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慧帶著林平之進了林家老宅,直奔佛堂。佛堂居中懸著一幅水墨畫,畫的是達摩老祖麵壁。佛堂靠西有個舊蒲團,桌上放著木魚、鐘磐,還有一疊佛經,上麵已經積厚厚的一層灰。對於林家老宅的佛堂,許多人一直以為是林遠圖早年殺戮太多,才會建一座佛堂來懺悔生平所造殺孽,卻不知林遠圖原是和尚還俗。石慧的目光落在了佛經上,微微歎了口氣。林遠圖自幼出家,念了一輩子的經,最終也沒有放下功名利祿。所謂佛渡世人,其實又有什麼用呢?“娘,難道《辟邪劍譜》就藏在佛經之中嗎?”林平之好奇問道。他的話音方落,突然梁上跳下一個黑衣蒙麵人,一劍刺向了林平之。石慧一手扯住林平之的腰帶,向後掠去。那黑衣人抄起那疊佛經,衝出了佛堂。林平之有些心急道:“娘,《辟邪劍譜》——”石慧搖了搖頭,道:“《辟邪劍譜》不在裡麵。”望了一眼佛堂梁柱,石慧躍身而上,自橫梁和瓦楞之間取出了一個包裹。將包裹打開,裡麵是一件袈裟。石慧將寫了林遠圖遺言的那一角翻出來給林平之看。這段遺言中,林遠圖詳說了自己的出身和《辟邪劍譜》的來曆。“辟邪劍法太過陰損毒辣,修習者必會斷子絕孫。尼僧習之,已然甚不相宜,大傷佛家慈悲之意,俗家人更萬萬不可研習。”林平之將林遠圖遺言讀了一遍,“娘,曾祖父為何說辟邪劍譜過於陰毒,孩兒還是不懂。”石慧無奈,隻得將劍譜的第一句翻給他看:欲練神功,必先自宮!欲練神功,必先自宮,這才是練辟邪劍法會斷子絕孫的原因嗎?林平之想要再看下一句,卻被石慧折起了袈裟:“你已經知道《辟邪劍譜》是個什麼東西,裡麵的內容再不許看了。習武之人多有獵奇之心,隻怕你看了就會仍不住去練了。”“孩兒明白了!”林平之到底還是十來歲的孩子,雖然死了父親,可是尚有母親和福威鏢局在,自然不會絕望的想要練這樣的陰毒武功。林平之到底年紀小,看到這句,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去,小臉煞白:“娘,練辟邪劍法既然要自宮,那先祖豈非?”石慧點了點頭:“其實,遠圖公並非你血緣上的曾祖父,當年他為了隱藏這個秘密,便買了妻兒留作後人,因此,幾十年來,一直沒有人發現這個秘密。”“娘,那如果《辟邪劍譜》流傳出去,先祖的秘密不是也會傳出去嗎?”“這個秘密原也是瞞不住了,你莫忘記了,當初魔教曾在華山派手中奪走了《葵花寶典》。魔教教主東方不敗已經自宮練劍,可笑五嶽劍派左冷禪、嶽不群還坐著一統江湖的美夢。若非東方不敗練了《葵花寶典》性情大變,這個江湖早就亂了。”“娘是說東方不敗已經練成了《葵花寶典》上的武功,可是江湖上不是傳聞,東方不敗奸yin婦女,還有許多私生子嗎?”林平之不解。石慧不由揉了揉他的發髻,輕笑道:“傻孩子,這些江湖謠言豈能全都當真?江湖上還說華山派的掌門嶽不群是謙謙君子,人送外號君子劍呢!若真是謙謙君子,又怎麼令弟子鬼鬼祟祟偷窺福威鏢局,至今還不肯放棄?若是娘沒有猜錯,剛才搶走佛經的人就是嶽不群了。”黑衣人刺出那一劍用的是青城派的劍招,但是石慧還是從他的內功和輕身功法猜出了對方的身份。以剛才那人的出手絕不是那一派的年輕弟子,青城派餘滄海是個矮子,嵩山派的左冷禪自詡武功天下第一,便是要搶《辟邪劍譜》大約也不會這般藏頭露尾,想來想去也就是那位君子劍嶽不群了。石慧說完,手中扣了兩枚銅錢打出,卻見兩個老者從牆上落下,守住了門口。林平之剛要拔劍上前,卻被石慧按住了。“兩位可是日月神教?”石慧篤定道,“沒想到魔教的消息也挺靈通。貴教亦有《葵花寶典》在手,竟然還會覬覦《辟邪劍譜》倒是令人驚訝。”那兩個老者倒也沒想隱藏身份,其中一個禿頭老者陰測測笑道:“交出《辟邪劍譜》留你們母子一命。”“什麼時候,魔教的人竟也願意留人活口了?看來,我們母子今日的運氣似乎不錯。”石慧輕笑道。日月神教被稱為魔教絕非空穴來風,動輒滅人滿門,也並非全是正道誣陷。