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刀光一抹,一縷頭發絲掉下來——在那一霎那,俞清瑤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脖子一涼,緊接著刺痛,跟喜堂上被刺殺的感覺一模一樣!若真的被人殺死,估計她仍是個糊塗鬼,根本搞不清楚人家為什麼要殺她?她沒做什麼啊,隻不過是到了父親的駙馬府,起了心意去看看同父異母的小妹妹而已!且不提其他,現在的場麵是,俞清瑤被人逼到死角,脖子上夾著一把彎刀,彎刀光亮如雪,散發著陰陰的寒氣。 ~底下坐著個小女孩,大約一歲大,穿著北狄的傳統服飾,那用料和染色,俱是普通人家的閨女都不會穿黯淡色,她的脖子、手腕、腳腕上,掛著叮鈴鈴的銀飾,走到哪裡,都發出悅耳的脆響。其實就是這脆響,出賣了俞清瑤。人家以為她是對小公主不利的壞人,才有忠心護衛“護主”。妲妲趕過來,見俞清瑤脖子上一抹紅線,驚住了,嘰嘰咕咕說了一串,那護衛也激烈的回複了,嘰哩哇啦,說的什麼,俞清瑤是一個字也不懂。交涉了一會兒,那凶惡的護衛才不甘心的挪開彎刀,抱起底下的小女孩,惡狠狠的瞪了一眼俞清瑤。眼神中的不善,不是傻瓜都看得懂。隻是,憑什麼啊?貌似她是妲妲公主生的小女孩的親姐姐?難道連抱一下都不準?她們之間又沒利害衝突,憑什麼認定她會傷害小妹妹?俞清瑤覺得很憤怒,也很無辜。可惜,並沒有人在乎她的委屈,妲妲公主走過來,操著生硬的大周話。一板一眼的說,“以後……不要來……蒙哥刀……快。這次你……幸運!”什麼意思?看著妲妲說完這句話。就掉頭走開,連敷衍的意思都沒有,她隻覺荒謬至極!妲妲是嫁給父親的吧?就算不學大周的規矩禮儀,也不至於袒護手下的護衛到這種程度吧!不去責怪護衛反應過激。 ~而是告誡她不要再來?到底誰是主,誰是仆?皇帝曾經賞賜兩個宮人給俞錦熙。一個外嫁了,另一個則留在駙馬府當了管家。此女姓曹,如今是裡裡外外的一把手。人稱“曹姑姑”。曹姑姑聽說後。笑著對俞清瑤解釋,“蒙哥是妲妲公主的貼身護衛,負責保護小公主的安全,人呢,不通時務了些,但極為忠心的。姑奶奶也知道。北狄跟我們大周的風俗不同,女子同樣可以繼承家產。因此人家可寶貝小公主呢!當成繼承人一樣看待。”這麼說,俞清瑤懂了大半——估計人家太過重視小公主,以為她不懷好意,所以防範過度了。雖然了解了始末因由,能夠諒解,不過俞清瑤一閉上眼,想到刀鋒差點抹了自己脖子,想淡定也淡定不下來。她開始回想,蒙哥用刀抵著她脖子的時候,眼中冒著紅光,明知她是個手無寸鐵的女子,仍動了殺意。這是為何?難道住在安定富貴的駙馬府,還草木皆兵,以為處處有人傷害妲妲母女?還有妲妲的反應!對她沒有親熱之情就算了,繼女繼母的關係本就尷尬。可是,怎麼以“公主之尊”,對一個護衛下令放手,還需要交涉那麼長時間?那些嘰裡咕嚕的話,是讓蒙哥放手吧?蒙哥不肯,夾著刀說了一會子,才不甘心的放下。她聽不懂,但察言觀色猜得到啊!可能是女人的直覺,俞清瑤覺得妲妲公主對蒙哥的態度太放縱了……至於蒙哥,他對小公主的忠心,不是來自於妲妲公主嗎?為何不聽妲妲公主的話?百思不得其解啊!……夜宴回來,俞錦熙喝了一碗醒酒湯,不用問,曹姑姑便把俞清瑤曆險的事情說了,擔憂道,“那蒙哥也太過份了,明知道姑奶奶去看小公主,沒有絲毫惡意的,還動刀子!是不是不把老爺看在眼裡!”俞錦熙脫下滿是酒漬的錦袍,換上家常服,“不把我放在眼裡不要緊,敢對我的女兒……嗬嗬,你去告訴妲妲,說我們的交易中,可不含有互相威脅家眷這一條!蒙哥他觸了本官的逆鱗!為了表示憤怒,本官決定,往北狄運的茶、鹽收益多拿三成!要是她不答應,就讓她領選賢能吧,本官不乾了!”曹姑姑聽了,點點頭,“也是,老爺又不缺銀子,沒必要跟她們北狄人一起做掉腦袋的事情。”俞錦熙不可置否的笑了下,聽說女兒的“清光院”燈火未熄,便命人提著燈籠過去瞧瞧。換了旁人,未必好意思深更半夜去已經出嫁的女兒閨房,不過俞錦熙似乎壓根沒想到這一點,敲門就進了。清光院內的擺設當然都撿駙馬府最好的。