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湊過去看,凹槽裡麵的東西在我看來算不上寶貝,就是一個圓形珠子,黑不溜秋的,像個煤球,捏在手裡倒是很硬,而且重量也足,像石頭又不像石頭的。 要不是成渠攔著,我就要把它扔在地上,看耐不耐摔。 “把這煤球兒放這兒。”我把玩著,“真搞不懂符塗怎麼想的。” “這煤球兒…呃,這玩意肯定不同尋常。”成渠道,“這麼隱蔽的放著,肯定是十分重要的東西,符塗也不是傻子。” “我就覺得落差太大了。”我道,“機關弄的那麼複雜,結果裡麵就這麼個煤球兒,太讓人失望了。” 就在這個時候,那陣機栝聲又開始響起來,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什麼地方又升起來個台子,不過這種事沒有發生,邊界的畫麵突然變得扭曲起來,像是肥皂泡泡快要炸裂的那一瞬間,如果用專業一點的話,空間扭曲是最符合的描述。 就幾秒鐘,四周恢複了平靜,但是又有些不同,我很清楚的感受得到,另一邊成渠突然傳來一聲擔心的聲音,“猴子!” 我朝那邊看去,邊界外麵躺著申猴,當時心裡咯噔一下,隨後就反應過來,這種類似結界的東西,已經消失了。 果不其然,當我邁出邊界的時候,並沒有從身後的邊界出來,這個能把人困死的結界,似乎在我們打開那個台子後,機栝轉動下,悄然消失了。 成渠已經跑到躺在地上的申猴麵前,我以為他是太累了昏過去的,但是走進了,一股血腥味兒傳來,申猴的地上流了很多血,他的臉色蒼白,眼睛緊閉,在太陽穴的附近有一個很大的豁口,手還保留著彎曲的姿勢,上麵拿著一把手槍,怎麼看,都像是瞄準自己的太陽穴自殺的模樣。 可是我知道這根本不可能,申猴倒在邊界外麵,他根本就沒有被困住,為什麼要自殺?再者我不相信一個軍人的心理這麼脆弱,究竟是遇到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才會把傷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義無反顧的開一槍? “附近沒有彆的腳印,也沒有搏鬥的痕跡,身上也沒有受傷的痕跡。”成渠道,“屍斑已經開始出現了,起碼已經死亡2到4個小時。” “2到4個小時?那不就是我們進邊界的時候嗎?”我道,“這不可能吧?我們被困在裡麵沒多久,申猴就給自己腦袋開了一槍?” “這是現有的證據表現出來的答案。”成渠把申猴的槍和背包拿了過來,開始查驗剩下的物資,“我對法醫鑒定這一塊學藝不精,但是這很明顯,幾乎是教科書一般的案例,我可以給出一個現場還原,就在我們消失在那個結界的時候,猴子不知道遇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拿著槍自殺了。”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變成了申猴到底看到了什麼?”我道,“可是,是什麼可怕的東西,才會讓他害怕的自殺?” “不對。”成渠已經分出來很多可用的物資,一一的放進自己的背包,“導致人自殺的原因有很多,但是恐懼永遠不是第一個,人對恐懼的態度是畏懼和害怕,但是真正逼死人的案例並不多,在猴子身上更加不可能,因為人的恐懼一旦到了極限,就會產生出憤怒,這種憤怒讓人拚儘全力殊死一戰,以求能夠活下去,我相信就算猴子被什麼東西嚇到了極點,他會舉槍對準那東西的腦袋,而不是自己的腦袋。” “你的意思是…”我有點明白了,成渠的理論我好像聽張霍說過。 “是絕望,無助。”成渠站了起來,身後的背包鼓鼓的,“他看到了什麼絕望的東西,讓他感受到無助無力,像螞蟻和泰山,這種巨大的絕望感是他自殺的原因,至少是其中之一,我們現在所不知道的,就是那個讓人無助絕望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可能是什麼?”我問道。 “每個人的絕望感都有所不同,但是猴子是乾我這行的,如果說讓我來猜他的絕望…”成渠的眼睛眯了起來,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他的絕望…本源應該是那些超自然的現象,即使我們再怎麼四處奔波,為那些不合理的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依舊是蜉蝣撼樹,他也許是看到了我們這麼做的無用,即使下一代,下下代接替我們的衣鉑,依舊沒辦法看清全貌的無助感。” “我不太能理解,但請節哀。”我道。 “那我就說一個你能理解的。”成渠說,“你的絕望就是,你經曆的這些到最後,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看透的一切,其實連真實的牆角都沒看明白。” “就算真的是那樣,我也會好好活著。”我說。 “但願如此。”成渠說,“我雖然不知道你在沒遇到我之前,經曆了什麼,但我看人很準,你的性格並不適合你現在的職業,你太多愁善感,也許去寫還不錯,現在的人都喜歡顛蕩起伏的故事,以至於被茶毒太深,對自己平淡的生活棄之如履。” 