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回到老單位,可畢竟離開了近一年,許多事情要重新接手,自然要忙上一段日子。大約是過去半年與白惜言在一起整日閒散,無所事事的日子過久了人就萎靡了。如今重新投入工作簡直是說不出的歡愉,她就是實打實的一個工作狂。白惜言也忙,基本上隔上一兩日就要去公司,還有些應酬也是要去的。所幸他愛惜身體,走哪裡都帶著家庭醫生,隻求穩妥。隻是再穩妥,他參與公司項目的事,也沒有跟姐姐們說,離得遠他也耐不住嘮叨。晚上吃過飯,苗桐提議去山上散步,初夏去山頂露營的人很多,從半山腰能看見山頂的篝火,山下城市裡的璀璨燈影如星海,路邊草叢裡蟲鳴聲熱鬨起來,微風徐徐,送來夜來香的味道。白惜言牽著苗桐的手慢悠悠地走,偶爾扭頭跟她說上一兩句話,苗桐懶洋洋地應著,或乾脆給他個小狗似的鼻音。閒聊間又想起公司最近競標的那塊地的事,白惜言突然問:“對了,替我們公司做個調查,你想住什麼樣的房子?”“……木頭的。”苗桐認真地想象,“童話裡的森林小木屋,不像鋼筋水泥那樣冰冷,木頭是有溫度的,好像會呼吸有生命,有種被森林擁抱在懷裡的感覺。”“我以為你會說,麵朝大海春暖花開什麼的。”“太土了,都被用爛了。”苗桐往前緊跑兩步,而後背手倒著走,“說真的,剛才說的那些也就是個妄想而已,其實建全木的屋子太浪費了,本身氣候變暖水土流失,再加上接著發展經濟的由頭亂砍濫伐,還有填海造城根本就是在破壞海洋生態,人類若是再不把保護環境放在刻不容緩的位置上,基本上就是在自掘墳墓。”一本正經的記者腔,認真起來眼神像頭狡猾的狐,好似要將人的心裡話都逼出來似的。他看得心動,把人扯過來壓在自家門口的柵欄上親了口:“我的苗記者,看見你這憂國憂民的認真模樣我就嘴饞,怎麼辦?”“要不要我把憂國憂民的祖師爺範仲淹範老先生的畫像貼你的臥室床頭,讓你饞個夠?”白惜言貼著她的額頭笑,手上也不肯鬆開,不輕不重地捏著她的腰。苗桐被捏得直躲,被這種性暗示鬨得有些不知所措。在性事上白惜言絲毫不節製,為了他的身體,苗桐隻能找各種理由推脫。可是像白惜言這種步步為營的求歡手段,一般五次能拒絕三次已是不易。一路相纏著進了客廳,他們在沙發上儘興地擁吻,隻有一盞小夜燈幽幽地籠罩著甜蜜的情人——突然客廳裡燈光大亮,衛生間門口穿著黑T恤皮短褲頭發上滴著水的年輕女孩,捂住嘴,半響才“啊”地大叫一聲捂住眼。白惜言扯過毯子蓋住苗桐,十分吃驚:“……元元?”等苗桐從屋子裡換好衣裳出來,兩人不知說了什麼,元元在白惜言對麵坐著跟隻小鬥雞似的,差點就炸毛了。“小桐,介紹一下,這是我二姐的大女兒元元。”白惜言拍了拍她的臉無可奈何卻又寵得不行的樣子,“元元,這是我的女朋友苗桐。”“哦。”元元上下打量她兩眼,就把臉彆過去了,“這種貨色你也稀罕,舅舅你是不是憋太久,覺得母豬賽貂蟬了啊?”“元元!”白惜言厲聲嗬斥,“不許沒禮貌!快道歉!”元元臉上掛不住,眼淚來得也快,猛地站起來大哭:“憑什麼要我道歉!要道歉也是你道歉,你怎麼答應我的!?你對得起瑞莎姐姐嗎?我不礙著你的事兒了,剛才打斷的你們繼續!反正這屋子我待不下去,想起你摸這個醜女人我就惡心!”說完她拉著門口的行李就跑出門。苗桐本不知道他的外甥女為何這樣憤怒,突然聽見瑞莎的名字便明白了。每段戀情都有她的擁護者,孩子麵對不能接受的事實,反應更直接更激烈。“她一個孩子,這樣跑出去可以嗎?”“她都十八歲了,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自己可以管得了自己。”白惜言招手讓她過去,濕漉漉的眼珠裡滿是抱歉,“對不起,我二姐和姐夫從小隻寵孩子不懂教育,元元從小性格就像個小暴龍,又任性,十八歲了還這麼不懂分寸。請你原諒她。”苗桐搖搖頭:“沒關係,這種程度的出言不遜我還不至於放在心上。”第二天白惜言在公司開會時接到二姐的電話,那邊心急火燎,聽見他的聲音就委屈地哭出來:“怎麼辦,元元離家出走了,也不在朋友那裡,不知道去了哪……早知道我就不打她了。”“二姐你彆急,元元昨天來我這裡了。”