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變成那種完美的女人,不會犯錯的人。”“哪裡有那種人呢,人隻要在這世上喘息著,總會傷害到彆人,也會給彆人帶來安慰的。”九月底滿園綻放的是菊花,溫泉度假村門口掛起了喜迎國慶的條幅。苗桐在院門口就看見白惜言擺著畫架認真塗抹著,她進門也沒得到他的笑容,分明是被無視了。這種待遇簡直是她罪有應得。畫板上還是五月虞美人草大紅的臉,他在修細節,中間人物部分還是空缺的。“要不要我換裙子出來?”苗桐伏在他耳邊討好道:“今天下午我調休。”白惜言問:“不用去醫院?”“元元在那裡嘛,自己惹的禍事當然是自己收拾。”苗桐得寸進尺地親了親戀人白皙的耳根,“對了,聽說她跟二姐談好了,已經不必被送去國外了,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你倒是知道得挺快。”“洛雨告訴我的,他們現在關係好得很。”白惜言被耳後的嘴唇撩得心浮氣躁,又不甘心因為她這點示弱就輕易去原諒她,放下筆開始收拾畫架,“我累了,今天不想畫了。”苗桐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眼巴巴地看他進屋把自己關進視聽室裡。她臉皮再厚也沒辦法在理虧時做出死纏爛打的姿態,隻要另想辦法,去廚房裡煮了新出的錦繡八寶的湯圓。她一向不太愛吃甜食,白惜言卻是喜歡的。黑暗的視聽室裡幕布上的光影打在他的臉上,泛著幽幽的藍光,是老片子,張國榮演的《霸王彆姬》。“怎麼想起看這個片子了? ”“早就買了,隻是一直沒看,剛剛恰好翻到了。”白惜言忍不住說,“你彆再到手啊。”苗桐在黑暗中七手八腳地纏到他身上:“你每次裝酷都撐不到最後,承認吧,你現在被我吃得死死的,彆妄想掙紮了。”“我沒想管你,隻是希望你做什麼決定都跟我打一聲招呼,我沒有資格分享你的人生嗎? ”“你說得太嚴重了,我隻是……”“沒找到恰當的時機對不對?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找借口一點都沒趣。”苗桐拿額頭撞他:“你是要怎樣才能不生氣? ”白惜言不說話,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我無法想象沒有你我會變成什麼樣子,你知道的,父母去世後我是有親戚的,稍親近些的就是姨媽和姑姑,可是她們沒有人想要管我。其實我能理解的,她們也並不好過也有孩子要上學吃飯,多一個孩子是不小的負擔。有了工作以後找總是下意識地在留意像我這類孩子的信息,倒不是有偉大的想法,純粹是因為太明白那種絕望中想有人來搭救的感覺。一直沒告訴你的原因,剛開始確實是錯過了時機,可是後來拖得越久越不知道怎麼開口,我並沒有隱瞞的意思。”苗桐扳過他的臉抵著額頭,“我以後會聽話的,什麼都聽你的,我保證不會再這樣了。”與懷裡的姑娘相處久了,其實他是了解她的個性的,簡直就是個蚌売。即使是她認識到自己的措誤也絕不能從她嘴巴裡撬出什麼坦白的話,迂回政策或者讓時間去稀釋,是她一貫的手段。沒有在家庭的溫暖中成長的孩子在情感上總會有所缺失,她的個性已是如此,他也明白很難去改變什麼。這席話說出來,白惜言滿心的柔軟,也泄了那口氣:“關於你的事情最後一個知道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你真是我的命中克星。”“倒不如說是命中注定。”苗桐扭頭看見屏幕上的程蝶衣一顰一笑都是風情,突然道,“這個差不多也是講個命中注定的故事,可惜哥哥演的程蝶衣沒有好命,真不吉利,我現在越來越討厭看悲劇。”