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非邪看有時間,特地回去和朱晚說了一聲。朱晚聽說對付美杜莎,一雙眼睛瞬亮成兩個小電燈泡,撲閃撲閃地看著寒非邪,隻差撲過去抱著大腿喊求組求帶求圍觀。寒非邪頭一次看到朱晚這副模樣,覺得十分有趣,故作不解道:“這裡的事就有勞朱總管了。”朱晚欲言還羞地盯著他。寒非邪:“……”“咳咳。”戰湛坐在旁邊,悠閒地“看天”。寒非邪嚴肅道:“朱總管的意思是?”朱晚想到戰湛在邊上,跟著嚴肅道:“這裡的事可以交給楊兄弟。美杜莎是傳說級魔獸,十分罕見……罕見得十分厲害,我怎麼放心山主孤身前往?”戰湛插嘴道:“還有我。”寒非邪點頭道:“對,有湛湛在。”朱晚肅容道:“沒錯,山主還要分神保護戰兄,更讓人放心不下。請讓我隨行。”寒非邪看他一臉焦急,失笑道:“朱兄願意前往,那是再好不過的。”“我先去準備些東西。”朱晚矜持地走到門口,歡樂地撒腿跑了。“……”寒非邪和戰湛對視一眼,都覺得,那歡騰的背影一定不是朱晚,朱晚不可能有這樣的狀態。戰湛道:“他喜歡歐陽琳的,對吧?”寒非邪:“……”如果沒記錯的話,他當時說的是朱晚和歐陽琳更有可能?不過為了內部團結,外部原因是可以做出適當調整的。寒非邪從容地點頭道:“沒錯。”戰湛滿意地點頭。朱晚帶齊東西回來,就聽寒非邪和戰湛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歐陽琳,湊了一句,“討好歐陽再簡單不過,隻要好吃的。”戰湛恍然。原來朱晚是靠這一手把上歐陽的——他說的好吃的不會是魔獸肉吧?那他對美杜莎熱情是建立在好學的基礎上還是好吃的基礎上?寒非邪看戰湛表情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不動聲色道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快上路吧。”“是。”朱晚已經叫人準備了快馬。戰湛坐在寒非邪的懷裡。見戰湛整個人被自己圈起來,寒非邪心情大好,馬騎得四平八穩,全然沒有往日風馳電掣的威風。朱晚識趣地落後一個馬身,不遠不近地跟著。景輝宮建立在群山之中,依山傍水。宮殿飛簷終日與雲相接,按仲孫皇室的說法,就是乘雲歸去,升天成聖。戰湛突然道:“那座宮殿在閃光。”寒非邪眯起眼睛看了看,沒看出什麼光芒,“或許是日光吧?”戰湛覺得那層光不像日光,倒像是特技效果簡陋時電視劇裡的各種神光魔影,但寒非邪明顯看不見,他也不好再說。兩人一魂順著小道到景輝宮前的輔道,就看到林瑤光牽著白馬等在路口。林瑤光精神較之之前要好上一些,眉眼多了幾分神采。戰湛腦海中浮出一個詞——顧盼生輝。正是太應景輝宮之景了。“師父,朱師叔,請隨我來。”林瑤光翻身上馬,順著輔道到景輝宮大門前,從懷中掏出一把銅鑰匙,打開銅門。戰湛有些失望。既然是玄幻背景,那麼作為皇室安眠之地的景輝宮應該有些與眾不同的機關才對。門從裡緩緩打開,裡麵十分昏暗,隻靠大殿上方鑲嵌的按北鬥七星方位排列的七顆夜明珠照明。夜明珠正下方,一條金黃色長道遙指遠方,從門口竟看不到儘頭。林瑤光摸出火折子吹亮,搶在前麵帶路。戰湛緊隨其後,寒非邪跟著他,朱晚最後。走了一段路之後,儘頭又出現一道拱門。林瑤光又摸出一把鑰匙,這次卻不是打開拱門,而是轉身在牆根摸索了一會兒,將鑰匙插|入牆根中,隻聽一陣隆隆聲,門邊上的石牆竟然朝後挪開兩尺。戰湛不等林瑤光起身就好奇地鑽了進去。