女人的哭聲讓白惜言頭昏腦脹,“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早戀!”白惜言扶住額頭:“……十八歲談戀愛也不算早戀了吧?”“早戀也就算了啊,那男人可是她的老師,比她大了十二歲。我也隻是口頭嚇唬她,要去他們學校找校長,又沒真去。她竟然說,不認我這個媽,要跟我斷絕關係要我不要管她。”白敏哭天搶地,鼻涕一把淚一把,“我十九歲就生了她,還被老爸趕出家門,我容易嗎?我還不是為了她好,她竟然為了個男人……你跟她說,她不用回來了,這個女兒我也不要了。”聽著二姐白敏哭訴了一通,白惜言隻能好生勸慰了一番,掛了電話才覺得好笑。母親少女時期就喜歡成熟的男人,女兒竟然也像她,基因這個東西真的是奇妙。而這兩個姐姐在性格上多半像父親那樣我行我素,而他無論相貌還是性子都多偏向母親。母親生前每年都要叫影樓的攝影師來家裡拍幾次照片,夏天多是深底暗花旗袍,冬天是改良的對襟小綢襖,像養在深閨大院不知人間疾苦的舊家小姐,或坐或立都微笑著十分端莊。母親去得太早,他最熟悉的還是母親相片上的樣子。開完會已經下午兩點了,他拿出手機想問苗桐有沒有吃午飯,卻看見有兩個沒有署名的未接來電,不過號碼卻是爛熟於心的。他打過去,那邊很快就接起來了,也是熟悉的聲音:“惜言?”“瑞莎,不好意思,我開會沒聽到電話,是元元去找你了吧?”另一端突兀地歎了口氣,又苦笑:“……怎麼事隔多年給你打個電話,竟然連回話都跟從前一模一樣。”從前白惜言還與瑞莎在一起時,經常忙得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工作時電話都是不接的,就算接了也是匆匆的一句,我在開會,等下打給你。他每天奮戰在酒桌上喝得醉醺醺的,約會的時間少之又少。外甥女元元從小就纏這個小舅舅,他忙,就把外甥女丟給瑞莎照顧。時間長了,元元與瑞莎更親厚了些,兩個人相處得像對小姐妹。沒有幾個年輕的女孩能受得了寂寞如雪的戀愛,明明是有戀人卻形影單隻,分手也是順其自然的事。想起從前的種種,白惜言依舊覺得有愧於她,隻是感情這種事不是愧疚可以填補的,錯過了也隻能認栽。“……這說明你甩了我是明智的選擇。”“嗯,這會兒有些慶幸了。”瑞莎咯咯笑,“對了,昨天元元哭著跑來跟我說,你交了個女朋友,你認識的女人我一隻手都能數過來,難道是你那個法語翻譯袁佩佩?”“公司裡百分之八十的女性都把袁佩佩當成勾引我的狐狸精,她已經跟我抱怨過幾回了,就彆冤枉她了。”白惜言也沒打算瞞著這個前女友,畢竟在成為戀人之前他們可是無話不談的死黨,“其實是我十幾年前助養的孩子,她長大了,像田螺姑娘那樣來報恩。”瑞莎怔了一會兒:“太神話了,現實版的長腿叔叔,簡直不像你身上會發生的事。“是啊,我也覺得。”他轉移了話題,“你不是去法國進修,什麼時候回來的?”“哦,半年前就回來了,元元知道的。”“……改天叫上謝翎一起聚聚吧。”“好,元元先在我這裡吧,我會好好勸她的,有我照顧你放心。”雖然不想麻煩瑞莎,但是她照顧元元無疑是最讓人放心的。可這件事他不想告訴苗桐,沒有人會喜歡男朋友跟前女友有聯係,況且元元對她充滿敵意。走出公司大門時,遠遠地他看見小莫把車停在路邊,車窗是搖下來的,苗桐正拿著一疊打印的資料不知看什麼。天將黑未黑的時候,路燈卻雪亮地落在她的側臉上,整個人好似在閃光。“白叔叔!”身後有人喊他,吳小芳一臉驚喜地跑過來,“能碰見你,我今天也太走運了吧。”白惜言笑著點點頭,而後跟她身邊的律師老周握手:“老周辛苦了。”他轉頭對吳小芳說:“我跟老周認識這麼多年都沒見他提攜過誰,好好乾。”吳小芳驕驕傲地揚起下巴,“那當然,我的目標是成為源生外聘的法律顧問呢,不會給白叔叔你丟臉的。”與兩個人寒暄過後,白借言才走到車邊,扒著車窗問苗桐:“誰家孩子這麼用功,要好好獎勵頓大餐才行啊。”苗桐抬頭問:“吳小芳怎麼在這裡?”“她以後想為源生做事,而且事務所的老周也願意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