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率先回神,眉開眼笑道:“你就是馮至啊,這麼快就來了!”說著,手肘輕輕捅向周父,周父這才伸手與他相握。馮至應道:“手機半路上沒電了,所以就沒事先給叔叔阿姨打電話,幸好您上回說的地址我一直記著,路上問了問倒也沒走岔!”甘寧泉懵在原地,直到周能掙開了他的手,他才隨著周能的背影朝對方望去。周能愣愣道:“你怎麼會過來了?”馮至尚未答話,周母已開了口,“昨天你手機響,我就不小心接起來了,誰知道這麼巧啊,就聊了幾句,小馮來得也湊巧。”又轉向馮至說,“我們正要去喝喜酒呢,要不一起過去吧?”馮至自然願意隨行,便邀周母上他的車。眼見周母想與他了解溝通,周能忙阻道:“媽,你們還是坐哥的車去,我上馮至的車。”說著,忙將他們推了推。周母邁了步子想與馮至一道,周父扯了扯她的胳膊,湊她耳邊說:“你讓他倆聊聊,一會兒酒席上想問什麼再問。”周母見馮至已被周能強拖進了車裡,也隻好作罷。闔上了車門,周能再次問道:“你怎麼過來了?”馮至說道:“你媽想見我唄!”又笑睨她說,“來得還真巧,我剛到就碰上你們出門了,再遲一步不就要錯過了嘛!”正說著,前方的車子已啟步開動,馮至便踩了油門緊緊跟上。周能蹙了眉,忐忑道:“我媽她……”頓了頓,又斟酌不出合適的語句,周能焉了腦袋歎氣,“算了。”說完,又加了一句“謝謝”。馮至側睨了她一眼,思及她昨日不告而彆,今日又對他沒個笑臉,心中一時氣悶,暗罵自己吃飽了撐的,如此想著,便不由自主拽過了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聽到她的尖叫溢出,他才又笑著放開,說道:“你彆忘記我現在是你男朋友,正牌的!”周能皺眉舉手端看牙印,馮至下嘴收了力道,並不是太痛,齒痕片刻就能消去,隻是莫名其妙遭人一咬,周能難免氣憤,怒瞪馮至道:“你乾嘛咬我!”馮至見她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連雙頰都印出了酡紅,一身紅色外套更將她襯得宛若雕花陶瓷,端看賞心悅目,碰時叮咚作響,真將它摔落地下,又碎得不留情麵。他笑了笑,說道:“讓你長長記性,以後上哪兒得先跟我報備,再提醒你一下,上回可是你親口答應咱倆交往的,這還沒處起來呢,你就不把我當回事兒了?”周能怔了怔,暗惱自己那天是發了哪門子瘋,竟真當應下了他,不過思及了旁側心事,她又有了安慰,蹙眉糾結一陣,她冷哼一聲,便不再理會了。前方車子往士林駛去,馬路中段恰逢修路,車子行向左車道,太陽下塵灰不懾稻草揚威,尋著縫隙便肆意飄向道旁。周母吸了塵灰入喉,咳了幾聲忙闔上車窗,緩了會兒又朝後頭的吉普車望了一眼,問道:“哎,你們覺得那個小馮怎麼樣啊?”周父擰眉說道:“我看他應該有三十了吧,太大了,不適合!”周母瞪了瞪他,駁道:“歲數大點兒我才放心,能能跟個孩子似的,這樣兒的才好照顧她!”周父不由脫口:“還不是你慣的!”甘寧泉捏緊方向盤,見周母又問向了他,道了句“不清楚”片噤了聲。片刻後周母又思忖說:“其實最好是大五歲,差太多了也不見得好。”周父睨她一眼,“可不是,我不太看好那個小馮。”小鎮不比南江終日堵車,一路隻等秒數過去便可了。紅綠燈又仿似擺設,有車輛無視開過,還有零星收隊的婚車,遮擋了車牌肆無忌憚。