寒非邪怕他遇險,緊跟進去,隻有朱晚充分發揮紳士風度,依舊走在最後。戰湛一進來就發出一聲驚歎。景輝宮從外麵看不過是個頭尖尖身圓圓的巨大宮殿,不想內部機構如此新潮。這是一座上寬下窄的倒三角體,尖角深入地下,他們站在三角體的邊上,仰頭就能看到頂上一盞懸空的水晶燈。燈中燃燒著淺藍色螢火,如夢如幻。三角體內石壁上刻著各種各樣的浮雕,有雲有花,有人有獸,描繪的是生活,環境卻像在天上。在藍光映襯下,更顯得神秘莫測。“這是假的。”剛剛進來的林瑤光摘下耳垂上的耳環,朝空中擲去。耳環直接從水晶燈裡穿了過去。戰湛和寒非邪微微吃驚,下意識地看向對方,顯然都想到了類似狀態的戰湛。林瑤光以為他們驚訝工藝,解釋道:“是幻影,用幻影獸的眼珠做的。”朱晚道:“真正的倚望天燈便是如此模樣?”“不錯。”林瑤光指著周圍傾斜的石壁道,“若是有人想借石壁之力向上攀爬,會觸動石壁中的機關,屆時,整個石室會成為封閉的密室。”朱晚讚歎道:“好心思。”他話鋒一轉道:“久聞林家與皇室關係非同尋常,看來所言非虛。”對他的試探,林瑤光不動聲色道:“我是阿昭未來的妻子。”朱晚微微一笑。寒非邪道:“接下來怎麼走?”林瑤光邁入三角體的向下斜坡,滑到尖角處,在下麵石壁上摸了摸,往裡一推,推開一道門,衝寒非邪他們招了招手之後便向下走。戰湛道:“我真的不是在盜墓嗎?”“你想盜墓?”寒非邪有些遺憾,“他們同意給了。”戰湛:“……”差點忘了,他還肩負著挽救寒霸三觀的責任。“彆這樣。”“嗯?”“盜墓是不對的。”“即使不給?”“……”沒有倚望天燈就不能煉製複活藥,沒有複活藥他就不能複活,他不能複活就不能吃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而且公主娘元帥爹和寒霸會很傷心……保持三觀時刻端正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啊。戰湛感慨地想:幸好仲孫老頭同意了。這是一條盤旋向下的石道,道旁老老實實地點著油燈。火光幽幽,堪堪照明。戰湛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隻知道走到底的時候,兩隻眼睛看到了一圈圈的蚊香。“從這裡開始,你們要仔細跟著我的腳步,一步都不可以走錯。”林瑤光麵前是個極簡陋普通的石道,如果說上麵是精致華麗的客廳,那麼下麵就是做工粗糙的車庫。林瑤光踩得很小心,幾乎步步為營。戰湛雙臂往寒非邪肩膀上一擱,整個人就撲在了寒非邪的背上。儘管他是魂體狀態,這裡的機關應該對他沒有作用,但在景輝宮外看到的光環讓他不安,寧可小心一點。寒非邪看著脖子下麵多出來的一雙手,嘴角不由自主地掛起笑容,放在身側的手負到背後,像是背人時托的動作。戰湛側頭向下,看到那雙手穿過自己的屁股……不覺有些微妙。林瑤光停下腳步。矗立在他們麵前的是一道金色大門,門很高,頂端呈箭頭狀,仿佛要直衝雲霄。林瑤光伸手推門,門一推就開。淺黃色的光線照在身上,說不出的舒服。照理說,戰湛是感覺不到光和溫暖的,可門開的時候,他確實感覺到一陣又一陣的暖意湧過來,如電流一般從頭頂推到腳趾,暖意掠過的位置無一處不舒服。他舒服地發出一聲□。寒非邪敏感地回頭看他,見他一臉享受狀,不禁有些納悶,“怎麼了?”戰湛睜大眼睛道:“你沒感覺嗎?舒服的電流……從頭到腳的。”寒非邪莞爾。“……”戰湛道:“我說真的。不是指看到你的感覺!”寒非邪恍然道:“原來你看到我是這種感覺。”