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從十幾歲起就在這一片混,自然知道附近住了不少丐幫弟子。甚至,李三與其中不少人還是老鄰居,頗為熟稔。這個江湖很大,卻也很小,丐幫號稱有十萬幫眾,實際上卻不能說所有丐幫弟子都是江湖人。許多底層弟子半隻腳踏進了江湖,卻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他們加入丐幫,所求不過是丐幫的庇護。一年前,任慈與天楓十四郎一戰之後,受其臨終之托,收養了他的幼子南宮靈。為了安頓南宮靈,素來居無定所的任慈就決定在總舵附近尋一處居所住下。李三隻知道這個新搬來的人很得附近丐幫弟子尊重,卻不知任慈身份,隻當他是乞丐群裡的某個小頭目。作為一個慣偷李三混跡社會底層的人,見多了人間百態。有其中不乏錦衣華服卻偏偏在不起眼出打個補丁,自稱丐幫弟子的丐幫弟子,他又怎麼會想到作為十萬丐幫弟子老大的丐幫幫主也會住在這樣一個地方。初時,李三隻知道那個男人帶著一個孩子。可是沒想到前段日子卻發現這個家裡還住了一個女人。既然有孩子,有妻子也就沒什麼奇怪了。李三隻遠遠的看到過一次那個女人的背影,那時她牽著孩子從巷子裡經過,小孩兒頑皮的蹦來蹦去,女人溫柔地與他說話,聲音宛如天籟。她穿著一襲藍色布衣,戴著帷帽,走在這簡陋的小巷之中,卻優雅如城裡的貴人,隻一個背影就足以讓人想入非非。李三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一直到母子兩人都已經看不到了才回神。李三回到家,翻來覆去好幾日都無法安然入睡,仿佛失了魂一般。可是那女人的丈夫既然是丐幫中的頭目,大抵是不好惹的。李三混跡下九流,自然知道有些人是不能隨意招惹的。但是看到那些趴在牆頭上偷看的少年,李三又有幾分蠢蠢欲動。李三暗道:我隻是偷看一眼,隻想看看那女人到底有多美!李三動作利落地翻牆,往院子裡探去。他的運氣似乎極好,秋風吹起蒙麵的黑紗,露出了女子的下半張臉,可是李三卻嚇壞了。牆上的少年們羨慕地看著南宮靈靠在石慧懷裡讀書,卻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驚恐的慘叫。李三從牆頭摔了下去,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可是跑了幾步又摔倒在了地上。“娘,外麵好像有人!”南宮靈已經有些坐不住,聽到聲音連忙道。石慧早就發現了趴在牆頭的孩子,不過她知道孩子們沒有惡意,所以並沒有驅趕。甚至她還特意提高了聲音,方便那些孩子聽清楚她教導南宮靈的知識。“我們出去看看!”石慧有些擔憂道,不要是那個孩子不小心從上麵摔下去才好。得到了允許,南宮靈立即跳了起來,向外麵跑去。石慧打開院門,卻發現一個男人摔在地上,幾個孩子也從牆頭爬了下來,對著地上的男人指指點點。“癩子哥哥,他怎麼了?”南宮靈好奇道。癩子是個孤兒也是丐幫弟子,有時候癩子會陪南宮靈玩,所以南宮靈對他很熟悉。癩子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好像從牆上摔下來的。他叫李三,是個慣偷,或許想偷東西呢!”石慧聞言皺了皺眉,這人看著都有三十多歲了,可不是半大的孩子好奇人家讀書。竟然爬人家的牆,也不知道是偷窺還是想要偷東西不成?卻不料李三見到石慧走出來,卻嚇得發抖:“鬼,羅刹鬼女!鬼女,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吃我!我的肉不好吃的,再也不敢了,求你放過我吧!”“這李三莫非是失心瘋了?”孩子們哄堂大笑道。李三拖著斷腿,拚命地往後退,臉上滿是驚懼之色,冷汗直流,淒厲的大叫:“不要過來,求你不要過來!救命啊,有鬼啊!”“這李三莫不是真瘋了?”癩子摸了摸下巴道,“青天白日,哪裡來的鬼啊?”石慧見他摔斷了腿,本來還想要問問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見他這般莫言,也歇了幾分心思。“癩子,去找兩個大人過來幫忙吧!”石慧歎了口氣,拉著南宮靈道,“靈兒,我們回家!”“羅刹鬼女,羅刹鬼女——”石慧轉身離開還聽到李三的叫聲。“娘?”南宮靈懵懂地看著石慧道,“娘不高興嗎?”石慧歎了口氣,彎腰將南宮靈抱起來:“靈兒要不要睡一會兒,你下午都沒有午睡。”南宮靈依偎在她懷裡,撒嬌道:“娘陪靈兒嗎?”“好!”“那靈兒睡醒了可以吃飴糖嗎?”“隻可以吃一小塊,不然的話你的小米牙會被蛀光哦!”“嘻嘻~靈兒會記得漱口噠!”石慧關了院門,不去想外麵發生的事情,抱著南宮靈會回房間休息。小家夥剛開始還滾來滾去不肯睡,結果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等他入睡,卻輪到石慧轉輾反側,難以成眠。李三大約是看到了她的臉,才會嚇成這樣吧。到底是什麼模樣能夠讓一個大男人嚇成那般模樣大白天以為見鬼呢?石慧伸手隔著麵紗摸了一下臉頰。隔著薄薄的麵紗,能夠感覺到這張臉是如何凹凸不平,可是到底是沒有見過,心中無法想象。自她醒來之後,她隻知道這張臉毀了,除了換藥,石慧儘量不去想。這裡沒有鏡子,石慧也刻意避開去看自己如今的樣子。她本是為了任務而來,總不會一輩子都是這個模樣的。