馮至笑道:“我還以為就大院裡的車敢這樣呢,原來也不能小瞧了這些婚車啊!”車行通暢,片刻便抵達了擺席之地,一行人入了大堂便往左側拐了彎,馮至鮮少來這類不設前台,也不設禮賓櫃台的酒店,好奇的張望了一番,眨眼行至簽到台,拿了禮袋後踏入廳內,老梁便迎了上來招呼他們入座。甘寧泉替家中二老尋了借口,老梁笑道:“沒事沒事,甘局長總是個大忙人,對了,他應該退休了吧?”甘寧泉應道:“是啊,年前剛退下的,現在所裡的同事上門找他,就隻會拉他做牌搭子了!”幾人說笑著入了席,老梁又念了幾句客氣話,這才去招呼起了其他人。周母坐下沒多久,便一口一個“小馮”的喚了起來,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起了他的家世。周能尷尬打斷:“媽,你彆問東問西了!”周母不樂意道:“這哪裡算問東問西了,哦,你什麼都不肯說,還不許我問啊!”馮至笑答道:“我是家裡獨子,不過家裡堂表兄弟倒是比較多,我媽以前是大學老師,現在退休了,我爸是軍人。”周母未曾料想他母親竟也是教師,雖自己與大學老師相隔了許多檔次,但也難免起了同行間的親切,又想到他父親是頭戴五星的軍人,培養出的兒子定然不會差了,一時喜上眉梢,年齡問題便自動抹去了。甘寧泉沉默凝神,將對話過耳後便提起了茶壺,越過周能向馮至斟茶,馮至忙舉杯迎上,含笑道謝。甘寧泉問道:“你和能能認識多久了,怎麼認識的?”周能仰頭朝甘寧泉看去,又扯著桌布扭頭朝向馮至。馮至答道:“我和能能去年十二月認識的,那會兒她乘的出租車和彆的車子追尾了,我剛巧碰上。”周能本以為他要胡謅,聽他說罷,又好似就是這麼回事。甘寧泉“哦”了一聲,朝周能睨去一眼不再說話。婚宴的流程大同小異,士林的婚慶公司鮮少標新立異,司儀拉著新人熱鬨了一陣,又和助手拎了大袋的布偶拋向桌席,玩起了各類小遊戲。周能朝主桌上的梁靜看去,紅色魚尾禮服下的身姿婀娜窈窕,長發盤了韓式發髻,碎鑽點綴其中,一顰一笑間早不似當年紮著羊角辮,與她扭打在一起的那個壞丫頭了。她又尋向了老梁,當初振振有詞得說要讓她下牢房的鄰居叔叔,如今也與他們笑臉相迎,恩仇泯於逝去的時光。她不由歎氣,莫非隻有自己記了仇?桌上菜肴已上了大半,周能不再胡思,舉塊朝龍蝦夾去。甘寧泉剝了螃蟹放置周能碗邊,周能扔了龍蝦殼,猶豫一瞬便道了聲謝,拿起蟹殼吞下甘寧泉挖入的蟹黃,又去摳沾在殼上的餘下部分。那頭馮至與周父周母相談甚歡,側頭瞟向周能時正見甘寧泉細心的剝著螃蟹,將兩側蟹肉挖進了殼裡,又將勞動成果遞給了周能。他不由朝甘寧泉瞄去,恰逢甘寧泉抬頭,兩人視線相撞,朝對方頷了頷首便錯開了。待馮至想去拿螃蟹時,盤子早已叫其他賓客清空了。酒至半巡,新人已走到了周能的席旁,大家舉杯相敬,梁靜朝周能看去,笑道:“這麼久不見了,你畢業了吧?”周能愣了愣,“嗯”了一聲。梁靜邀她有空來做客,又與桌上其他人客套了幾句,便又和眾人走向了旁桌。周能凝著她的身影徘徊酒席,笑靨間滿是歡喜,不由狠狠吐了一口氣,終於釋然了。八點散席,甘寧泉本要將周能帶回南江,隻是生了如此變故,他也不好自作主張了。周父周母囑咐他路上小心,甘寧泉應道:“放心吧,十分鐘就到家了。”說完,又朝周能和馮至望了一眼。馮至上前與他握手,笑道:“等回了南江,咱們哪天也可以出來喝酒!”甘寧泉沉聲道:“一定!”回中雋的路上,司機換成了周父。