戰湛:“……”林瑤光已經進屋去了,寒非邪說話更肆無忌憚,“如果你之前在外麵看到的日光和現在感覺到的舒服電流是真的,那說明景輝宮有什麼東西隻對魂體狀態有用。”戰湛吃驚地看著他。他以為寒非邪真的認為自己看到的是日光,沒想到竟然還掛在心裡。寒非邪柔聲道:“和你有關的事我當然會比平常更加小心謹慎。”戰湛害羞了。作為沒有戀愛經驗的宅男,他對戀人甜言蜜語的處理方式粗暴而直接——硬轉話題:“倚望天燈就在前方,寒霸,向前衝!”寒非邪:“……”真正的倚望天燈是擺在杉木雕花桌案上,燈邊上圍繞著一圈經過處理的乾花。桌案後方是黑檀木木架,上麵放著密密麻麻的靈位,最高處一對是紫氣帝國開國帝後,從第二排開始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兒子兒媳都擠在一塊。偌大木架放得滿滿當當,隻用了三分之一,還有三分之二顯然是要留給紫氣帝國以後的皇帝皇後。這些畢竟是仲孫皇室列祖列宗,林瑤光三跪九叩又默默念叨了許久之後才起身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打開倚望天燈的燈罩。寒非邪和朱晚不好意思探頭,戰湛卻沒這個顧忌,大咧咧地跑到桌邊看。水晶燈罩下,一朵藍中帶白的燈火在燈罩帶起的微風中輕輕跳動。林瑤光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水晶方匣子遞給寒非邪,“師父可用此匣將天火引入匣內。”寒非邪拿著匣子細細打量,發現匣子內鋪著一層薄薄的花粉。林瑤光解釋道:“是銀月桂花的花粉。”寒非邪道:“鴛鴦引魂花?”林瑤光輕笑道:“是。銀月桂花是紫氣帝國的說法,在騰雲帝國叫鴛鴦引魂花,傳說是人死後引導亡靈走向平靜的奇花,並蒂生,有陰陽之分,故稱為鴛鴦引魂花。”寒非邪之所以這麼清楚是因為複活藥的配方中就有這一味。不過這東西雖然珍貴卻不罕見,他早已搜集了好幾麻袋備用。他拿著水晶匣子走到倚望天燈前。林瑤光道:“師父小心,天火有靈性,需心平氣和,若有絲毫惡意、敵意或怯意,都會受到攻擊。”戰湛聽得心頭一緊,想開口又怕寒非邪分心,隻好咬著下唇,死死地盯著寒非邪的手和倚望天燈。寒非邪此刻的確很平靜,滿心想的都是怎麼用水晶匣子把天火弄進去。是傾斜水晶燈,把它倒進去,還是匣子湊上去,用手去撥……正在他左思右想猶豫不決之際,天火嗖得一下跳進了他手裡的水晶匣。……朱晚和林瑤光一臉欽佩地看著寒非邪。尤其是林瑤光,美目中的景仰簡直泛濫成災。戰湛激動地鼓掌,他拍不出掌聲,隻能用嘴巴啪啪啪地模仿聲音。寒非邪藏住滿心的疑惑,鎮定地關上匣子放入懷中,“走吧。”雖然過程懵懵懂懂,但結局很清晰,那就行了。同樣的路走過一遍,就是失去了神秘感。戰湛乾脆趴在寒非邪的背上,由著他將自己背出去。出了景輝宮,龍旗、仲孫日都已經到了。仲孫日身後還站著一個精神奕奕的老叟。老叟原本合眼坐在馬上,等寒非邪等人到近前才突然睜開眼睛,緊緊地盯住寒非邪。寒非邪大大方方地任由對方盯著,卻連眼角餘光都吝嗇給予。老叟突然冷哼一聲道:“黃毛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戰湛:“……”因為炮灰徒弟的戰鬥力太弱,所以出現一個戰鬥力更強大炮灰師父嗎?寒非邪置若罔聞道:“走吧。”仲孫日雖然不明白自己對寒非邪萌生的好感從何而起,但下意識地不希望他和自己師父交惡,出口提醒道:“這位是我師父,青紋世家三長老。”寒非邪淡然地瞟了他一眼道:“這是你的口頭禪嗎?”