不過俞清瑤是為和離來的,加上剛剛受傷,哪有心情看?脖子上抹了上好的金創藥,纏上了白布條。俞錦熙的視線盯了一會兒,眼中一閃而過厲芒,語氣卻很和藹,“蒙哥是個粗人,不要跟他一般計較。”俞清瑤搖搖頭,表示並不在意。“你放心,現在還有用得著他的時候,等過兩個月……”俞錦熙忽然止住了話題,醒悟過來,他跟女兒說這個作甚?隻要隔離開,女兒一輩子都見不到蒙哥,怎麼會在意他的死活?及時住了口,換了話題,提起甘露殿迎接“東夷公主”一事。“公主貌美,皇貴妃千歲在宴上說,除了陛下當世無人匹配得上她呢!六宮妃嬪和親王大臣也紛紛讚同。”說罷,試探性的歎口氣,“現在東夷公主在皇貴妃宮中學規矩,不定哪日,冊封的聖旨就下來了。”俞清瑤聽了,眉頭微微一皺,她還記得東茗側身而過時浮動的膩人香氣,在她耳邊說了什麼來著?對了,是“那一夜”!料想堂堂公主不會用自己的清白開玩笑。而已經沒有清白的東夷公主,皇帝會笑納入宮中?憑她天人美貌,怎麼可能呢!是以,她對父親的試探毫無反應,理智的分析,“東茗公主出身高貴,六宮中皇後、皇貴妃,德、貴、淑、賢四妃都全了,以她性情怎肯做一普通妃嬪?況且東夷方麵,隻得這麼一位嫡出公主,自然是要為她的未來好生考量。”俞錦熙聽了,哈哈一笑,“乖女兒,你怎麼不說,東夷想把她賣個好價錢?”女子的婚姻,可不就是“賣個好價錢”麼!貴為公主,也逃不過這種命運啊!俞清瑤心理對東茗沒多少反感,在她看來,跟景暄有緣無份,也怪不得人家公主。投懷送抱,也要有人肯敞開懷抱才行啊!原本擔憂自己主動下堂,會牽連小妹妹,不過看來妲妲公主仍把女兒當北狄女子教養,倒免去了她的憂慮。如今隻要說通父親就好了。“東夷公主花落誰家,看她自己的造化吧!父親,您還沒說同意不同意我跟景暄和離。”彆看俞錦熙跟沐天華和離,痛快的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但輪到自己的女兒,他想的是:憑什麼讓我的女兒背上汙名?麵色一變,“可是他對你不好?”“沒有。”“哼!你不用為他說好話!”俞錦熙氣怒了,“不然東茗還沒賜婚過來呢,你就要和離?定是他對你不好!才讓你傷透了心!”“女兒……”俞清瑤欲言又止,個中原因真的難以啟齒啊!但是為了和離,她不得不鼓起勇氣,“爹,景暄待女兒很好!是女兒……有負於他!”“啊?你看上彆人了?好啊,是誰?可有婚配?年有幾何?家住何方?有無功名?若是為這原因想休了那小子,爹支持你!”俞清瑤頓時哭笑不得,“爹你想到哪裡去了!是女兒……”吞吞吐吐,終於還是把她厭惡夫妻敦倫的事情說了。“景暄並無不是的地方,女兒想要和離,也是想不傷顏麵的情況下,對我、對他最好的交代。不管東夷公主會不會……女兒不想起他,隻想清清靜靜,了此殘生……”不滿十八歲的女兒,說要“了此殘生”。俞錦熙深深吸了一口氣,擺擺手,一句話也沒說,踉蹌的離開了清光院。月掛中天,主院的東稍間內,四下裡無人。胡嬤嬤被訓斥的狗血淋頭!酒氣上湧、憤怒至極的俞錦熙第一次失態的砸東西,“胡枝英!我是多麼信任你,才把我唯一的女兒交給你,這麼大、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連一絲風聲的不露?你是不是嫌命長了,覺得可以糊弄我,當我是白癡了!”胡嬤嬤垂淚,“枝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姑娘不喜男女之間的接觸……”“不喜?你就由著她的性子來?足足十個月,你居然口口聲聲說‘姑娘一切都好’?你太讓我失望了!”俞錦熙氣呼呼坐在椅子上,聽見胡嬤嬤小聲的辯解,“這等事實在難以啟齒,枝英也不知道如何跟老爺說……”“不會說?你卻容得那兩兄弟合謀算計我的女兒!害她雪上加霜!彆哭了!嚎什麼嚎!”憤怒的俞錦熙狠狠的拍了下桌子,“看來還得我出馬……是找個唇紅齒白的小倌呢,還是尋個強壯有力的猛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