馮至一身酒味,摟著周能的腰與前方兩人繼續閒談。周父說道:“我早就想讓能能去考駕照了,像這種場合我不就能喝酒了!”周能去摳腰上的大掌,馮至用力收緊,反將她摟入了幾分,笑說:“那容易啊,回了南江可以去報個駕校,趁畢業前把駕照考出,我有空也可以讓她摸摸方向盤。”昏黃路燈映出周能隱怒麵色,兩人暗中較勁,馮至一邊逗弄著她,一邊又遊刃有餘的應付對話,隻周能一人苦於孤立無援,又不能叫父母看出端倪。回家後周母招呼馮至隨意看看,又去儲藏室翻找被褥和洗漱用品。周父去廚房倒了茶出來,馮至連忙接過,“叔叔,您彆忙了,歇歇吧!”周父伸了個懶腰,隻歎年紀大了不中用,又讓周能好好陪著馮至,這才拿著換洗衣物去了洗手間。客廳餘下了他們二人,周能氣衝衝的朝馮至瞪去一眼,甩頭便往臥室走去。馮至疾步上前拽住她,哄道:“行了行了,不就摟了你嘛,咱們在處朋友呢!”周能一時頭漲,指著他說不出話來,半響才壓出了一句“你少來”。馮至發現最近極喜愛看周能被他氣得語塞的模樣,也不知是何時滋生的惡趣味,見她此刻雙目瞪得渾圓,胸口微微起伏著哼氣,他不由酥了心,抱過周能說:“什麼少來多來,讓我親親!”說著,便朝她唇上湊去。周能忙撇頭躲開,低吼道:“你乾什麼!”馮至箍住她的腦袋,二話不說便俯了下去。周能悶哼一聲,又被他迫得淩空了雙腳,馮至吮著她的唇,乾脆將她提抱著壓向了沙發。周能狠狠推拍著他的胸膛,馮至扣住她雙手啞聲道:“怎麼還鬨!”將她壓向扶手,又鉗住她雙頰說:“乖了。”說著,便再次傾了唇,又探舌進去細品。周能從喉中溢出聲響,使勁兒側頭躲逃,卻哪裡避得過馮至的窮追不舍。濁氣聳在胸口浮動,馮至觸到了那裡的弧度,不自禁得便伸了手過去,周母的喊聲卻突然傳來:“能能,開門。”馮至動作頓時止住,周能連忙將他推開。開了門,周母抱怨道:“底樓的樓道燈壞了,害得我摸黑開門開了半天。”馮至欲接過被褥,“阿姨,我來我來。”周母躲開手,笑道:“哪有讓你來的道理,快去喝口茶,我給你收拾一下客房。”見周能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周母又說,“能能,你把你的枕頭拿一個過來,家裡枕頭沒多餘的了。”周能悶悶的應了一聲,片刻便將枕頭扔給了馮至。周父洗漱出來,又與馮至相談了一陣,心中已對他有了大致了解,印象提升了些許,卻仍未將他看做最佳女婿。直到周母喊休息了,幾人才道了晚安回房。月色下馮至輾轉難眠,凝著窗外的璀璨星光怔怔許久,清淡的香味襲在鼻邊,意識到是周能的發香,馮至一時心癢難耐,笑歎了聲“小家夥”。正迷迷糊糊間陷進了夢裡,手機鈴聲卻驟響在客廳,樂曲透過門縫滲來,馮至悶頭片刻,見它持續不斷,隻好起身往客廳走去。屏幕上亮著“哥哥”二字,馮至按掛電話,剛準備回房,手機卻再次響起。他隻好按下接聽,湊到耳邊尚未開口,對方已喚道:“能能,吵醒你了?”馮至愣了愣,應聲開口:“是甘寧泉嗎?我是馮至,能能已經睡下了。”電話那頭傳來沉沉呼吸,馮至蹙眉聆聽半響,正欲再次開口,甘寧泉已冷聲道:“嗯,那沒事了。”馮至凝著掛斷的手機好一會兒,摩挲著屏幕靜立在茶幾旁,隱隱憶起春節某日打電話給周能時,接電話的那人是甘寧泉,時間正如此刻,三更半夜。他呼吸不由一滯,又轉頭看了一眼周能緊闔的房門,許久才重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