隻不過所謂正道中人倒也未必比魔教仁慈些,不過更善於給自己尋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辟邪劍譜》就在這袈裟之中,你們有本事就過來取便是了!”石慧冷笑道。她是不願意將《辟邪劍譜》繼續留在林家,以免遺禍林家後人。可是這《辟邪劍譜》如何送出去也有一個講究,若是隨便來一個人就能搶了去,林家和福威鏢局豈非成了彆人眼中的軟柿子,以後如何立足江湖?兩個魔教中人對視一眼,便一左一右衝了過來。“平之,看好了!”石慧與林平之出門的時候,並沒有帶兵刃。雖是赤手,然雙掌翻飛,兩人卻也絲毫無法近身。莫說近身,便是想要趁機挾持林平之亦是不能。既然要給林平之看,石慧也沒有急於收拾兩人,正好用這送上門的兩人,為林平之演示一套掌法。一直將整套掌法打完,石慧才出手擊斃其中一人,讓另一人帶著屍體滾出去。林平之隻看的熱血沸騰,心馳神往,隻想著若能學了他娘的刀法和掌法,又想著什麼自宮才能練的《辟邪劍譜》呢!“娘剛才用的就是青城派殺我們福威鏢局鏢師的摧心掌,你好好學了,他日正好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孩兒明白了。隻是娘,為何要放一人走?”“如今,江湖上人人都當我們福威鏢局好欺負,想要湊上來咬一口肉,若是不震懾一二,福威鏢局日後也不需要繼續經營下去了。”石慧道,“留一人性命,才好將今晚的事情傳出去,讓魔教的人掂量掂量福威鏢局是不是真的那麼好惹。再說了,將兩人都殺了,難道還要我們為他們收拾不成?”林平之想著之前石慧殺了青城四秀三人,卻留了侯人英帶走屍體回去報信,沒有說話。因舊時習俗,人死之後停靈以七七四十九日為佳,考慮到季節等因素,有時候也會提前。林震南和一眾鏢師的屍體已經開始腐壞,由石慧做主停靈七日便準備下葬。靈堂已經設好,福威鏢局也有出去報喪。然而前幾日除了分局的人,竟然無人敢上門吊唁。直到出殯前一日,華山派嶽不群第一個帶著弟子上門吊唁。華山派距離福州千裡之遙,嶽不群能夠這麼快上門吊唁,不可謂不“感人”。這位君子劍在外名聲極佳,隻那份演技也稱的上出神入化了。靈堂之上居中是林震南的棺槨,他的左右則是這一次死去的鏢師。棺前的供桌上除了貢品,居中的卻是一件放在托盤中的鮮紅色袈裟。嶽不群進門,令弟子恭恭敬敬獻上了禮品,親自上了三柱清香。目光落在那件袈裟上,目光暗了幾分。依禮,客人上門吊唁上香,家屬還需上前答禮,石慧牽著林平之上前拜謝。“聽聞青城派要對福威鏢局下手,嶽某立即派了弟子前來報信。沒想到那不肖弟子還是到晚了,實在是慚愧。”嶽不群一臉黯然地抹淚道,“聽聞林兄之事,嶽某心中實在是悲痛。”“嶽掌門有此善意,我林家感激在心了。”嶽不群的目光落在了林平之身上,頗為慈愛道:“想必這位就是林家公子吧?嶽某看這孩子眉清目秀,筋骨秀麗,他日定能承繼先祖威名。”“蒙嶽掌門看得起,不過是個半大小子,哪裡能知道以後是什麼樣子。隻希望他能挑起福威鏢局這幅擔子,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嶽不群還想說什麼,門外卻報青城派上門了。嶽不群帶著弟子站到了一旁,卻見餘滄海帶著青城派弟子大搖大擺走了進來。看了一眼靈堂上的棺槨,並無跪拜上香之意。石慧往前走了兩步,直視著餘滄海道:“餘觀主為何而來,你我心知肚明。你隻需要在先夫靈前三跪九拜,上三柱清香,《辟邪劍譜》我上首奉上。”“師父,她定然是騙我們的。”侯人英小聲道。“當然,餘觀主也可以試一試硬搶,若是硬搶,就不知道嶽掌門是不是會袖手旁觀了。”餘滄海看了一眼身旁的侯人英。侯人英會意,從一旁的林家人手中接了三根香,準備上前進香。“等一等!”林平之出聲道,“隨便上來一個阿貓阿狗上香,我林家就要送上《辟邪劍譜》,那《辟邪劍譜》豈非太不值錢了。”“林公子想要如何?”侯人英怒聲道。“這上香之人總要有點身份,你不過是我娘手下敗將,沒有資格。餘觀主倒是麵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