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儺眼底泛著恐懼,直直盯著小屋的屋頂。
胸膛伴隨著呼吸劇烈起伏。
好一會兒,他抬手擦了下眼睛,坐起身來平複自己的呼吸。
剛才的夢境仍然清晰無比地印在他的腦海裡。
夢境中——
無數屍骸,鮮血遍地。
還有、瀕死的自己……
他低頭抿了抿唇,眸色複雜。
他從來沒想到過,他會在夢境中看到那樣的“自己”——充滿無儘仇恨的即將死去的“自己”。
可惡……他不是有反轉術式嗎?怎麼會傷得那麼重?!
夢境中的“他”為什麼不給自己治療?
宿儺低著頭坐在床邊,激烈的情緒依然沒有半分平複。
隨之而來的是比上一次更加明顯的恐慌感將他徹底包圍。
那些人……是他的敵人嗎?
……為什麼……會變成那樣?
千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他陷入到那個境地……
……也不知道之後怎麼樣了,“他”不會真的……就那樣死了吧……
他睜開眼,看著自己垂下的依舊微微發顫的指尖。
艱難地用力握成拳,阻止身體繼續顫抖。
過了好一會兒,身體才終於恢複平靜。
混亂的大腦此時才想起——自己如今是在千年後的世界。
他的眼前浮現出悠仁他們的身影,宿儺閉上眼,掩住目光中透出的苦澀。
他真的……要恢複記憶嗎?
如果恢複之後,他也出現了那樣的眼神……他該…怎麼辦?
……
緊閉的門外突然閃過一道白色的亮光——
他微微一愣,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他的生得領域應該是很暗的,怎麼現在……外麵好像突然變亮了?
他用力擦了下臉,收起自己的情緒,站起身,緩緩打開了房門。
——明亮柔和的白色光芒迅速填滿了他的視野。
眼前,一個巨大的足有十米左右直徑的白色光球漂浮在那裡,幾乎照亮了整個生得領域。
柔和的白色光霧和光帶在光球表麵此起彼伏,緩慢流轉又逐漸消失——
就像曾經在腦海中翻湧過兩次的挾裹著記憶的那團白色霧氣。
熟悉得讓他心底泛酸的感覺突然間湧了上來。
他望著光球,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觸碰。
然而在即將碰到光球的一瞬,他的動作突然停止。
——這,是他的記憶。
他已經忘記的獨屬於他的記憶。
他望著光球,之前被強壓下去的恐懼再次彌漫出來。
手一點一點收回,指尖回握成拳落在身側。
他望著那個透著無比熟悉的親近感覺、卻讓他感到恐懼的光球,明白——如果自己碰到它大概就能恢複記憶,可……
恢複記憶後的他,還能像現在這樣和虎杖他們無憂無慮地待在一起嗎?
他真的要找回千年前的記憶,然後將那份恨意帶到千年後的世界嗎?
也許,不恢複記憶才是最好的……
……那已經是一千年前的事了,就算全部都想起來又能怎樣?無論是他所仇恨的人,還是恨著他的人,在千年後的現在,都已經不存在了。
——他不再需要那時候的記憶了。
他現在要做的,隻有和悠仁一起,找回所有的手指,然後在不傷到悠仁的情況下,讓自己永遠消失——和千年前的記憶一起。
沒錯……他不應該恢複記憶……!
他望著半空中依然安靜流轉的光球,無聲地閉上了眼。
——光球伴隨著他的動作緩緩變得透明,直至消失在空中。
他知道那個光球依然還在,隻要他願意,就會再度浮現出來。
他安靜地站在重新變得暗沉的生得領域中,站了許久,久到他以為自己已經快要忘記了夢境中的一切。
空曠的空間中,他發出了一聲低沉黯淡的歎息聲。
……
片刻後,他終於整理好心情,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重新坐回床上,仰起頭對著外麵的虎杖喊道。
“悠仁,我醒了。”
很快,上方傳來了虎杖驚喜的聲音。
【宿儺,你終於醒了!~】
聽著悠仁歡喜的聲音,宿儺勾了勾唇角。
彎起的眼底帶著暖意。
他捂了捂胸口,是溫暖又輕快的感覺。
沒錯。
他低聲告訴自己。
這邊的一切,才是他想要的……
他永遠也、不需要、恢複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