我還要說什麼,卻發現無話可說,成渠已經走出了這個大殿,我回頭看了倒在地上死去多時申猴,是不是他這樣一死了之,就能得到某種意義上的解脫了呢? “梁良!”一個聲音突然傳了過來,是成渠離開的那條通道,但是聲音卻不是成渠的,不一會兒,我就看見成渠被人架著槍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些人,我一下子就看見了幾個熟悉的麵孔。 那聲音是老雷的,他和張霍雷子張翼一同出來,當然還有幾個夥計,我不太熟悉,不過其中有一個人十分的醒目,是一個孩子,還沒有張霍的腰高,不過氣質卻非同尋常,長發遮住了眼睛,看不清具體的神情。 “彆開槍!自己人!”我趕緊上去解圍,“跟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成渠,是軍人,我和棉花就是跟著他的隊伍來的。” 一邊的成渠倒是沒什麼反應,被人架著槍老老實實站著,也沒什麼表情。 “棉花?也是,我早該猜到你們兩個會來。”久違的張霍居然生出了一些胡子,看起來更加成熟了一點,老雷倒是沒變,我倆很默契的互相擁抱,壯子依舊虎頭虎腦,一個熊抱差點沒把我弄翻。 我注意到依舊冷漠的張翼,他正不自然的捂著自己的手臂,我看見了一些深褐色的血,應該是負傷了。 “花姐呢?”壯子道,“我當時就勸張爺給你們通個信,但是張爺不願意,這可不怪我梁爺。” “棉花跟我們的導遊掉到陷阱裡去了,我也是聽死去的隊員說的,當時我們走散了,不太清楚。”我道。 “凶多吉少。”成渠開口。 “嗨!你個烏鴉嘴,信不信我用我的臭襪子把你的嘴堵起來?”壯子放狠話,“彆以為你是軍人我就怕了,告訴你,我也是練過軍體拳的人,對付你這樣的人,綽綽有餘。” 成渠很自然的忽略了壯子,眼神落在那個孩子身上,道,“秦彧,沒想到幾年不見,你又小了幾歲。” 我聽完一驚,沒想到這個孩子居然是一直存在彆人口裡的秦彧,但是成渠的話卻讓我有些恍惚,什麼叫做幾年不見,又小了幾歲。 “承蒙惦記。”秦彧轉身對張霍說道,“此人留著會擾亂我們的計劃,還請張爺動手把他殺了吧。” 好家夥,這秦彧居然如此的恐怖,張口閉口就是殺人,我擔心張霍會被這家夥影響。 “自己利用彆人,還要倒打一耙,不愧是溯秦會的一貫作風。”成渠露出個微笑。 我越聽越糊塗,當初成渠說在幾次任務中遇到過溯秦會的秦彧,我還以為他們是朋友,怎麼現在看來,二者好像是仇家啊? 大夥沒說話,看來即使秦彧在隊伍裡,張霍還是有絕對的話語權。 “在地底還是互幫互助吧,多一個人多一個朋友。”張霍道,“成渠兄弟,你看如何。” “當然。”成渠扭開被抓住的手,走過去跟張霍握了握,“我是個和平主義者,能逼逼絕不動手。” 我在一旁拉過老雷,跟他說了隊伍裡可能有一個叫做老貓的奸細,後者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我的話題一轉,開始詢問他們為什麼來這兒。 張霍還在和秦彧跟成渠周旋,老雷跟我走到一邊,道,“這次來昆侖山是為了棉花,本來打算瞞著棉花的,但是後來大家決定,連你也一起瞞著,到時候就算我們全軍覆沒,你們兩個也能退出這個圈子,好好的生活。” “你覺得可能嗎?”我道,“你們不聲不響的離開,反而會讓我們更加擔憂,永遠不可能退出去。” “進來之後我們就明白了,但是為時已晚。”老雷道,“那個秦彧是個怪物,他跟我們不同,我們越長越老,他長到三十歲的時候,就會開始逆生長,越來越年輕,到最後變成嬰兒死掉。” “這怎麼可能?”我皺著眉頭,但我也明白了成渠說的幾年不見又小了幾歲的話,“那他現在孩子模樣——已經五十多歲了?” “應該如此。”老雷道,“這次來昆侖山,是秦彧找上了門,他告訴張霍一個秘密,是關於棉花的,具體的內容我也不清楚,但是張霍說,如果不來昆侖山殺一個神,棉花就會被那個神給殺死。” “你說的那個神,是昆侖山的西王母嗎?”我道。 老雷點點頭,“你既然知道西王母,一定知道西王母和昆侖奴的故事,就是你想的那樣,棉花她…不是普通人。” 雖然早有準備,但我還是愣了神,腦海中一下子就想到萬馬歸朝下,那個巨大的昆侖奴女王被射殺的前一刻,那雙充滿感情的眼睛,正在看著我。 “可是你們來符塗的道宮是為什麼?”我問。 “鑰匙。”老雷道,“這些都是秦彧告訴張霍的,西王母就在紅門後麵,準確來說,就在昆侖山符塗道宮內紅門的後麵,我們隻有來這兒,複製複活符塗,才能找到符塗沒有退還給足祈國國王的珠子,那是進入紅門的鑰匙,我們要進入紅門,將西王母殺死,救下棉花的未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在符塗複刻的那扇紅門裡麵看見了什麼嗎?”老雷道,“那是一種沒辦法描述的狀態,零碎的像是照片被撕成了碎片,隻能看得見零碎的畫麵,但一種歸溯的感覺占據了心房,我當時的感覺隻有一個,並且也說了出來,但你們卻並不相信,所以我決定再對你說一次,紅門後麵是對我們而言一切的結束。” “是屬於我們的,終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