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無月,大街上黑漆漆的,偶爾有緬軍在一些戰略位置安裝的照明燈掠過,給人留下刺目的白茫茫。當三人走到一處胡同岔口時,張生一下便拐了進去,獨眼龍和李長仔雖然奇怪,卻也跟了進來。胡同裡更顯漆黑,有三兩戶人家亮著燈光。張生走到一戶門前停腳步,側耳傾聽,隨後一伸手,兩扇黑漆院門便被推開,獨眼龍和李長仔自然沒注意到插門的門閂好像豆腐一般無聲無息的從中折斷,還以為原本就沒有插門呢。張生徑自入院,這是兩間正房格局,張生三人進來,恰好房門一開,從裡麵走出一個馬臉漢子,見到張生三人就是一呆。獨眼龍和李長仔也是一愣,馬臉漢子他倆都認識,也是警備班士兵,叫金大有,看來這裡是他家,不知道龍大哥進來做什麼。張生卻是快步進屋,金大有變色道:“班副,你做什麼?”話音未落,他已經被張生推開。進了堂屋,又一腳踹開東屋的門,張生就見屋內圓桌擺著酒菜,巴瑞背對著自己,此時驚訝回頭,而坐在巴瑞對麵的,正是李長仔的未婚妻花花,她臉色慘白,突然看到張生、獨眼龍、李長仔進來,猛的起身,撲進了李長仔懷裡,放聲痛哭。巴瑞喝的臉通紅,醉意十足,看到張生幾人雖然有些詫異,但卻不以為意,醉醺醺用筷子比劃了比劃桌上,說:“你們來了,來,來,坐下喝點,我和花花妹子還沒聊夠呢。”又對張生皺眉道:“你踢門做什麼?”花花已經跟李長仔哭訴,她來給李長仔送糖水,卻不想路上遇到巴瑞班長和金大有,金大有說,李長仔換了班,現在在他家和人玩牌呢,她便跟了兩人過來,誰知道發現被騙,兩個人更不許她離開。“好了,班長和花花妹子開個玩笑,看你們一個個的,想做什麼?”金大有瞪起了三角眼。獨眼龍指了指圓桌上的手槍,說:“這他媽是開玩笑嗎?”不消說,拿槍嚇唬花花來著。“那你想怎麼樣?”金大有不屑的一笑,說:“要不就坐下陪我們喝點,要不你們就滾蛋!在這兒大呼小叫嚇唬誰呢?”巴瑞也皺起了眉頭,對張生說:“你告訴他們,不要吵吵鬨鬨的。”“大哥,咱們走吧。”李長仔拉了拉張生衣袖,沒出事就好,花花沒出事就謝天謝地了。獨眼龍咬牙盯著金大有,但看來金大有現在挺得巴瑞歡心,可不嘛,這種缺德事都能做出來,老緬還能不將他看成一條好狗?張生沒吱聲,轉身便往外走。巴瑞卻搖搖晃晃站起身拉住了長仔胳膊,打著酒嗝,對長仔和花花比比劃劃的說:“你們,坐下,陪我喝。”更伸出他毛茸茸的手去挑花花的下巴,嚇得花花躲閃,連聲尖叫。金大有嗬嗬笑著看熱鬨。獨眼龍敢怒不敢言,握緊拳頭,但終究還是放開,走上兩步勸說,卻被巴瑞反手推開。亂糟糟之際,張生慢慢走到巴瑞身後,突然就抓住了巴瑞的頭發猛地向後一拉,將巴瑞如同摔布袋一般重重摔在地上,巴瑞後腦著地,“咚”一聲響,他也摔得七葷八素,翻著白眼,昏厥過去。在場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那邊金大有剛想摸槍,張生已經到了他身前,一掌劈在他脖頸下,他哼也未哼一聲,便即摔倒。“大哥!”獨眼龍驚得嘴都合不攏,毆打緬人軍官,這禍可闖大了。李長仔同樣不知所措,倒是花花,看到這一幕覺得特彆解氣,旋即,才想起眼前的凶險,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你們先回去,我處理一下這裡,和巴瑞好好談談。”張生對三人擺擺手。獨眼龍想說話,張生已經沉下臉:“快走!”三人不敢再多說,麵麵相覷,隨即,便慢慢走了出去。……金大有突然覺得脖子上一痛,激靈一下,醒了過來,旋即便發現自己靠坐在桌腿上,全身無力,在他麵前不遠處,巴瑞同樣靠在桌腳上,他的臉上被塗了一層青色的藥膏,看起來特彆詭異。在巴瑞麵前蹲著的,是一個俊秀年青人,但是,身上穿著綠色軍裝,怎麼,怎麼好像是二狗子的?金大有立時覺得有些不妙,張嘴想喊,卻發現,自己隻能發出“嗬嗬”的低微聲音,根本喊不上去。“你,你是誰?”金大有發現,自己的聲音特彆微弱無力。張生並不理他,隻是耐心的觀察巴瑞的麵龐,好似一絲細節也不想放過。這時,巴瑞呻吟一聲,也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罵了聲娘,巴瑞嘰裡咕嚕說著緬語,語氣極為驕橫,自然是剛剛醒來,還摸不清狀況,隨後,他突然呆若木雞,呆呆看著張生,失聲驚呼:“張……,張生?!”隻是他的驚呼,同樣虛弱無力。張生微微一怔,卻不想巴瑞認識自己。“你怎麼認識我?”張生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巴瑞。“我,我在我姐夫那裡看過你的照片……”巴瑞滿心的恐懼,真的是,是這個惡魔?軍裡有傳說,在諾溫專員大宅裡的事件,是這個人一人所為,一個人,就殺了滿宅子的人,上校、中校、少校近十人,簡直恐怖的就像個魔鬼。張生點點頭,巴瑞的姐夫是現今東山偽軍警備營營長擦查,也就是曾經緬軍邊防連連長,被過去東山警備營稱為黑查查的就是。張生便不再說話,隻是端詳著巴瑞臉上藥膏。“張生?!”金大有後知後覺,好半天才明白過來巴瑞發音的“張生”兩個字是哪兩個字,又代表著什麼意思?金大有立時全身冷汗濕透,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張生怎麼會找上自己兩個,又怎麼好像穿著二狗子的軍服。張生扭頭看向他,微微點頭,說:“留你的命到現在就是想告訴你,下一世投胎做人要做個好人,不要為虎作倀,要行善積德才是。點化你這幾句,算是接個善緣,你下一世再報答我的恩情吧。放心,我用了藥,不會很痛苦的。”金大有臉色慘白,想求饒,胸口微微一痛,立時便覺得全身力氣都在流逝而去,隨後,慢慢閉上了眼睛。看著金大有胸口被插入匕首鮮血沁出的慘狀,巴瑞嚇得鼻涕眼淚直流,連聲求饒:“請你放過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可以、可以給你錢,不,不,我有情報,有絕密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