石慧現在卻突然想要弄清楚,她起身想要找一麵鏡子,卻發現任慈收走了所有能夠照出人影的東西,甚至洗臉盆都是粗陶的。石慧翻遍了家裡,最後想起來放在梳妝盒的匕首。那本是秋靈素收著防身的,石慧見匕首鋒利,或許以後有用,便留下來了。從梳妝盒翻出匕首,石慧走到窗下,摘了麵紗,對著匕首的刀身照了照。匕首很鋒利,刀身也非常光滑。影影倬倬能夠照出人的樣子,石慧仔細從模糊的刀身上去辨認那張臉。可是當她看清楚幾分,卻嚇得幾乎暈過去。這張臉上,竟已沒有一分一寸光滑完整的肌膚。整張臉,就像是火山爆發後的熔岩凝結而成的,沒有五官,沒有輪廓,什麼都沒有,有的隻是醜惡的,赤紅的肉塊,綻裂開的洞。雖然是白日,石慧看到這張臉也嚇了一跳,幾乎以為自己是見鬼了。見鬼了?多麼諷刺,差點被自己的模樣嚇暈過去,隻怕也是不可多得的體驗吧!突然一隻溫暖的手奪走了她手上的匕首,石慧心下一驚,卻落入了一個溫暖寬厚的胸膛。“你在做什麼?”任慈有些悲戚地底吼道。“任、任大哥?”“能夠活著就是上天的恩賜,難道你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嗎?”記得,她怎麼會不記得呢?受傷之初,任慈怕她想不開,總是儘量陪在她身邊。那個時候,為了讓他放心,石慧就是這麼說過的。“任大哥難道以為我想死嗎?”任慈收了匕首,沒有說話。“下午有人從牆頭摔下去,還摔斷了腿。”石慧歎息道。任慈點了點頭,回來的路上遇到癩子,癩子已經告訴他了。“我隻是想要知道到底是什麼模樣,會把人嚇成那樣。”石慧道,“可是家裡也找不到鏡子。”“我沒有想要自殺!”“……所以,任大哥你可以鬆開我嗎?”石慧有些無奈道。卻不防任慈突然手臂一收,將她整個人都緊緊地抱在了懷裡。石慧貼在他的胸口,能夠感覺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還有那讓人眷戀的溫暖。那天的事情,兩人都沒有再提及,不過任慈依舊拿走了那把匕首。他們的關係好像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密切,除卻彆室而居,就像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這日,任慈從外麵回來,南宮靈就激動地撲了上去。“義父,今天娘買了好大好大的房子,我們要搬家嗎?”“買房子?”任慈有些意外道。“本來應該早些告訴任大哥的,可是看你很忙的樣子,難得有好地方,我就讓六子幫忙先付了定金,今天帶靈兒去看了。”任慈有些內疚道:“是我沒有想到,你本不該住在這樣的地方。”“任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石慧忙道,“我買的不是城裡的房子,而是城外的一個農莊。買農莊也並非覺得這裡不好,事實上這裡非常好。”雖然清貧,卻讓人覺得溫暖、眷戀。“你想要搬到城外去住?”“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總是待在家裡想東想西反而覺得日子難過。前幾日,出門的時候,發現濟南城有許多流浪的孤兒,我想或許我可以為他們做些什麼。”石慧解釋道,“這件事還需要任大哥幫忙呢,隻是不知道任大哥什麼時候有空?”任慈聽明白她不是嫌棄這裡簡陋,也鬆了口氣:“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又何必如此客氣呢?想要我做什麼直說便是。”“我想辦一個育幼堂,收養那些無父無母的孤兒,教導他們讀書。最好能夠讓他們學到一技之長,以後能夠有些謀生的手段。”石慧有些高興道,“任大哥覺得怎麼樣?”作者有話要說:關於大家討論女主該不該去教導南宮靈的爭議有兩個:南宮靈殺父,以及石觀音毀了秋靈素的容貌。首先我要說,女主的初衷是救兒子,所以完成任務是首要。而關於南宮靈值不值得拯救——人性是複雜的,我們知道天楓十四郎自己求死是個陰謀,但是任慈不知道,還為此內疚二十年。任慈纏綿病榻多時,他是知道下毒的人是南宮靈的,可是根據秋靈素所言,任慈不恨南宮靈,甚至依舊怕南宮靈知道天楓十四郎死在自己手上。可是任慈不知道南宮靈還有個石觀音和無花在後麵推著他做出一切。然後南宮靈呢,他殺死任慈之後其實非常痛苦,還有他對無花的盲目信任,都顯示南宮靈是石觀音母子三人中唯一有感情的人。這其中其實很容易推測一個真相,石觀音和無花必定歪曲了事實。比如說在他們口中任慈可能成了陰險小人,害死了他的父親,是仇人。任慈隱瞞真相是為了讓他認賊作父之類。楊過知道父親之死與郭靖有關還想殺郭靖報仇呢!不過楊過因緣巧合放棄了,但是南宮靈顯然沒有這個機會,因為無花會一直監視他的舉動,隨時準備將站在懸崖上的南宮靈推下去。至於石觀音將秋靈素毀容,秋靈素肯定恨她,可是秋靈素最後卻說她感謝那個毀掉她容貌的人。楚留香曾經說過秋靈素毀容前是個妖女,就連秋靈素自己也說那時的自己出了容貌,靈魂都是醜陋的。可是毀容的秋靈素卻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也找回了初心。所以秋靈素同樣不恨南宮靈,也不恨任何人。任慈和秋靈素尚且不恨,女主不是直接受害者,更不會遷怒南宮靈了。每一個走錯路的孩子,背後都有一個惡魔,南宮靈的背後有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