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想了一會兒,終於憶起多年前,他母親似乎為了南王送來的一根銀龍鞭著人調查過此事。不過那件案子凶手做的很乾淨,並沒有留下什麼有用線索。白雲城著手調查時,已經過去近一年,追查之下也是懷疑此案與南王有關。然白雲城的密探排查了南王手下侍衛、客卿以及與南王府有瓜葛的江湖勢力,並沒有人直接參與此案之人。線索全斷在了南王府,這件案子便成了懸案。“你與此案又有何乾係?”葉孤城不答反問道。“若是中間沒有什麼差錯,白芳便是家父了。”陸浮白既然是上門求教,自然也不會拿喬,“當年那場劫案中,我為義兄陸小鳳所救,得了奇疾記憶全消,兄長便為我取名陸浮白,我本姓當為白。”葉孤城心下一動,他不知道母親當初為什麼為了一根銀龍鞭,數年追查此案。不過當初母親曾經反複叮囑調查的人尋找白家可能有的幸存者。這麼巧,時隔十年,白家竟然真的有一位幸存者出現了。陸浮白就是母親要找的故人麼?白芳與母親隻是點頭之交並沒有太深的交情,可若說母親追查此案是因為她猜測的幸存者,那麼當初在鳳陽府外,母親曾經親自為陸浮白療傷,並不像認識,更沒半分異樣?“此案發生在十一年前,如今想要查,隻怕不容易。”葉孤城沉吟道。“此案發生時,我尚且年幼,前些年也一直忙於修養。義兄曾幫我調查此案,然一直沒有更多線索。”陸浮白輕笑道,“江湖路走不通,少不得換條路走走。於是我便去了六扇門,可惜六扇門總捕頭金九齡因我是女子將我拒之門外了。”陸浮白投身六扇門原是因這類劫殺案除卻當地官府,便隻有六扇門可直接插手。可惜,那位六扇門的老總金九齡似乎不太喜歡他,雖然尋了不少冠冕堂皇的理由,可陸浮白明白對方並不想她留在六扇門。後來陸浮白乾脆潛入吏部衙門以及宮中調查舊檔,陰錯陽差遇到了少年天子。天子知道她的來意後不僅沒有問罪,還問她是否願意為朝廷效命。陸浮白非拘泥之人,就應了皇帝,隻是讓皇帝答應她可以動用朝廷的力量追查舊案。對於皇帝來說,順帶追查一件舊案並沒有什麼損失,且若真的案情大白,對於朝廷而言亦是有利。皇帝欣然應允,讓她領了錦衣衛千戶之職。錦衣衛雖說是天子近衛,官職全由皇帝欽定,不過錦衣衛所突然空降一個女千戶,還是觸動了不少人的心。錦衣衛被許多人罵為鷹犬,然到底是軍隊編製,也信奉實力。陸浮白的手段可謂簡單粗暴,一人打趴了整個衛所副千戶和百戶,一日功夫就將所屬衛所的反對聲音壓了下去。至於是心服還是口服,陸浮白不在意,她要的隻是借用錦衣衛的消息網調查白家舊案。然無心插柳柳成蔭,陸浮白有亦師亦友的好朋友西門吹雪,交友滿天下的義兄陸小鳳和花滿樓。初出江湖,江湖上的朋友也願意給幾分薄麵,很是辦成了幾件貪腐大案。難得陸浮白並不貪功,一旦查明罪證便將涉事官員人證物證一並交由刑部,隻負責搜證,以至於如今刑部尚書都看她們衛所客氣幾分。陸浮白借著錦衣衛千戶身份,成功走了刑部尚書的路子,還真查到了一些舊案有用的消息。那就是當初白芳離開五羊城並不是向宣稱的那樣是辭官回鄉。朝廷並沒有收到白芳辭官的奏折,聯係白芳遣散奴仆的行為,白知府一家是偽裝辭官歸鄉的逃亡。當年五羊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白芳要攜眷逃亡,且白芳為何一定要帶著家眷同行,而不是分開走?其中有太多秘密,恰好朝廷有廣東布政司送往京中的官銀在海上失蹤,陸浮白就領了這件差事南下了。“白雲城確實調查過此事,不過亦沒有結果。”葉孤城頓了頓道,“陸千戶不妨暫且住下,容我讓人調出舊檔給你。”“如此,浮白在此先謝過葉城主了。”“我亦望你早日了卻舊事!”葉孤城起身道,“十七請陸千戶到紫竹小苑住下,令人好生伺候。”“諾!”讓人帶陸浮白去客院休息,葉孤城徑自去了母親院中,石慧正在盯著葉孤鴻練劍。宮九勤奮悟性都不差,石慧並不用時刻看著。葉孤鴻比宮九更勤奮,然卻少了幾分悟性,有時就需要有人在旁點播一二才能領悟。