白惜言聽了擺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我更討厭在看片子的時候被劇透。”“我以為你知道結局,這是老片子了啊。”“你氣人真是有一套。”白惜言簡直拿她沒辦法。過了兩天洛雨鬨著要出院,頭上的傷還沒拆線,腦震蕩的症狀也沒完全消失,卻在醫院躺不住了。白惜言提議讓洛雨來家裡養傷,等傷好了再回去,也省得苗桐來回奔波。於是洛雨暫住在苗桐原來的房間,元元這個儘職的護工依舊每天照顧他,即使倆人總惡聲惡氣地拌嘴,可是過不了半分鐘就能和好如初。劉錦之來找白惜言簽署文件,進門就看見元元和那個叫洛雨的孩子每人抱著個手柄玩賽車遊戲,有點大白天見鬼的感覺。老板是個在大馬路上聽見鳴笛聲都會嫌煩的人,若是以前要他跟倆半大孩子住一起簡直比要他的命還要為難。白惜言翻著文件:“建築師去看過了吧,各個部門都可以做好安排了,等貸款下來就可以安排項目啟動了。對了,從法國請來的兩位建築師的住處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有袁佩佩在可以放心。”劉錦之在隨身的筆記本上翻找著備忘錄,“還有一件事,雖然錢總的部門不參與這個項目,可是他卻在幫忙接洽建築隊。上次錢總負責的廉租房項目,若不是在采購部門的孫總盯得緊,怕是他小舅子又偷工減料做個豆腐渣工程。”“錢叔負責的項目都包給他小舅子的建築公司也就算了,他是元老,為源生出了不少力,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白惜言沒抬頭,淡淡地道,“不過這次他的手好像伸得太長了,貪心不足蛇吞象。”劉錦之微微一笑:“哦,還有件事,錢總給我封了個五十萬的紅包,我收 了。”“你這幾年扮黑心秘書拿的紅包可是比工資高多了。”“托您的福,那幾位剛正不阿的經理都對我厭惡至極。”白惜言把簽好的文件遞給他,鄭重地拍拍他的肩:“這些年多虧有你跟我裡應外合,無論多大的樹,放任不管的話總有一天會被蛀空的。”生活上是至交好友,工作上他們是黃金搭檔。劉錦之最難最痛苦的時候是白惜言陪著他度過的,這種程度上的犧牲真的不算什麼。他點點頭,把文件放進包裡,又提醒道:“對了,二十八號是去做檢查的日子,我早上來接你。”“不就是明天了? ”白惜言略微思考一下:“國慶假期我大姐和二姐要從上海過來,大概要待個十天,檢査的事安排在她們離開之後吧。”“好,那我打電話跟醫院確認下。”苗桐陪洛雨去醫院拆線,醫生又開了些消炎藥,苗桐去藥房拿藥時在樓梯口遇見劉錦之。他手裡拿著醫藥單,彎起嘴角:“洛雨可以拆線了? ”“嗯,你怎麼在這裡? ”“我妻子懷孕了,來做孕檢。”“恭喜啊,幾個月了? ”“三個多月了。”劉錦之笑了,“你放心,我會請你和白先生來喝滿月酒的。”苗桐很多年沒見過劉錦之對她笑了,記憶中幾乎全是猜疑和厭惡,連目光都是涼的。她有些不能適應,或者說受寵若驚,腦子裡想的話嘴巴裡也就順其自然地說了出來:“我出爾反爾,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願意這樣跟我說話了。”劉錦之愣了愣:“你還真是直接。”“被你討厭真的不太好受,每次都要裝沒事,真的快裝不下去了。”苗桐幾乎管不住自己的嘴,塌下眼皮自暴自棄的,“明明答應你的時候說的都是真心話,可是不知不覺就是這樣了,言而無信真是丟臉至極,你討厭我真的是我自作孽不可活……可是我喜歡他真的不是為了他的錢。我是真的喜歡他,即使你覺得我惡心虛偽,這也是我的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