三長老氣得在馬上瞪著他抖了半天。當眾人都以為一場超級世家與超級世家對決不可避免時,三長老一拍馬屁股跑了。仲孫日看著三長老遠去的背影,對寒非邪恨聲道:“你太不識好歹!”寒非邪道:“是是非分明。”仲孫日聲調變了,“我覺得我是‘非’?”寒非邪道:“你不是‘非’。你是‘是非’……”仲孫日飛快地跳上馬,追著三長老跑了。朱晚看著寒非邪,欲言又止。三大世家之中,白夢山與麒麟世家不和成定局,萬毒世家因為萬敏兒和袁浩飛的關係,和白夢山的關係表麵上還過得去,青紋世家則處於不冷不熱的中立狀態。他本想趁著這次機會和三長老打好關係,沒想到寒非邪一開口就搞砸了。寒非邪渾不在意,和龍旗寒暄了幾句之後,悠然上馬前行。朱晚湊過來,含蓄地提醒道:“三大世家之中,萬毒世家擅毒,麒麟世家擅武技,青紋世家的青紋傳承卻令天下功法黯然失色。”寒非邪微笑道:“縱然如此,家主也不過是個劍聖罷了。”朱晚若有所悟。戰湛知道寒非邪最後必定會霸氣側漏,倒不是很擔心青紋世家的態度,他擔心的是他們的速度。“不是說救人如救火嗎?我們這樣慢悠悠的,真的沒關係?”寒非邪道:“瑤光急嗎?”戰湛轉頭看林瑤光,見她和龍旗並肩而行,神色沉穩,不禁疑惑道:“咦?為什麼?”按理說,未婚夫失蹤,她已經心有如焚才對。寒非邪道:“兩種可能。一種是她根本不關心仲孫昭。”“另一種呢?”“她知道仲孫昭很安全。”“第二種。”見過林瑤光看向仲孫昭眼神的人都不會相信林瑤光對仲孫昭無情。戰湛道:“那麼美杜莎……”寒非邪道:“隻是個借口吧。彆忘了,這一趟的目的是殺死美杜莎,並不是救出仲孫昭。”若要救人就該以救人為前提才對。戰湛回想了一下,發現林大人當時提出的條件的確是殺死美杜莎。“那最後怎麼交代?”寒非邪道:“太子機智過人,利用天時地利,憑一己之力成功自救,皆大歡喜。”戰湛道:“你知道還去?”“為什麼不?”“……”戰湛結結巴巴道,“美杜莎是無辜的啊。”寒非邪低頭看他,有點驚異,有點疑惑,又有點無奈,“她是魔獸。”“魔獸也可以有好的,像法拉利,像阿猛。”寒非邪不置可否。“寒霸。”“叫非邪。”“寒霸。”“……”“……非邪。”“嗯?”“一會兒先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動手?”“我們拿了倚望天燈。”“嗯,反正已經到手了。”“……好。”地圖林大人隻給了寒非邪,因此仲孫日和三長老雖然傲嬌得很歡騰,但傲嬌完了還得乖乖在前麵地路口等他們一起上路。會合後三長老的臉色就一直黑著,連帶整個隊伍的氣氛也變得異常緊張。仲孫日幾次將目光掃向寒非邪都沒有得到回應,終於死了心,再度將目標放到林瑤光身上,追著她噓寒問暖。林瑤光倒是習慣了,充耳不聞,聞而不答。仲孫日問了會兒,自覺無趣,便沉默了。一行人漸漸靠近地圖上第一個標注的地點。朱晚看到地方,立刻明白為什麼。根據《傳說雜記》中記載,美杜莎喜歡靠近水的陰濕地方。這裡有帶著寒氣的水潭,水潭邊上還有一個洞穴,倒是符合美杜莎的習性。隻是美杜莎雖然喜歡陰濕的地方,卻不喜歡臟亂,這裡的泥土帶著腐爛的味道,顯然不是美杜莎能夠忍受的。他衝寒非邪搖搖頭。仲孫日見寒非邪連馬都沒下,直接離開,忙追上去道:“你看都沒看,怎麼知道仲孫昭不在?!”寒非邪懶洋洋道:“想知道一個人笨不笨,不一定要打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麵裝的是什麼。”仲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