葉孤鴻的舅舅乃是武當長老木道人,自稱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劍第三。葉孤鴻父母早亡,木道人曾經來信要接他去武當。隻是石慧想到白雲城人丁單薄,葉孤鴻既然是葉家子弟,何必勞煩出家的舅舅,便出麵婉拒了木道人。前些年,木道人前來白雲城做客順便探望外甥,與石慧下了三日棋,駭的石慧數年不敢碰棋子。木道人過了棋癮,又與葉孤城論劍,可是喝了城主府不少陳釀。當時的葉孤城在劍道上的造詣尚不及木道人,然木道人考校了葉孤鴻劍法,又教了兩日,卻也對石慧肅然起敬,歎道葉孤鴻能有如今的武功,大半靠師父。其實,葉孤鴻的天賦放在江湖上也不算差了。可木道人本身就是頂尖的劍道高手,眼光自然高,又有葉孤城和宮九襯托,葉孤鴻就不那麼耀眼了。“娘!”“管事說你今日有客人,人走了?”石慧笑問道。“我留了她在府上做客。”石慧不由一愣,她這兒子什麼時候竟然也知道留客了?城主府雖然有客院,可是來訪之人能夠順利住上客院屈指可數。“來的人娘以前見過,她叫陸浮白。”葉孤城頓了頓道,“也是十一年前知府白芳滅門案的幸存者。”“你是說當初臨安城外劫案的幸存者?”“此為陸浮白親口所言,她說當年自己是為陸小鳳所救。聽聞陸小鳳與江南花家交好,許是花家瞞下了此案有幸存者的事情。”石慧點了點頭:“當年白芳離開五羊城前遣散的仆人後來也陸續遇到各種事故死去,若非有人瞞下了白家有人幸存,背後凶手怕是不會輕易收手。”“如今陸浮白就住在紫竹小苑,娘可要見一見。”“見,自然是要見的。”石慧心下一動,招了一旁的丫鬟,“去將小九喚來,我有事讓他去做。”丫鬟自是領命而去,很快尋了宮九過來。石慧從書房取了一物交給宮九,又叮囑了他幾句。宮九換了一身夜行衣,便帶著東西向紫竹小苑去了。免得宮小九迷路,石慧和葉孤城親自送他到了紫竹小苑外。宮九翻牆進了紫竹小苑,陸浮白正站在廊下不知道想什麼出神。宮九將手中之物拋向陸浮白,拔劍刺了過去。陸浮白本在沉思之中,見一白色物體向自己飛過來,下意識伸手一抓,卻是一根鞭子。那鞭子觸手冰涼,握手的部分卻是溫潤如玉。陸浮白抓了鞭子入手,便生出一股奇異的熟悉感,仿若這鞭子本是屬於她的。不待陸浮白多想,一柄劍已經迎麵刺來。練劍十載,麵對敵襲,陸浮白竟然沒有去拔劍,反而將手上的鞭子揮了出去。陸浮白並不知道眼前的刺客是什麼人,其劍法在她所見之人也唯有西門吹雪在其之上。單以武功而論,怕是還在義兄陸小鳳之上。然而麵對這樣一個敵人,陸浮白依舊沒有去拔劍,反而是手中的鞭子用的更習慣一些。那鞭子在她手上就仿佛一瞬間活了,兩人就在小院中纏鬥起來。宮九難以近身上前,陸浮白一時亦是奈何不得他。石慧越看越心驚,陸浮白所用的鞭法本是她交給白明敏,後白明敏自己在一次次戰鬥中晚膳改進的。若說她所授的鞭法被旁人學去還有可能,畢竟她的鞭法本是從彆處調換來的。可白明敏所用鞭法,後麵大多是她自己所悟,若與她沒有關係是不可能學來的。“我以為她是個劍客!”葉孤城歎了口氣道。“她會用鞭子,不代表她的劍法不好。”石慧微笑道。她便是修習劍術開始,精於劍術,卻不拘泥於劍術。石慧自然知道兒子曾經與陸浮白定下的十年之約,原本覺得葉孤城不解風情,欺負人家小姑娘。可若陸浮白就是白明敏,她顯然帶著前世的武功,葉孤城也不算是欺負人了。陸浮白若不是重修了內力,葉孤城怕還比她吃虧些。石慧與葉孤城進了院子,宮九趁勢後退,落在了葉孤城身後。陸浮白見葉孤城進院,亦退後了幾步收了鞭子:“不知葉城主此為何意?”“此為老身之策,陸姑娘手上這根鞭子原是老身所製,可用著趁手?”石慧試探道。“原來是葉老夫人,晚輩失敬。”陸浮白行禮道,“這鞭子好用的很,入手頗為熟悉,倒像是慣用的,沒想到老夫人還是以為兵器大家。”“既然覺得手熟,可曾想過它原是你所用?”“晚輩近十年都習劍,雖說十年前的往事都以忘卻。不過八歲,大約也用不了這般長鞭子。”陸浮白笑道。“你且看看這鞭頭上的刻字。”陸浮白有些狐疑,摸了摸上麵的篆書刻字,不由看向了葉孤城道:“白?莫非此物與白家舊案有關?”