩下寂靜。新年夜裡,彆人都在宴席上吃喝玩樂,他卻被毒打到鹽水都潑不醒,獨自丟棄在這陰冷潮濕的刑室裡。心中,隱隱的痛,他立刻強迫自己回憶起,父親慘死的景象。他不允許自己同情他,他就是要恨他,要打他,要他生不如死。天成,你不能死。這樣想著,他從懷中掏出一粒丹藥,擦乾他唇邊的血跡,塞進他口中。那丹藥入口即化,可護住心脈,留他一條性命。死了,便不會再疼了,而我,就是要你疼!想要冷笑,到頭來,卻隻能苦笑。好在有麵具遮擋,誰也看不見,他的表情。風從門縫裡吹來,即使有內力護體,仍然覺得冰冷刺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抓起天成被隨便丟在地上打外衣,拍去衣衫上的塵土,蓋在他遍布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